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风华正茂》砂糖半暖

135、第一百三十五章

　　1、
　　越前原本的打算是去街边打辆出租车，但窥破了他想法的保镖们立刻做出安排，让轿车和司机妥帖地停在了最合适的路边。对此越前也没有反对。

　　他们到达时，夜市正是最热闹的时候，熙熙攘攘的街道铺满了甜香和鲜咸和油炸混合的气息，琳琅满目的小吃车鳞次栉比。
　　越前龙马又一次抓住了王诺的手。这次不是手腕，而是手掌，有些小心翼翼的，但又紧紧的握住。球拍烙出的茧子硌得王诺手背痒酥酥的。

　　“先买点喝的。”他见王诺不适应乱糟糟的环境，拉着她加入了街口鲜榨果汁推车旁排的长队，伸出手臂虚环在她背后，确保人群不会撞到她。王诺无措地抬头看着越前龙马，男人带着鸭舌帽，此刻压低帽檐，还戴上了不知哪个口袋里翻出的黑口罩，算是完成了初级变装，但那笔挺的五官轮廓还有那双好看的猫眼还是散发出遮不住的男友力。

　　等排到他们点单的时候，王诺才找回平常那种游刃有余的气场，她点了两杯招牌的混合果汁，这才想起来越前不会中文——所以，哪里是他带她逛夜市嘛，最后还不是她带他逛！?想到这儿，她微微弯起唇角。

　　伴随着这个笑容，凤眼中所有的神采瞬间舞动着活了过来，就像是一副画瞬间有了颜色。
　　越前龙马终于悄悄松了口气。
　　“喂。”他不好意思地说，“我没有现金。”
　　王诺不华丽地卡顿了几秒。她自然也没有现金，但好在她有保镖。于是在果汁摊大娘笑眯眯的注视中，保镖大汗淋漓从人群挤到了自家小姐身边，交出了所有的钞票。两人这才免于吃霸王餐的窘境。

　　“好像很久以前也有过类似的事。”王诺端着果汁，“我们在外面，但是没带现金。”?“东京台场。你想坐全透明玻璃舱的摩天轮，但是现金不够，只差500日元。”越前随口接道。

　　他居然还记得。
　　王诺下意识咬住吸管，点点头：“我已经想不起摩天轮里看到的风景了。但我记得你当时用硬币机赢了很多零钱。”
　　“……小时候爱玩。”
　　“龙马，你居然不好意了。这又不是黑历史。”
　　男人否定：“没有不好意思。”
　　“好吧，好吧。”

　　他们走在长长的街上，越前问：“我最后没和佐仓美树告别。所以，结果怎么样？”
　　“他拒绝了我的offer，选择了迹部家的光刻机厂。”
　　“这样。”越前压了压帽檐，这种商界的失利让他不知道怎么接话，但是犹豫了片刻，他还是选择说出口。
　　“可是阿诺，我感觉，你并没有很难过。”

　　王诺有些惊讶地看向他。

　　“从一开始就有这种感觉了，露营的时候，说是要挖人，但是你没有很积极的在做这件事，也没有很主动去和佐仓培养感情。”?越前龙马不解：“……是我理解错了？”

　　那惊讶转化成丝丝的宽慰。
　　王诺苦笑：“你没错，龙马。”
　　“露营的时候套近乎，再用情谊招揽佐仓美树，这整个计划其实是阿征提出来的。我理解他的思路，但这种做法太嫩了。”
　　“阿征是那个红头发的男孩……赤司？”
　　“嗯。佐仓美树是个成熟理智的人，不会因为亲疏喜恶而做出关乎人生未来的重要判断。从头至尾，这个露营的提议就是可有可无，最终决定实施，也只是因为我想给自己放个假，和小祺也好和阿征也好，去野营一次。”
　　说着她对越前龙马微微笑起来：“最后能和你一起，这甚至比原定计划更好。”

　　越前的心就像泡进了沸水，乱七八糟的翻滚。

　　“其实这次半导体峰会本身，就是我招揽佐仓夫妻的真正手段。”她接着说，“天核积电在峰会里展现出了足够多的实力，在专业领域足以打动佐仓。”
　　她无奈地苦笑：“没想到情报疏漏，最后输给了孩子。”
　　“孩子？”
　　“佐仓赛琳娜怀孕了。他们做出选择的时候，必须要站在孩子未来的角度考虑，所以他们选择去日本，而不是来湾岛。”
　　越前恍然：“原来是这样。”

　　他们又排起了地瓜球的队，越前双手拿着两人的饮料，王诺拿着食品袋，右手的竹签叉起一个黄澄澄圆滚滚Q叽叽的地瓜球，自己先尝了一个，新奇的口感让她微微睁大眼，然后她又叉起一个，拉下越前龙马的口罩，竹签挑着喂进了他的嘴里。
　　“好吃吗？”

