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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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屋子日常都有人收拾，只是小件的物品不多，你有什么想添置的东西，尽管吩咐人去采买。”
火折子亮起来，又很快被吹灭，紧接着灯罩里的烛光散发出光芒，驱散了黑夜残存的晦暗。
雷纯进门便被苏梦枕径直引至内室，在铺好绒垫的床边坐下，默默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屋内陈设确实简洁，无多少珍宝古玩，然大到全套的名贵质地的桌椅衣橱、小到木匣内做工精致的菱花铜镜，甚至此时安坐的雕栏朱漆围床……
显而易见十分用心。
这不像是一间客房，因为它未免仍有些空旷；且种种迹象都表明，它是为年轻的女子而预备的；再回想这屋子在高塔之上，实在很僻静。
雷纯眨了眨眼，话语在舌尖上捻过一遍，启唇却道:“我想洗手。”她说这话时声音很轻，语调也是温软的，面靥浮上红晕。
指尖抚摩着床沿上的漆木纹路……想清洗的，何止是双手而已呢？她身上也极不舒服。
苏梦枕走过来，将手持的灯具放到床头的矮柜中央。暖黄色的光影投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更衬得其侧面轮廓俊逸深刻。
“楼里人大都还不知晓你来了，正好待会儿先介绍亲近的给你认识。”说话时他抓着少女的手，端详那缝间的暗红，似笑非笑般叹道:
“——应该再留长一些的。”
雷小姐恨不能再给苏公子挠两记。
他的手覆盖着她的，低眸，摩挲。
气氛恰好，欢愉与情致皆在晨光中升温。
但在这关口，少女忽慢声道:“从订婚起始，满打满算，我们也只正经见过五次面，算上……昨日，也不过六次。”
她抬眼，定定地注视对方，语声柔和却无波:“所以我们并不算很了解，是不是？”
“错了。”苏梦枕笑意微敛，眉目仍是柔和的:“是七次。”但在少女迷惘的眸光中，他却不肯说这其中是漏了哪一次邂逅。
“你想知道些什么，尽可直言。”寒焰般的眸子沉静地回望着她，握着那只柔荑的手微微用力:
“我以为将要成婚的人之间，尤其已做过世间最亲密之事的两个人，自该坦诚相待。”
他黑如点漆的眸子认真而恳切。
聪明的女子，对着未来夫君这般的神情，即便不深受感动，总也该说些软和讨巧的情话，这样方是夫妻间的相处之道，蜜里调油。
雷纯当然是位聪明的女子。
然而紧接着她竟真的开口，星眸一眨不眨，幽幽问道:“我嫁给了你，你还会同我爹兵戎相向么？”
她以为他会立即拉下脸色——当然，不至于到甩手翻脸的地步，但他定会语声微沉，寒眸泛冷。任何一个性傲的男子都会极其不喜，甚至疑心昨夜之事是否是个圈套。
何况他是细雨楼之主，红袖第一刀。
哪知苏梦枕非但不动气，还不假思索道:“你爹不动手，我决不还手。”顿了顿，沉吟着补充:“往日都是我趾高气昂地进，他佯装畏缩地退；而今以三合楼为界，两派井水不犯河水。”
说完话后，他凝眸，认真观察少女的神色，似乎想看她是否满意，但雷纯紧接着抛出第二个问题:
“我爹一直没有取消婚约，意在金风细雨楼；你娶我，有几分是为了六分半堂？”
针刺般的尖锐，几乎能扎出血来。
苏梦枕眸光微动，长长呼出一口气。
他却没有立即作答，而是缓缓道:“我知道狄飞惊曾私下对你爹说过一句话。”
星眸蕴着复杂，她问:“什么话？”
他眼睫低垂，用种奇异的声调长声道:“狄堂主说，‘如果苏梦枕的气势不是今日这般的盛，这门亲事，他巴不得一头磕下去哩！’”
雷小姐的脸是幽艳的，声音也是幽幽的，带着软钩一样的细怨:“唔，看来堂里倒有不少细雨楼的好手，肯潜下心来为我爹做事。”
苏公子忽然低低笑起来。
“楼里也有不少你爹的暗桩，有来自有往。”他素来冷傲深沉，此时却忍不住朗声大笑。笑声渐止，寒焰般的眸中是融融暖意:“我只是想告诉你……”
“狄飞惊说的话——是真的。”他道。
雷纯的心仿佛也受到感染，四肢百骸都被这股霸道的暖意侵袭，手指绵软而无力地绞在一处。
少女脸颊绯红，容色比穿透窗柩攀爬进来的霞光更盛，美得浑不似此间凡人。
半晌，在苏公子沉静的眸光中，雷小姐细声细气地答:“我没有什么想知道的了……你呢？你有什么想问我的么？”
“有。”苏梦枕沉默了一会儿，方轻声道:“昨夜我有没有弄疼你？”
“……”雷小姐本不想涨红脸的。
在她看来，这种事其实也没甚么大不了。
她又不是天真懵懂的小姑娘，早知初次会不适。而且她觉得，他或许也少感欢愉。这不仅仅是因为两人的动作都是生涩、乃至笨拙的，更因为——
对方那蹙起的墨眉似不曾舒展过，眼眸通红，且还曾数次咬紧牙关，沉沉抽着气，教她“将腿再分开些”。他当时的神情瞧着是万分的忍耐，显然很不好受。
是的，即使在神志模糊几欲昏睡过去时，雷纯也没忘了默默观察并暗记于心。
自己下的药，多少剂量自己知道，她感觉药效已解，但苏梦枕浑身结实的肌理绷得很紧，迟迟未停，又硬又重推也推不动，逼得她死命挠他……
总之，并不全如书里说的那样。
确实疼，又尚在可以忍受的范畴内。
然对方的神色比之前所有对话都要肃穆正经，于是更添尴尬，亦教人难以作答。她忍住羞意，声音轻如蚊蚋:“还好。”
简短地吐出两个字后，又飞快转移话题:“难道你就没有别的事情想问我，或者有什么事项需得我注意？”
毕竟她是六分半堂大小姐，如今身处金风细雨楼，且不日两人便要成婚。他做事着意统领全局，却也从不忽略任何小节。
“我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出乎意料的，苏梦枕意兴阑珊般道:“比起说，我更习惯于看人怎么做。”而后悠悠做了总结:“你的人都是我的了……”
“——你只管看我怎样做。”他朗声道。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