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坑系统已开启》果子叁

10、精神空间

　　“灵泽，你到底对邵竹做了什么！”沈沉月站在大殿内，质问似地说道。
　　“我做什么了？”灵泽笑着，疑惑地回答道，“那次不是你要折磨他的吗，怎么现在反倒来问我？”
　　“那为什么从那儿之后，他整个人就像是个木偶……”
　　“所以你折磨起来，就觉得很没劲儿？”
　　灵泽的这句话让他很不舒服，像是一句极大的讽刺。可不是因为这个，又是因为什么呢……
　　看着沈沉月失神地站在原地没有说话，灵泽走上前去，将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提醒道：“沈沉月，我不管你现在对这个垃圾是什么感情，但你要记得我们的交易！我提醒你，就算你现在反悔了，等时机一到，我要的，你还是得给我！”

　　沈沉月被灵泽赶了出来，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空无一人的街上走着。说实在的，有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惺惺作态，让人恶心。

　　三年前，在灵泽的逼迫下，所有筑基期以上的修士合力打开了玄冥井的封印，魔族冲入人界大肆杀戮报复，一时间人心惶惶，百姓流离失所，就算是天成国曾经最繁荣的华阙城，现在，也被挂满了魔族最爱的白色绸带，整座城市，像是举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葬礼。
　　那件事之后，邵竹就再也没笑过，再没哭过，甚至没再说过什么话了。他好像对谁都不在意，包括他自己。修为、成就、影响力，都丝毫不亚于主角伍黎，被尊称为“圣君”，还要给他建一座大宅子。可他还是一直住在沈沉月的家里，有任务就做任务，没任务就蜷在床上，睁着眼，也不睡。一直都愣愣的，跟行尸走肉似的。
　　沈沉月觉得自己是应该开心的，现在也好，当初看着他被折磨的时候也好，明明自己是应该开心的……

　　沈沉月回到家里的时候，邵竹已经完成了今天的任务，又在床上蜷成了一团，盯着墙角。他走过去，坐在邵竹的身边。
　　突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了一只小乌云，像一只小狗一样蹭了蹭邵竹的额头，果然，邵竹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小乌云又围着邵竹转了几圈，就飞到了大厅，沈沉月站起身来，跟了过去。
　　“巧言和？你怎么又来了！”
　　沈沉月跟过去就发现巧言和大摇大摆地坐在大厅，“哟，坐！”
　　“你到还挺会反客为主的！”沈沉月站在原地，没有过去，“哥哥现在不会想给你讲故事的。”
　　自从邵竹给她讲了那个什么《冷云传》之后，巧言和就时不时地跑来找他，可每次来，邵竹都像一根木头一样，什么都不说，最后只能和沈沉月吵吵架就离开了。三年了，巧言和已经把《冷云传》的同人文都写了好几部了，再没有新的故事，她就要无聊死了。
　　“切，谁说我是为了这个才来的！我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吗，邵竹的问题，我来想办法！”
　　听到这个，沈沉月一下子冲了过去，“你真的有办法！”
　　“你是在质疑我吗！我是谁啊……”
　　“快说，什么法子！”
　　巧言和见沈沉月这么着急，也不再闹了，正了正脸色，道：“这可能需要你进入小竹子的精神空间，把他拉出来！”
　　“精神空间？”
　　“对，按我的经验，和我这几天翻阅的古籍来看，小竹子应该是受到的刺激太大，可能是在保护自己，也有可能是在害怕什么，他待在自己的精神空间里这么久，要么是不想出来，要么是根本就不敢出来。”
　　“总之，需要一个人进去看看，把他拉出来，否则，说不定哪一天，他就会被自己的精神空间给杀了！”
　　“那你要我这么做！”
　　“你先不要答应的这么快，擅自进入别人的精神空间是有代价的，这次之后，你的精神力会大幅下降，也就是说，可能会出现无法入定，突然无法施展法术，修炼的时候容易走火入魔之类的事情。而且，情况会越来越严重，最后你会成什么样子，谁也说不准！这样，你还愿意吗。”
　　“当然！”巧言和说的这些从来都不是沈沉月在乎的。
　　“爽快！”巧言和站了起来，走到了邵竹的边上，打了一个响指，将床换成了冰石。即使这样，邵竹还是一动不动。
　　“你先入定，我会指引你进去的！”