　　口罩被摘下来，看见腮帮子鼓动，像只仓鼠，莫名有点可爱。越前咽下去才得以点头：“好吃。”?王诺显得挺满意，自己又连吃了好几个，等半袋子都空了，她抬头看着烟雾缭绕的夜空：“龙马，其实你说的没错。这次招人失败，我并没有多难过。”
　　男人若有所思：“……我觉得，就算成功，你也不会很高兴。”
　　他找到合适的形容词：“你就像在旁观。”

　　——全都被说中了。
　　他们又走近麻糬冰店，在脏兮兮的露天桌椅不嫌弃地坐下来。
　　“龙马，这是很可怕的事情。”
　　她从抽纸自己擦着桌面，缓慢地说：“从好几年前开始，我就对事物丧失了感觉。”
　　“我能冷静签署交易，能参加贸易战，推动王氏扩张，坐稳宝座。但是我对这一切没感觉。”
　　“做成了，我没有什么兴奋的。没做成，也没什么沮丧的。只是失败的后果更麻烦，所以我仍然极力避免失败。”

　　越前静静听着：“就像执行’成功’这个唯一程序的机器人。”
　　“嗯。真是贴切。”
　　她轻笑：“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的。在青学的日子让我找回了少女的情绪，甚至还能谈恋爱，我靠着那段时光，就像仙人掌靠着储存的养分，又郁郁葱葱坚持了很久。”
　　“但是脱离那段日子以后，资本世界的冲刷越来越多，慢慢的我的内心也僵硬了。尤其最近，我知道必须对事物做出反应，所以表面上仍旧嬉笑怒骂，但实际我感受不到多少情绪。”

　　越前龙马认真地看着她：“我觉得是你的朋友太少了。你愿意相信和坦诚托付的人太少了。没有人分享，生活里的事情都让你提不起劲。”
　　他突然握住她的手，举到桌面上，宽大的手掌将她的手整个包裹住：“就像你的手现在很冷，但是接触了很温暖的人，把手交给他，你的手也会被捂暖的。”

　　那些许的温暖就像燎原的火星，随着他的话，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四肢像她体内燃烧，灵魂里锁住了激情的冰山正在奇迹般的松动着。

　　王诺按捺住涌到胸口的情绪。
　　“你的意思是，需要更多的人际交往来提供情绪支持……吗？”
　　越前摇头：“是要你多依赖别人。”
　　“还有，你太习惯胜利了，导致都不能为此开心，过于理所当然。”他蹙眉道，“我打低端赛也会这样，就是没劲。”
　　她苦笑：“看来迹部景吾接手家业，对我反而是好事。有了竞争对手，胜利应该会开心些。”
　　“……好吧。如果这样，等他退役，我不嘲笑他就是了。”

　　老板娘将麻糬冰端了上来。小小一份摆在两人中间，铺满了软软胖胖的麻糬，绵绵冰配上古早风味的黑糖浆，又撒上恰到好处的花生粉和黑芝麻粉，竟然是出乎意料的美味。
　　越前看她将整颗麻糬送进嘴中——姿势还是那么的好看——捏了捏自己的拳头。

　　“阿诺，你……和我相处的这几天，开心吗？”
　　他的心脏跳到了嗓子眼。

　　王诺不急不缓地吃完了那颗麻糬，落过来的目光带着清透如薄雾般的不忍，宛如溺水的水手，从尘世之海里爬出来，躺在世界的边缘。
　　“那次在波士顿的海边我就说过。我很久没这样子开心了。”

　　越前龙马明白她目光中的不忍是什么，也明白她声音中的疲惫是什么。
　　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想要看着她靠近她融化她，在这一刻他突然想起了数年前，王诺描述中她会爱上的类型。
　　擅长她不擅长的东西，一直都闪闪发光的人。

　　——不就是太阳嘛。越前忍不住想。
　　为了她的话，他可以一直做闪闪发光的太阳。
　　“阿诺。”他做出了承诺，“世界，还有生活，是非常美好的。我会让你重新感觉到的。”

　　王诺没有立刻接话。她理智上认为，越前这样纯粹的年轻人，不会知道这句承诺的分量。
　　不过她仍然感激当下说这句话的心意。
　　“已经感觉到了哦，龙马。”她晃了晃汤勺，碗已经空了，“麻糬，真的很好吃。”

　　什么嘛，这种口气。
　　越前龙马面对她四两拨千斤的态度，有些挫败和气恼。
　　他们离开了沙冰摊，又去排十里飘香的炸鸡排。越前龙马憋着那口气，突然转过身不客气地揉乱她的头发，又捏了捏她的脸。
　　“所有人，包括我，都对你太珍惜太郑重了。”他一鼓作气地说，“小心捧在手里，才导致你身上一点人气都没有。”
　　王诺被突然袭击搞得措手不及，无辜地捂着被揉乱的头发：“什么叫没有’人气’啊？不是人气，难道是鬼气吗？”
　　越前龙马咬牙：“有鬼气也比你现在这样好。”
　　“你说话怎么变得抽象了，哎，龙马，疼疼疼，不要捏我脸了……哎，不捏脸，你怎么又开始揉我头发？”

