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拾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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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是人离不开盐，野外的生灵为了获取盐分更是无所不用其极，为了舔舐到盐分，甚至会攀爬到岩壁上。
此时正值春秋战国，因无完善萃法，先民们吃到嘴里的盐大都不够洁净，但仍旧是珍稀所在。
金银细软浸水后便湿，何况以己身力气根本拿不了许多，故雷纯才想到了这样取巧的法子……
事实证明，她的设想没有错。
阿青吃得很香，她年纪不大，又有点天生地养自然生长的意思，吃起东西来模样就像只活泼的小山羊。
“你怎么不吃？”牧羊女的眼睛乌溜溜地瞅过来，黑白分明，像白水银里头养了两丸黑水银:“是生病了吗？”
雷纯并不是不吃，只是她吃相太文雅秀气，很慢，慢到了让阿青觉得面对如此美味还小口咀嚼，定然是身体不舒服的地步。
“我不是很饿。”披着旧羊毛毡的少女这样回答她，拢了拢身上的衣物:“阿青姑娘，多谢你收留我。”
“我很喜欢你给我的那颗珍珠。”她拍了拍身上棕黄色的羊皮口袋，因为嘴里包着食物，有些含混:“我知道这种东西能换很多钱，都够把这间屋子买下来啦！”
她们早就交换了名字，但阿青始终直白地喊“你”，丝毫不喜欢客套，有甚么便说甚么。
“那么……”雷纯谨慎地开口，尽量用种平静且平近的语气:“你喜欢我那样的衣裳么？”
这时候的婚服沿用商周，并非红或绿，整体成黑色，且通常是贵族所用。因此牧羊女见了她身上的嫁衣，只会觉得是件异常华美精致的衣裳。
阿青咽下去一口鱼汤，很诚实地点了点头:“你的衣服，比施夷光的还漂亮，就像仙女的羽衣……但我不要别人的衣裳。”
纤细的手指紧了紧，雷纯半点也不惊讶于对方末句的敏锐。这个任务对她而言是最有可能达成的，但不代表能够轻视目标。
阿青，纯稚无比的“乡下姑娘”，自小牧羊时从一头白猿身上学会了惊世武功。可若以为她就像空有宝藏而不会用的孩子，可就大错特错。
她的敏锐与警觉就像野生的动物，且并不温顺易驯服，武功便是她尖利的爪牙，随时可能发起攻击或飞快跑掉。
方才只听对方说“衣服更漂亮”，未提及人，雷纯便知道最简单的法子已宣告失败。不过，她当然还做了更多规划。
“当然是做套新衣裳。”少女眨了眨眼，没有追问施夷光是谁，笑眯眯道:“我们身材虽然相仿，可总得给你再仔细量一量，穿到身上才舒服呀！”
“你想要跟我换甚么？”阿青问。
“我说实话，请你不要生气，好么？”雷纯蹙起眉头，殷怯地说:“我知道你是个很厉害的女孩子，所有特意来请你帮个忙。”
牧羊女的大眼睛盯着她，不说话。
“我就要成亲嫁人了。”少女露出苦恼的神情，微红的面靥又添了丝羞涩:“可是，爹爹并不满意我未来的丈夫；我的未婚夫，也并不乐意认我爹做岳父。”
阿青听着，先是张大了嘴巴，又慢慢闭上，歪着头问:“你怕他们在昏礼上打架？”
“我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雷纯幽幽叹气，用便于牧羊女理解的言辞继续道:“他们打起架来都特别厉害，凶得要命……要是真动起手，恐怕我不是会丧父，便是要守寡。”
阿青禁不住有些同情了。
她其实依旧不太懂对方的一些词句，但可以立即猜出来。顿了顿，拿卷毛的袖口擦完嘴巴后，认真地告诉对方:
“我知道这样的事情……就像我的羊儿们会跟邻居家的羊打架一样，有的羊足够聪明，会将自己的角钻到石头的缝隙里磨，磨得尖尖的，它们就成了顶顶厉害的羊了。厉害的羊总是谁也不服谁，有时候是为了争更鲜嫩的草场，有时候是为了抢漂亮的小母羊，有时候是为了当领头羊……总之，如果人不去管的话，它们瞪红了眼睛，能硬生生顶到对手肠穿肚烂为止。”
“……”听到这样生动形象的举例，雷纯只能回以因被理解而感动的微笑。
随后，语声哀婉，眸光期待:“我半点儿武功也不会，所有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阻止他们。”
