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3、我那四殿下，柔弱不能自理（1） ...
-
殷玖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层层叠叠的素色纱幔。
他躺在一张古色古香的雕花床上，铜盘香炉里的袅袅香烟点得正旺。
这会儿已接近晌午，四周却鸦雀无声，许是怕打搅自己休息，在屋外忙活的宫女们都把音量压得很低。
他试图张口说句话。
才刚发出浅弱的气息，床前一个梳圆髻的丫鬟察觉他醒了，扑通一下跪在跟前：“殿下醒了，可是口渴要喝水，还是饿了想吃点心？”
殿下？
殷玖恍惚片刻。
神情凝重地环顾起了四周，眼中的疑惑层层加深，他答：“都来点吧。”
“奴婢这就让苏澈去准备。”
丫鬟得到准令弯着腰欲退下，又被殷玖喊住。
他伸出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方桌：“慢着，走之前把那铜镜递给我。”
丫鬟叫绿水，做事颇有眼见力，应一声不多问缘由，双手持镜毕恭毕敬地递到殷玖手中，确保殷玖握紧了，这才转身推开门离去。
殷玖端起铜朝中望去，镜中的自己有一副不错的相貌，容颜如画，青丝如墨，整个人虽略显憔悴，素白的寝衣却难掩贵气雅致。
系统对他方才的表现甚是满意：“这次的皇子身份是不是挺容易上手的，宿主刚刚叫下人办事的流程走得相当丝滑。”
殷玖一动不动：“知道我为什么适应得这么快吗？”
系统：“为什么。”
“我也不想麻烦别人，可是我发现好像躺久了腿有点麻，想起身有点困难。” 殷玖木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眸中没有一丝光：“说吧，做这个皇子我付出了什么代价。”
系统不敢回答，默默把新世界的基本信息传送给了殷玖。
他们此刻身处在大乾国的王宫寝室，是一个古代世界，这副身体的主人名叫李昀泽，是乾国皇帝膝下的第四个儿子，上有三个哥哥，下有一个同胞妹妹。
这是一个架空的朝代，殷玖的历史知识将派不上用场，因为出生的时候染了点娘胎里带的毛病，李昀泽身体极为虚弱，几乎到了三步一喘五步一咳的境界，是个走到哪都要人陪着看着的金枝玉叶。
眼下虽然一副卧病在床的样子，倒也不必太为他操心，这不过是这位四殿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的常态而已。
系统补充解释：“其实按现代医学的说法，李昀泽得的是先天性心脏病，还有一点贫血，因为古代医术有限才显得像个不治之症。”
看完介绍的李昀泽思忖片刻，似乎很快接受了现状，他分析道：“身体不好其实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提早退出皇位之争，这李昀泽天注定只会是个富贵闲人，他的哥哥弟弟们应该不会太针对他。”
然而系统不认同他的话：“宿主想得太早了，你怎么知道这大乾国能顺利存活到皇子夺嫡的一天，而不会半路被人灭了国呢？”
……这算是变相地在给自己剧透吗？
本就没几分血色的脸霎时变得更白了，殷玖惊恐地问：“那我还能活着完成任务吗，对了，男主是什么身份，不会现在正在敌营里练习砍人脑袋吧？”
门口的敲门声打断了殷玖的问号。
应该是负责给自己端茶送水的仆从来了，正常的剧情该走还是要走，殷玖心如死灰地让人进来。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与此同时系统大声播报：“宿主请注意，男主已上线，任务正式开启！”
殷玖沉默地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向眼前的男子。
来人一身黑衣，剑眉硬挺，年纪约莫二十出头，气质宛如黑夜里的鹰一般锐利孤清，相貌十分不俗。
然而殷玖的目光无法不被他手中的物件吸引——他正拎着一个样式精致的食盒朝自己走来。
如果没记错，刚才那丫鬟提及过男主的名字。