　　——合着不珍惜了就开始揉捏她？王诺捂着脸颊哭笑不得。
　　但是随着手掌贴在头皮传递来温暖和令人踏实的压力，五光十色的夜市在她面前生动起来。突然她能听见，能看见，能闻到，一阵令人心悸的自由落体般的下坠，她再也不是旁观，而是真的站在了这个熙熙攘攘的夜市中。

　　“鸡排。”越前已经利落的付完钱，拿着排队成果，在推车旁边摆出的挤满了人的长凳上找到空位，拉着王诺坐下来。
　　那香气引得王诺食指大动，明明已经吃了好几轮，此刻仍然感受到了饥饿。越前龙马将包着鸡排的油纸向下翻折，让多汁的鸡排探头露出来，递到她手里。
　　“味道不错。”王诺眯起眼。喜怒不形于色的王氏掌权人，面对再大的开心再好吃的美味，也只被允许给出非常平淡的反馈，但越前通过这几天的相处，已经能从这些平淡而微小的信号中捕捉她的真实情绪了。

　　他从王诺手中接过鸡排，自己也咬了一口。肉香满溢，鲜嫩多汁，酥脆内嫩，又有额外的炭烤香气，越前忍不住又吃了一口，然后再一口。
　　王诺见势不妙：“龙马，别吃光了，再给我留些啊！”
　　越前比划着鸡排：“你已经吃了一半，这些是我的。还要的话，自己排队买。”
　　王诺没想到男人这么无情，无奈地抿了下唇，站起来要去排队。刚转过身子，越前就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拉回凳子上坐着，鸡排也塞回她手里。
　　“少吃点。等会儿还有别的。”

　　热乎乎的鸡排回到了手上，王诺的眉眼都弯起来，心满意足的吃了个干净。
　　“有很多的味精和蒜汁，但总体还算不错。”她矜持地评价。

　　他们又逛了好一会儿的夜市，吃烤鲜奶，拌水果，盐酥鸡，炸鱿鱼。
　　最后王诺实在吃不下了，昂贵的西装也早沾染上油烟和鸡粉的味道，他们路过钓虾的游戏摊。规则很简单，一次发十根钓线，如果能钓上虾，摊主就会帮忙烤了吃。
　　“看上去没有很难。”王诺很自信地坐下来。越前陪着她也要了十根线。只玩了一会儿，网球冠军就发现了窍门。吊线非常脆弱，很容易断，所以需要卡准大虾的尾部，然后迅速又均匀地发力，将虾提进水桶里。十根线用完，他成功吊到了三只。
　　再转头看王诺，显然进展不是很顺利，她手中的白线总是不听使唤，每次在提虾刚刚出水的时候就会绷断。

　　王诺聚精会神盯着游动的青虾，专注得宛如瞄准中的狙击手。越前忍不住问：“要帮忙？”
　　“不要。”她很坚决。
　　于是越前龙马眼见着她用光了十根线，然后是二十根，三十根……
　　“有秘诀。”他终于忍不住提醒。

　　王诺抿着唇，不愿意服输，但看着那些浪费的线，还是不情不愿地问：“什么秘诀？”
　　越前亲身示范：“要这样，卡住尾巴，不能套身体。然后用力往上提。”
　　看着青虾伴随完美的抛物线落入水桶，王诺恍然大悟，这次卷起袖子，又试了三次，终于在最后一次将目标钓了上来。
　　“成功了。”
　　越前以为她会激动得跳起来，但她只是优雅地收拢好散落满地的断线，低头笑了笑。
　　“老板，帮我们把虾烤好，打包带走吧。”
　　“吃不下了？”越前问。
　　“嗯，带回去给阿征。”

　　他们辛苦钓起的大虾已经排排坐上了烤架。
　　王诺看着老板娴熟烧烤的动作，语气怀念：“我想起了川王祭。”
　　“有点像。我们当时参加问答大赛，还赢了吉普车。”
　　王诺想到那些青涩的过去，忍不住笑起来：“当时为了报名那个情侣限定的问答大赛，你还一根筋亲了我。”
　　“……不是。”越前声音极低，有些不好意思，“我当时是故意的。”
　　“诶？”
　　她惊讶地、又有些不确定地抬头看向越前龙马。惊讶的不是他吐露的真实，而是在这个节点，他坦白这种事情所隐藏的含义。
　　他已经看过了如石像般冰冷无感的她，也已经看到了忙碌起来毫无私人时间的她，还有永远面不改色无趣到让人发疯的她。
　　即使如此，他仍然承诺说，会带她重新感觉到美好的世界。

　　越前躲闪着她的目光，微微侧过脸，耳根红了：
　　“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你了。”

　　熙攘的夜市突然静止化成了凝固的片段。所有的情绪全部串联一股脑的爆炸开，某种东西冲破了桎梏重新奔涌在血液中。

　　一阵酥麻窜上脊背，王诺觉得心要化开了。
　　“龙马。”
　　“嗯？”越前刚转过脸，王诺按着他的双手，微微仰头，吻上他的唇。

　　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