　　邵竹在冰床上躺着，被冻得意识模糊，精神空间的结界也被削弱了不少。有巧言和的指引，沈沉月很快就找到了入口，可进去之后，他和巧言和就再无法联系了。
　　邵竹的精神空间好像永远都有一层灰蒙蒙的雾气笼罩着，从入口开始，越到之后，雾气就更浓。沈沉月看见的第一幕好像是小时候的邵竹，他坐在小梯子上，周围是其他小朋友在一起玩儿，明明是欢声笑语，却又安静得吓人——他的精神空间怎么会是这样的。
　　一般而言，一个人的精神空间都会是明媚的色彩，只要进去了，就一定会看的清清楚楚，除非这个人一辈子都没有经历过什么快乐的事情。
　　他没有过快乐的经历吗……
　　邵竹的精神空间里全是沈沉月没见过的建筑——这些就是他被拉进书里来，之前生活的地方吧……

　　孤儿院
　　“烧猪！烧猪！烧猪！”一群小孩子把一个小男孩儿围在中间，一直不停地叫他“烧猪”。
　　“我不是，我不是！”小邵竹紧紧捏着拳头，面红耳赤地冲他们吼着。
　　“看你脸红的，还说不是烧猪！哈哈哈哈哈！”
　　“小烧猪！小烧猪！”邵竹的怒气完完全全成了他们的笑话，看着邵竹气得要哭，冲过来打他们的样子，就更是变本加厉了起来，把他当一个傻子，推来推去，好像很好玩儿
　　笑声越来越大，慢慢的充斥在了整个空间里。
　　沈沉月以前很喜欢和小朋友待在一起，这样会让他觉得自己还是那个干干净净沈沉月，而不是现在这个心思肮脏的人渣。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厌恶小孩子，厌恶到想冲过去杀掉。
　　“我不是，我不是的……”一道人影出现在了孤儿院的另一边，是现在的邵竹，他摇着头，说着跟小邵竹一样的话。
　　“哥哥！”沈沉月穿过孤儿院，想跑过去抱住他，可邵竹的身影却消失了，看看四周，那些小鬼们也都不见了，只剩下了小邵竹一个人。
　　小邵竹抱着膝盖，埋着头，孤零零地坐在小树林的角落里，身上到处都是不大不小的伤口……

　　“小竹子被欺负了吗？”
　　“他们骂我，还欺负我……”
　　“别怕，院长已经替小竹子骂回去了。我们小竹子是最勇敢的小朋友，是不会轻易哭鼻子的，对吗。”
　　“嗯！”

　　小学
　　六年级的小邵竹转学来了一个新的小学。开学第一天，腼腆的小邵竹站在讲台上作了简单自我介绍，同学们给他鼓着掌，向他露出了友善的微笑……
　　“没人要的烧猪！”
　　邵竹好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突然一个男生带着几个哥们儿走了过来，笑嘻嘻地这样称呼他。
　　“什么！”
　　“哟，看来还是一个听不懂人话的傻子！”
　　“猪不就是听不懂人话的吗！”领头的男生话刚说完，另一个男生就把话接了过去，说完，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邵竹气急了，站起来就打了那个男生一拳，领头的男生见了，也打了邵竹，一瞬间，三个小男生就打了起来。
　　“老师来了！别打了！”……
　　“没人要的小畜生，你给我等着！”
　　……
　　“老师，邵竹偷了我的钱！我爸爸昨天才刚给的！”
　　“邵竹同学，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呢！”
　　“我没有……”
　　“别狡辩了，这些钱都是在你书包里找到的，还不承认，快还给同学！”
　　……
　　“这就是五班那个邵竹？”
　　“听说他偷东西，我们还是离他远一点吧！”
　　……
　　“啊！我的课外书不见了！邵竹，是不是你拿走了！”
　　“我没……”
　　“肯定是你！”“就是，还不赶快还给人家，自己想要，不会让你爸妈买……也是，你又没有爸妈！”
　　……
　　“毕业快乐！”
　　拍毕业照的时候，邵竹被锁在了厕所里，所有人都故意忽略了他，没人想在自己的小学毕业照上，留下这样一个“污点”。