殷玖稳了稳心神，唤：“苏澈？”
男主抬头。
他有一双形状完美的瑞凤眼，淡漠却不风流，眼中像有一团化不开的冰：“在，殿下。”
这个称谓叫殷玖心里一激灵，他凉凉地问： “怎么是你给我送这些啊。”
“殿下的近身照看不是一直由我负责吗。”苏澈嗓音低沉：“起来吃点东西吧，都是后厨刚做的一些殿下最喜欢的吃食。”
殷玖从软榻上坐起身，仔细看了眼苏澈端来的东西，全是一些精致小巧的糕点，不见半点油水。
他明白为什么锦衣玉食的李昀泽会有贫血了。
如果这些就是他平日里爱吃的东西，那么自他接手这副身体以后，马上这位娇生惯养的四殿下又会多一项世人不能理解的富贵病，名唤厌食症。
苏澈见他一脸愁云惨淡地坐着不动，好像早已预知会如此，走至殷玖床边坐下，他端起一碗清汤寡水的稀粥，舀起一勺，低头轻轻吹几口，再慢慢递到了殷玖的嘴边。
殷玖：“？”
他只是对这一桌颜色冷淡的糕点果子没有食欲，并不是想要人喂的意思，这位仁兄是不是会错了意？
“我……”殷玖开口欲解释。
苏澈见他张开了嘴，将一勺粥送进了殷玖嘴里。
条件反射地咽下，温度倒是刚刚好。
第二勺又紧随其后送了过来，殷玖思想挣扎了半秒，妥协地张开了嘴。
慢吞吞地被喂了好几勺，还是不大能习惯这种进食方式，毕竟上一次被人喂饭的体验恐怕能追溯到幼儿园，殷玖僵硬地将汤匙从苏澈指尖夺过。
他低声说：“我自己来就行了，不麻烦你。”
苏澈也不推脱，将碗递到了他手里，默默退回几步远的地方低头站着，一言不发。
殷玖边喝粥边偷看人家，除了脸长得优秀到一看就不可能是个炮灰，这位男主的一举一动倒是和贴身侍从无二异。
点心浅尝了几块，粥也进肚了小半碗，殷玖这才想到一个致命问题，又悄悄戳系统：“一哥，刚才一个不留神就被他强灌了，这粥里没被下毒吧？”
系统心道毒死你这病秧子不差这几口，说：“放心，男主目前还没有开始害你。”
“目前没有？那就是将来会有了？”吞咽的动作做得愈发痛苦，殷玖险些把碗打翻：“我已经这么弱了他还要害我于不义，有没有人性的啊？”
一顿饭拖拖拉拉用了近半小时才解决，殷玖拿起一旁的绢布擦擦嘴，不舍地道：“我可以现在预定今晚的晚饭吗，我想吃烤鸭。”
苏澈将他碗放回一边，回答他的要求：“殿下风寒刚好，太医嘱咐不宜进食油腻，小厨房近期为殿下准备的食谱皆以清淡为主。”
刚来就赶上小病初愈，对这副身体就不该抱有太大的指望。
殷玖想象了一下接下来的一日三餐都差不多会是类似的配方和颜色，在心里留下憋屈的泪水。
这时绿水进来收走了食盒，顺带吩咐苏澈：“殿下待会儿就该去射击场了，要穿的衣服我已经备好，殿下到了岁数不肯我们帮忙，待会儿你帮殿下换一下吧。”
苏澈点头应允。
被段对话被殷玖听了去，他眨眨眼：“去射击场干什么。”
绿水见他一副真心发问的样子，只当他生病忘了事，笑着回答：“每个月初几位皇子都会在射击场比试切磋的呀，殿下忘了，您虽然不善此行，但是一贯喜欢去凑热闹。”
殷玖心情复杂，一身病还喜欢看刺激运动，这不存心找罪受，小心脏还要不要了。
收拾完东西绿水就走了，衣服是苏澈帮自己换的。
殷玖原本是拒绝这个操作的，无奈初来乍到，他不会穿这些复杂的古代衣物，为了避免闹笑话，只能站着不动任人摆布，在心里默默记下了顺序，想着争取下一次自己动手。
穿戴完毕，殷玖不认得射击场在哪个方向，好在苏澈就在身边，他小心喊他名字：“射击场，你能同我去吗？”
“好。”苏澈点头。
一切收拾妥当了，殷玖带着两个贴身伺候的丫鬟还有苏澈缓缓朝射击场方向出发。
射击场离他的宫殿不远，李昀泽却是个娇贵的，几百米路也要坐轿子，他是享福舒服了，苏澈可没这个命，跟在一边走路不说，还要随时听候差遣。
去的路上殷玖又赶紧跟系统补了课，总算把眼下的境遇和男主身份知道了个大概。
苏澈确实同他预计地那般，绝非李昀泽身边的一个下人这么简单。
他的真实身份是多年前被乾国军队灭国的前朝皇帝遗子，战乱之中幸遭一个太监相救捡回了命，长大后为了复仇潜进乾国皇宫内，是四皇子李昀泽身边的一颗定时炸弹。
夸他一句卧薪尝胆也不为过，因为有一身好本事，不光是侍从，苏澈的身份还包括护卫，甚至是陪读，几乎无时无刻不陪在李昀泽身边。