“你的家住在哪儿？”阿青思考了一下，简直算得上热心地给她出主意，甚至手脚比划:“如果你是从村东嫁到村西的话，两个人打起架可实在太简单啦……就算昏礼那天没有打起来，你爹也可能半夜里越想越气，拿着犁把你的丈夫从暖呼呼的炕上赶起来，像赶野猪一样赶到冰天雪地的外面去！”
“阿青姑娘，你说得很对。”少女轻轻吸气，仿佛被那想象中的可怕场景给吓到了似的:“很不巧，我们两家就住在隔壁。”
“我想到个好办法！”牧羊女的小脑瓜难得动得飞快:“你们可以到别的很远的地方去，搭一间木头或者石头屋子，等你们有了娃娃，你爹应该也就生不起气啦。”
除了皇宫大内和衙门，整座汴京城明暗里的势力，不是姓雷就是姓苏。便是在京外的广阔天地，但凡道上混的至少总搭了边，却要去哪里建一座“够远所以安全”的小屋？
何况苏梦枕决无可能为此隐退江湖。
雷纯笑容发苦，实在是忍笑也忍得颇有些辛苦，只得低眸，摇头道:“即便是有了孩子……我爹恐怕更要下狠手，直接夺了他原先的房子，说要给孩子住。”
“啊，你爹好坏。”阿青的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拍手道:“我懂了，你未婚夫一定已经没有阿爹和阿妈了……这样，岂不是叫做‘吃绝户’？”
“也……不好直接这样讲。”雷小姐有些艰难地、试图向牧羊女解释:“其实他们早就结了梁子，恩恩怨怨，三言两语是说不清楚的……我未婚夫婿，之前挑衅我爹数次了。”
“你说甚么？什么叫‘结了梁子’，什么叫‘挑衅’？”阿青似懂非懂地猜测:“他拿绳子套你爹头上打了结，当羊骑了么？所有才把你爹气得心都跳起来啦？！”
“……差不多是这么个意思。”雷纯露出了含泪的礼貌微笑，她觉得自己已无法再解释得更多、更好。
“唔，那也怪不得你爹要打自己女婿。”牧羊女非常公道地做了总结，又道:“以前经常有人找我做事情，我才自己跑出来的，连我阿妈都不知道我赶着羊去了哪里……你能找到我，我也不讨厌你，这个忙我愿意帮！”
雷纯正心喜不已，却听阿青拍着胸脯道:“你尽管在我家里成亲好啦！我保证不教他们两个打起来！也不许乱七八糟的人闹你们的洞房！”
“我……我家那里已全都准备好了，东西太多，实在是搬不来这里的。”雷纯咬着唇，目露希冀:“阿青，如果你愿意去我那儿做客，好看的、好吃的、好玩的，通通都能送给你。”
这是最基本但又最诚恳的引诱了，便是放在过分单纯的温柔身上也行不通。但很显然，在这贫瘠却生机勃勃的春秋战国，对于牧羊女阿青来讲，简直万分心动。
“可是……你家在多么远的地方？是不是要过一条大河？如果绕过去要多久？有没有足够的草给我的羊儿们吃？”
——她竟要赶着羊才愿跟自己走！
雷纯犹豫了片刻，瞥见对方坚定的神情，只得狠下了决心:“我家离这里很远，但回去也很快，你若跟我走，那里什么都有。只是要回去，你得用绳子把我和你……还有你的羊……绑起来。”
这种事，牧羊姑娘阿青很熟，做得很快。
雷小姐身上被缠了三道草绳，再结实也没有了。她披着羊毛毡，身量又很纤细，简直像是只可怜被绑的小羊羔。
柔弱无助的羊羔被勒得开口都艰难，语声微涩:“别那么紧……我还需要将自己全身浸到水里去，这附近哪里有河么？”
缠得满身都是绳子的阿青靠自己单个人的力气拉扯着十几只羊往屋的方向走，“喏。”她用下巴抬起，指了指大缸里的天落水。
这是雷小姐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但当她尝试着让自己的身体滚进去，全身再次沉到水里面去之后，屏息数到九，眼前真的出现了闪动的光屏！
［系统］请选择回归处。
棕色羊皮纸般的地图画卷上，随着意念不断放大，有两个小区域在深浅不一的灰色中显现出清晰的浓绿色——那代表绝对友好，才能作为“回归处”。
六分半堂的［不惊堂］。
金风细雨楼的［玉塔］。
她需要在窒息前选择其中一个地方。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拾贰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