　　“院长，我没有偷东西，真的！”
　　“院长知道，邵竹不哭，院长相信你。”

　　中学
　　“你就是那个总是偷别人东西的死猪！”邵竹去上厕所的时候，被一个男生推倒在地，这个男生用脚踩着他的一只肩，抽着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没有！”邵竹想用劲推开他的脚，却被对方狠狠地踢开了。
　　“我管你有没有，总之从今天开始，你就要被我欺负！”说完，男生又踢了他一脚，把剩下的烟头丢在了他的身上就走了。
　　邵竹狼狈地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烟灰和水渍，可这时，年级主任却进来了。主任看了看邵竹身上的烟灰和脚下的烟头，瞬间勃然大怒，抓起他的领口就往往外走。
　　“不知道学校禁止吸烟吗！刚入学就不学好，真是没救了！”
　　“我……”
　　我没有……有人会信吗……
　　“你什么你，我亲自抓到你的，还想狡辩！走，跟我去教务处！”
　　邵竹被记了大过处分，还要打扫厕所一个月，期间，那个男生每次都回来厕所找他，有时是一个人，有时是一群人。后来，抓打架的老师越来越多了，邵竹就被他们带到了其他的地方。
　　旧教学楼，操场小树林，学校后门，小巷子，台球室……从校内到校外，他们不是每次都会打他，而是每次都变着花样儿的耍他。给他剃头，用刀在他身上乱划，给他起最难听的绰号，抢他的钱，让他下跪……
　　死猪，sb，怂B，可怜虫，小畜生，杂种，渣滓，狗r的，贱货，臭虫，烂蛆……这就是他从小到大的外号。

　　“院长，如果你在的话，会安慰吗……”

　　沈沉月看到好几次，穿着脏兮兮校服的邵竹站在楼顶想跳下去，拿着刀想割破手腕，一直撞墙直到晕倒……
　　从六年级，一直到高中毕业，整整七年，他是怎么撑过来的……

　　邵竹之后到了另一个城市，上了一所专科大学，也是在高三毕业的那个暑假，开始写这本小说。
　　在一个完全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邵竹重新开始。他一边打工一边上学，没人知道他的过去，也没人会像以前那样欺负他，他在所有人面前装出一副乐观开朗的样子，又在没人的时候陷入无尽的噩梦与恐惧中，没办法睡一个好觉……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被拉进小说中。

　　这三年，邵竹每天都在被这些反复折磨着……

　　沈沉月看完了邵竹全部的经历，他想起了之前邵竹被他逗笑的表情，想起邵竹一睡到天亮的惺忪睡眼，想起了邵竹对他发脾气，还想起……邵竹说想要保护他……邵竹，明明有机会“重生”的。
　　可自己呢，自己都干了些什么……欺骗他，害他，联合灵泽一起把他送进了玄冥井，让他又回到了地狱般的生活……
　　沈沉月使劲扇了自己一耳光，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他要快点找到邵竹，把他从这种地方拉出去。