而当年救他的那位太监如今也成功混进大乾国，现在在殿前伺候，深得皇帝信赖，这二人一个守帝王一个养皇子，在偌大的皇宫之中悄然联手，计划着在不知何时引爆一场血雨腥风的政变。
殷玖对这个糟糕设定表示很痛心：“所以这次我成了男主成就雄图霸业的铺路砖，等他决定复朝那一天多半也是我驾鹤西去的一天？不对，就我这身板能不能熬到那一天都是个问题，我的好一哥啊，你可真是给我选了个好剧本。”
系统也心虚，安慰他：“趁早完成任务趁早离开就是了，我看好你哦宿主。”
“所以……这次的男主有什么放不下的心头之人吗，为了此人甚至可以放弃复仇的那种？”殷玖掀开轿子上的帘子，偷偷打量一旁近在咫尺的男主，暗暗感慨男主就是男主，气宇轩昂，一个侧脸也足以使人心神荡漾。
想起上个世界的一些乌龙，他强调：“探清楚情报再回答。”
系统这次也做足了功课，就差给殷玖拍胸脯保证：“没有，苏澈一心复仇，对情爱之事毫无兴趣。”
殷玖缩回车辇，两眼一黑：“完了，是个断情绝爱的事业批。”
待李昀泽不紧不慢到达目的地，再由苏澈亲手将他搀扶下来，几位哥哥们早已在射箭场等候他多时了。
排在李昀泽上头的三位皆是兄长，各个生得人中龙凤，凑在一起正是一副兄友弟恭的和谐画面。
同兄长们一一打过招呼说了体面话，殷玖兀自坐在一块太阳晒不到的地方，远远观望着皇兄们切磋技艺。
他的兴致不算高，苏澈站在一旁沉默陪着他。
看了半晌觉得无聊，殷玖转头和苏澈搭话：“苏澈，你会射箭吗，倘若让你上场能不能赢过我那几个浮夸的哥哥？”
苏澈彷佛对这个问题早有答案，低着头道：“回殿下，属下只懂皮毛，和几位皇子的高超技艺相比自然是云泥之别。”
没几把刷子能被选做男主？到时候怎么抢班夺权？用爱吗？
殷玖连他话里的标点符号都不信。
为了自己的命运着想，眼下还是抱紧男主大腿为妙，殷玖看着苏澈的眼睛，认真地说：“我觉得你比他们都厉害。”
这明晃晃的偏爱与信任打了苏澈一个无所适从：“殿下妄言了。”
殷玖的眼里却好像有光：“我真这么觉得，我看人可准了，他们也就是在这里臭显摆，这种水准的你一手能撂翻三个。”
此刻正有三位李姓皇子在不远处，思及此，苏澈一顿：“这样的话请殿下以后不要再说。”
马屁拍到位了，殷玖也见好就收：“好吧，今天就说这么多。”
今日的比试项目是射箭，几位皇子表现皆是不俗。
乾国自建立以来不算安稳，因人杰地灵不断遭到周边小国的虎视眈眈，为此大大小小的仗打过不少。
为了巩固江山，李昀泽以外的每个皇子都有专门的师傅教他们基本的骑射，各个自小就勤学苦练。
这其中又以二哥李昀烨本事第一。
他比李昀泽年长五岁，从小聪明好胜，成年后带领将士们打过无数胜仗，是皇子里作为最杰出的，文武百官也都说他是最像乾国皇帝的那一个。
这次的比试果不其然又是李昀烨拔得头筹，几盘下来他已一骑绝尘，接下来的回合已经没了意义。
这位二哥生得风流倜傥，因为常年在外领军作战，肤色晒得偏黑，轻松赢了比试，他发现了在一边百无聊赖抠手指甲的李昀泽，放下弓箭大步流星地朝自家弟弟走来。
李昀烨朗声问：“四弟，想不想试一试拉弓射箭的滋味？”
殷玖看一眼这位英姿勃发的皇兄，提不起劲地回答：“二哥就别取笑弟弟了，以我的力气能不能举起你的弓还是个问题。”
李昀烨笑着说：“你只需回答我想或不想。”
身为一个现代人毕竟没摸过弓箭，除去这副病弱的躯体，眼前这些新鲜玩意儿对殷玖有着天然的吸引力，他点头：“那……还是挺想的。”
得到这句答复，李昀烨自信一笑，似乎想到了什么妙招。
快步走到端着水果点心的侍女身边，他随手挑了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在手中颠了颠。
又回到李昀泽这里，随手把苹果放在了苏澈头顶。
李昀烨拍了拍李昀泽的背，将他拉到几米远处，将自己沉甸甸的大弓递到他手上，示意他朝苏澈看去：“来，试试看，就射这小厮头顶上的苹果过个瘾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