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白玫瑰(修) ...
-
处理完公司的事项后,将近暮色西沉时分。
裴矜看了眼时间,拿上外套起身离开。
见他提前从总裁办里出来,小叶秘书赶紧停下唠嗑,抱着一叠文件追上去。
“裴总,这些是刚呈上来的……”
“放着,明天再说。”
小叶秘书本来已经准备好把文件递过去了,听他这么说,一愣,裴矜就又走远了点。
她赶上去,问:“那……是需要提前点餐吗?”
“不用。以后也不需要了。”裴矜忽然停下来,身后追着他的小叶秘书差点撞上。
他看了她一眼:“晚餐我要回家陪他吃。”然后走进电梯。
小叶秘书一噎,猝不及防地被塞了满嘴狗粮。再反应过来时,电梯已经显示到了地下停车场。
呆呆地跟电梯门对望了两秒后,她踩着高跟鞋飞起:“姐妹们——大新闻!!!”
裴矜上车后,示意孟淮只需要开车不要出声,接通了一则电话。
“简医生可真是个大忙人。”他率先开口。
对方沉默片刻,说:“昨天,没能去参加你的婚礼,抱歉。”
这还是他们相处时简煦第一次这样正式地向他道歉,不由得让裴矜想起最初他们熟识前简煦的疏离模样。
说实话,他不怎么受得了这种感觉。
裴矜微蹙起眉,道:“我逗你呢,别当真。”
他纠结了一会儿才说:“我……没有真的怪你的意思。”
手机那头的人似乎轻笑了一下,“嗯,我知道。我也逗你呢,没想到你当真了。”
裴矜:“……”
他有些咬牙切齿:“简、煦!……”
“新婚快乐。”在他放狠话之前,简煦突然说道。
裴矜一愣,成功被他引开注意,放过他似的“哼”了一声,由着他转移话题:“……只是昨晚喝了酒,把他弄疼了。”
“你又喝酒了?”简煦像是只关注到了这一点,语气难得严肃起来,“不是告诉过你酒喝多了对你的胃没有好处吗?”
“是是——”裴矜拖长音调,话锋一转:“你那还有没有上次给我的那种伤药?”
“怎么,你把纪屿池弄伤了?”
他刚想说“嗯”,就听简煦继续道:“弄伤的情况还是很麻烦的,情况严重的话就要去医院治疗,一般只要是见血就得……”
裴矜越听越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打断他道:“等等,他只是头磕到了,你想哪去了?”
对方话音一顿,一本正经:“对啊,我说的就是这个。”
接着,裴矜听到手机另一头传来的笑意:“……是你想哪去了吧。”
“……”
裴矜直截了当地挂了电话。
见他打完电话后脸绿了一路,孟淮适当提醒道:“裴总,花。”
裴矜这才记起来,差点被简煦耽误得忘了正事。路过一家鲜花店铺时,车缓缓停下。
——
纪屿池手头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手机突然弹出一条来自裴矜的消息。
裴矜:一分钟后到。
纪屿池一惊,玄关已经传来开门的动静。
裴矜会这么早回家实在在他意料之外。他迅速把文件、资料放回原处后,走出书房。
一转角,却猝然迎上一捧热烈的白玫瑰。纯白柔软的花瓣之后,是眉眼微弯的裴矜,和花相衬。
或许是沾染上了慌忙的情绪,纪屿池才会觉得,在看见他的那一刹心头一悸。
裴矜勾了勾唇角,仿佛没有注意到他是从书房里出来的。
“纪先生,晚上好啊。”
白玫瑰被他放在餐桌上,他伸手替纪屿池掸去衣袖上的灰,眼中笑意淡了些,“请问你早餐和午餐按时吃了吗?”
那些灰尘是纪屿池在翻阅文件的时候沾染上的,文件放在书柜的最里层,积了许多灰。
裴矜手上突然用力,把他困在餐桌和自己之间。
“……戒指戴了。”他手撑在纪屿池手背上,多在戒指处流连了一会儿。接而一路往上,停留在脖颈处。
他指尖轻划过喉结,指腹慢慢摩挲着,“看样子,早午餐是没吃的了。”
纪屿池拨开他的手,“我吃了。”
“哦?”裴矜往前一倾,“那就开始晚餐吧。”
纪屿池手攥成拳,紧了紧,到底没有把他推开。
“咔哒”一声,腰带被解开。
他双眼猛地一睁,却发现裴矜也正好整以暇地望着自己。眼眸微眯,传达一道危险的讯息。
“适可而止。”纪屿池制止住他,裴矜淤青的手腕又再添上了一圈猩红。
但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盯着明显恼火的纪屿池,忽然没由头地问了一句:“你就这么厌恶我么?”