　　“你这种人怎么还不去死啊！”“一只烂蛆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义啊，还是早死早投胎吧！”……
　　沈沉月突然听见了很微小的声音，在某处咒骂着，他寻声过去，就看见邵竹正蜷在地上，捂着耳朵，紧闭着眼睛，嘴里好像在说着什么，而刚才的那些咒骂身，就像是鬼魂一样绕着他。
　　沈沉月下意识就像结印赶走那些东西，可突然想起这里是邵竹的精神空间，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再伤害邵竹了。
　　他飞奔过去，想把邵竹抱在怀里，可刚一碰到他，邵竹就更加剧烈地颤抖了起来，甚至连他的精神空间都开始了摇晃，就像下一秒就要崩塌了似的。
　　“我没有、我没有！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邵竹一直在说着这些，把自己越缩越紧。
　　沈沉月瞬间就红了眼眶，跪下去，紧紧地抱着他，“我知道，不是你，不是你……”
　　邵竹在沈沉月的怀里像是被什么逼疯了一样，又哭又喊，“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没人相信我！啊啊啊啊啊！为什么啊……院长……”
　　“院长”？是那个唯一一个说过相信他的老人？
　　“院长，我有好好听话，没有惹是生非……我有在好好生活的……我明明没有伤害过任何人……院长，父母不要我，难道真的是我的错吗……”
　　“不是，不是你的错！你什么都没做错，什么都没有！”沈沉月用力控制着邵竹，忍着哭腔，声音柔和地说着，“是那些人的错，不是你，听见了吗，不是你的错！”
　　沈沉月没有真心地安慰过别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笨拙地重复着“相信你”“不是你的错”之类的话。
　　过了好久，邵竹终于安静了下来。半炷香后，邵竹又很恐惧地叫了一声沈沉月的名字。
　　“沈沉月……”
　　“邵竹你醒了！我在，我在……”
　　“沈沉月，救救我，好不好……这里好冷……腿上的血，要流干了……”
　　沈沉月这才听出来，邵竹这不是醒了，而是想起了之前在玄冥井的遭遇。
　　“沈沉月，我好怕……可不可以再来救救我……沈沉月，沈沉月，沈沉月……”
　　邵竹在沈沉月的怀里哭着，一遍又一遍地念着沈沉月的名字。
　　“我在呢，我在……”
　　沈沉月抱着邵竹，听着邵竹用近乎绝望的声音喊着自己的名字，他的心里，便像是被人掰碎了似的疼。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邵竹喊一声，沈沉月就应一声，一直到邵竹累得昏睡了过去。沈沉月抱着他，心里五味杂陈，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对不起，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以后，我再也不会伤害你……我要把你保护得好好的，让你在这里过得无忧无虑……对不起……

　　沈沉月醒来的时候，邵竹已经在他怀里翻了个身，正睁着哭红了的眼睛看着他。
　　“沈沉月。”
　　“我在呢。”
　　“谢谢你！”
　　“嗯？你醒了！”沈沉月惊喜道。
　　“嗯，谢谢你！”
　　“为什么？”
　　“因为，好像只有你对我这么好。”
　　沈沉月听到这句话，连看都不敢看邵竹了，装模作样地抽出一只手，摸了摸邵竹的头。
　　“我以后会对你更好！”
　　“我知道！”
　　“想回家了吗？”
　　“想！”
　　“好，那你再休息一会儿，我回去接你！”
　　“可不可以等我睡着了再走？”
　　“嗯！快睡吧！”
　　等邵竹睡着之后，沈沉月把他轻轻地放了下来，原路返回。这次，那些雾气少了好多，什么孤儿院，中学的都不见了，只剩下了老院长哄他睡觉的场景，和沈沉月对他死缠烂打的场景。
　　渐渐的，还出现了阳光，一点一点的，斑驳地洒在这里。

　　“小竹子，快看！院长给你带了什么！”“哇！是风筝！”“走，院长陪你放风筝去！”
　　“祝我们小竹子生日快乐！来，快许愿！”
　　“我们小竹子最了不起了，以后一定会有很大的出息！”
　　“小竹子……”
　　……
　　“小竹子，以后就只能靠你自己了，院长不能再陪着你了。”

　　“哥哥！”
　　“哥哥不乖哦～”
　　“哥哥，等我！”
　　……
　　“哥哥，我们也回家！”

　　院长，您放心吧，现在有人会陪着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