《假如我幸运杂文集》万容千

28、蚀光

　　蚀光
　　“曾经那个只对我好的人，现在对谁都可以很好，唯独对我不行”（正文开始）
　　（能写进小说里的事，还剩几分真心的痛？所以作者写的再花哨，心里都是无感的）

　　今天体检，从你的身边路过的一瞬，你只淡淡看了我一眼就别过头去。看着你神色如常地和那些领导聊着天，我的心底只觉一片细细密密的疼，只是不似从前那般致命。

　　体检结束后，我一如往常地走向教学楼。只听身后一声痛呼，我快速转过头——一个看上去13岁左右的初中生崴了脚摔倒在地，她紧皱着眉捂着脚踝。我三步并作两步朝她跑去，就在快到她身边的一刹那，另一个熟悉的身影先我一步来到了她身边。

　　那个人是你。

　　“孩子，还能站起来吗？需不需要我扶着你去医务室？”你柔声安慰她，我不知所措的停在一旁，呆呆的看着这熟悉一幕，身边不断路过的学生开始对这个场面议论纷纷。我见你从包里翻出一张纸，小心翼翼地擦去她额头的冷汗，那动作像是对待易碎的珍宝。我淡淡地笑了，转过身去，继续往教学楼走去。“谢谢您，X校长…”隐约听见身后的对话。

　　一路上，你的声音还在身后隐约传来，温和又关切。我的脚步却越来越慢，鞋底摩擦着碎石路面，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极了那些年被你轻轻踩碎的我所有不安。

　　方才眼前的场景和记忆重合。还记得高一那年初春，我躲在教学楼的拐角处偷偷地哭。政治又挂了科，再加上加药，我的情绪很不高。你就那样突然出现，灰色大衣衣角被风吹起。“不高兴怎么不来找我？”你问，声音那么轻，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好像怕惊飞了枝头的积雪。我慌忙地想去擦眼泪，你却已经递过来一张纸巾——和今天你给那个初中生的一模一样，纯白的，叠得整整齐齐。

　　你没有追问我为什么哭，只是说：“办公室有热奶茶，你喜欢的口味，要不要来一杯？”那天下午，你的办公桌上堆满了作业本，你却为我空出了一小块地方。你把我那张44分的卷子铺开来，一题一题地讲，钢笔尖在纸上划过清晰的轨迹。讲到第三遍我还是不懂时，你抬起头笑了：“没关系，我们还有第四遍、第五遍、第一百遍。”窗外开始刮风，而你的办公室里暖得让我想哭。

　　后来才知道，你为此错过了去清华大学开会的班车。

　　暮春的一天，因为换药我的身体像被掏空了一样，却还固执地站在操场上硬撑。你站在讲台上讲话时，总时不时瞥向我。而到最后下操，我再也支撑不住，就在倒下的一瞬间，你快步奔向我，接住了我的坠落，路过的人群都安静下来，我看着你毫不犹豫地掏出手机：“我打电话给门卫，马上送你去医院。”我摇头说不要，你第一次对我板起脸：“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隐约记得有次上课，我想吸引你的注意，故意趴在桌上装睡，你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顺着我的心意将我叫醒，有同学对你说：“她就是想吸引您的注意。”顿时，我一阵阵尴尬，而可你只是笑着，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说：“她不需要吸引我的注意我本来就很关注她。”你大方的承认，眼神收起对我的温柔，定定地看向那个同学。

　　你对我的好，再也没有给过第二个人。我心情不好时，你便拿着乒乓球拍拉着我下去打球，路过的同学传来羡慕的目光；中午吃不下饭时，你亲自把饭带上来安慰我哪怕只吃一小口。你会带着我下楼去看篮球比赛，场地的正中央，我局促不安地站在你身旁，你看懂我的心思一般，柔声安慰。

　　还记得自杀的那一晚，我给你打去电话，哭着对你说，我快承受不住。你的声音里带着慌乱和沙哑，近乎恳求似的告诉我：“你在哪，我现在去找你，我不会让你一个人，你别怕，我现在就来…”听说有人欺负我时，你信誓旦旦告诉我：“别怕，相信我。这件事，我来解决。”还有一次，你在本部开会时，开到一半就慌忙离场，原因是我摔下了楼梯。

　　就是这样一个不容忍任何人欺负我的长辈，最后会在班级调整时，让欺负我的那个人去了实验班，又让我和我所有的朋友分道扬镳；这样一个如此爱护我的人，最后会明知我介意什么的情况下，仍执意去做那件事。

　　记得颁奖那天，我看见你和那些报送的强基计划的学生合影，笑得那么开心。我想起你朋友圈里的动态，总是不断发表那些优等生金碧辉煌的生活。我又想起你让那个欺负我的人去了实验班，心里阵阵的刺痛像是要吞噬了我。我崩溃的跑到你的办公室质问你“凭什么” 而你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哪有什么凭什么？”那一刻我的世界崩塌了。

　　记忆渐渐模糊，似乎有什么重要的远离你的原因，可我已经想不起来。现在，对每一个需要帮助的学生，你变得关怀备至，只是不再包括我。曾经，那个只对我好的人，现在除了我以外，对谁都可以好。

　　我们渐行渐远，而我终于扬起一个真正的微笑。有些温暖注定是路过，而有些路过，是为了让我们学会自己温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