看到纪屿池眼中流露出来的神情,他一顿,然后高扬起嘴角,手指用力到泛白:
“纪屿池,你知道纪家为什么让你作为联姻的对象吗?我和纪家联姻对我来说并没有利益可图,但对于纪家就不一样了。”
他贴在纪屿池耳边,一字一句道:“……是他们心甘情愿把你送到我手上的。”
“而你,不过是个他们用来讨好我的工具。”
“裴矜!”
餐桌上的白玫瑰摔落到地,花瓣簌簌零落,散在脚边。
纪屿池发狠地瞪着他,紧攥着拳。
裴矜手指揩去嘴角渗出的血丝,抬眸看他,冷笑道:“纪屿池,你真不愧是纪家人。”
闻言,纪屿池一怔,裴矜就已摔门而去,带着落锁的声响。
从家里出来后,裴矜长呼出一口气。陈杂的思绪烦乱,桩桩件件都是纪屿池。
即使他明知道纪屿池是迫于纪家,迫于自己,但当他看到纪屿池眼底流露出厌恶的那一霎,还是无法像早就准备好的那样平静。
无法避免地,迫切的想要挥去他看自己的厌恶目光,想要改变那双眼里无时无刻不提醒自己他不愿意的抗拒目光。
前方笛鸣尖锐,一道刺目的车灯打过。裴矜双眼被光亮一晃,惊醒过来似的猛打方向盘,才与疾驰的车辆险险擦过。
冷汗渗出,握着方向盘的手心有点粘腻。裴矜这才意识到,他已经开车飙出很远一段距离了。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他瞄了眼来电人,原本是他不会理会的人,在此刻他却接起了电话。
对方似乎也没想到他真的会接,声音略显激动。
“裴总,上次我们谈的项目您看可不可以再考虑考虑……”
裴矜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地点。”
……
京岸酒吧。
贺远鲸没想到裴矜会答应与他们见面,现在更没想到裴矜答应来酒吧纯粹是为了喝酒。
他们见面二十分钟,只有开头的时候裴矜说了声“闭嘴,吵”,剩下时间都只顾着一个人买醉。
裴矜不搭理他们他们没意见,但是最要紧的是,裴矜现在在喝酒啊!而且看架势是要不醉不归。
贺远鲸等人坐在裴矜旁边瑟瑟发抖。
“想谈项目?”裴矜闷了这么久终于再次开口。他单手开了瓶酒转到贺远鲸面前,“喝了,我就同意。”
身边的人听他这么说,纷纷看向了贺远鲸。
他面对着裴矜的目光,似乎确认了一下真假,又想了想自己肩上背负的家族给的任务,咬咬牙,伸手接过。
直到一瓶酒干完,周遭都是轻轻吸气的声音。他们惊讶的不止是贺远鲸一口闷下酒店最高度数的烈酒,更惊愕于他竟然真的敢接裴矜递来的酒。
更何况是在裴矜也喝了酒的情况下。
贺家小少爷为了给自己争家族内地位,可真是……有胆量。
“不错。”裴矜嘴角勾了勾,对上贺远鲸带着希冀的视线,再开了瓶酒,“再来一瓶,贺家这几年来同卫家争的那块地我就免费送你了。”
闻言,贺远鲸双眼猛地睁大。如果项目谈好了,他在贺家的地位肯定就能稳住。要是这次连带着把近几年来争纷的地皮一起弄到手,那下一任家主的位置,他就不一定没有丁点机会了。
想到这,他难以抑制自己的兴奋。
但对方毕竟是裴矜,出于谨慎考虑,他还是试探着问了一句:“……就只用喝完这一瓶?”
“对。”裴矜打消他的顾虑,“头几次我亲自请喝酒的人是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我才动了手。”
“这次不一样,就只是喝酒。”
得到亲口的承诺,不仅是贺远鲸放下了心,就连他身旁的狐朋狗友也都朝他投去了羡慕嫉妒的眼神,看向裴矜的目光更加热切了。
趁着裴总今晚“心情好”,谁都想从他身上捞下一笔油水。
看着面前的青年果真又喝完了这瓶酒,裴矜无意识地盯着他仰起的喉线思绪飘远,想到某个人喝水时上下滚动的漂亮喉结。
“……裴,裴总……”干完酒,贺远鲸被他看得脸有些发红。
裴矜被唤回了神思,瞧见不是自己想的那个人,淡淡地收回视线,抬手给自己和他都倒了杯酒,“喝了这杯,我就允许你今晚……”
话音未落,他的手腕就被握住,倒酒的动作随之一顿。
“别玩大了。”
身后传来丝丝泛着凉意的嗓音。
裴矜抬眸,隔着层层繁乱的特效灯光,来人有一瞬间晃成了纪屿池。
看到眼前多出来的“幻象”,他往后一仰靠在沙发上,似是懊恼地捏了捏眉心,然后下一秒双手都被人拢住。
简煦扫过他的手腕,看到他的脸时顿了顿,随即皱紧了眉:“你又喝酒?”
一旁的贺远鲸等人视线在他们二人之间徘徊,小心翼翼地喊了声:“裴总……”
“我说到做到。”裴矜扫兴地歪进沙发角落,打发他们离开。
待人走后,简煦眼疾手快地把他一捞,扶住了向旁边歪去的裴矜,大拇指又轻轻地蹭了蹭他的嘴角。
那一侧的脸已然红肿起来。
他沉默着了片刻,问:“他打的?”
即使裴矜不回答,答案也是毋庸置疑的。
简煦敛下眼帘,摸出怀里的药盒,一点点涂抹均匀在他手腕淤青处。
当抹到嘴角一侧时,裴矜忽然开口:“你把乐子赶走了,我玩什么?”
“不然……你来代替贺家小少爷,喝完这杯酒,我允许你今晚陪我?”
简煦淡淡地看了他一会儿,仰头把酒喝尽。他倒过酒杯让裴矜看清楚,问:“够不够?”
“够……”裴矜扬唇笑了,“真够意思。那今晚就随便你怎么样了。”
“你自己说的。”他拉着人起身,把人塞到车里。
打开车内灯光后,裴矜眯起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光线。再睁眼时,看到面前摆放的一叠文件,微微睁大了眸子。
他下意识看向了简煦:“你怎么会有他的资料?”
“你那天说你无法查到纪屿池,后来我就替你留意了一下。”简煦眸光浅淡,平视前方,“我是医生,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能够获取信息的渠道要比你多得多。”
“这些,是我能查到的关于他的所有资料。”
裴矜不疑有他,低眸认真翻阅。
简煦搜集到的资料不算多,但样样简洁明了。自从裴矜看到第一行字句,他的眉头就没松过。
出生无父,七岁丧母,尽管他知道纪屿池出身并不光彩,但这也超出了他的意料。
“这些……”
“是真实的。”简煦指尖无声地点落在文件上,“他被逼着亲眼目睹母亲不堪受辱而自戕的全过程,之后在纪家也毫无地位可言。”
“纪常原也不把他当外甥看。”
“难怪……”裴矜微眯着眼,眸底划过一抹寒意,又归于平静,“看来今天是我过分了。”
他沉默了许久。
简煦要比他高一些,他得微微抬眸看他。
“他今天,去书房翻过裴家旧时资料了。”
简煦身形一滞,眼底异样一瞬即逝,看着他:“……你,知道?”
“那部分资料没被启封很久了,积了很多灰。”他没察觉到简煦瞬间的怪异,“而且上面熏有香味,别人很难察觉,是裴家人惯用的手段。我在他身上闻到了。”
“……你说,我是不是得对他好点?”
简煦尾指状似无意地扫过他无名指上戒指留下的环状痕迹,不易觉察地轻叹了口气:“为什么不把那件事告诉他?如果他知道了……”
裴矜敛下眸子,只道:“他不记得了。”不记得了好多事。
闻言,简煦视线顿住,垂下的目光黯了黯。
确实,不曾记得。
他制止住裴矜从自己车上摸出烟尝试抽一抽的动作,按住他手背:“……抽烟不好。”
裴矜抬眸瞧他:“你不也抽?”
简煦扯了一下嘴角,失笑:“这滋味不好受。”
谁也不想染上烟瘾,但谁都有难过的事。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的滋味是真的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