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月亮》允梧

37、秋月夜（一）

　　几人一路走一面找，最终找到一个摊位，摆满了绿油油、圆滚滚的大西瓜。

　　“大娘，这西瓜怎么卖啊？”柳群问道。

　　大娘一直低着头，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听见声音这才抬起头。等看清众人的模样后，忽然举止匪夷所思。

　　先是惊讶得瞪大眼，再是难以置信地皱眉，最后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再抬起头来，恢复了一副正常的模样，殷切地说道：“你们随意挑一个拿去便是，不收钱。”

　　“这怎么行？”云楚秦连忙挥手。

　　“没事。你们其中有我的熟人。”

　　柳群又推辞了一番，终是犟不过大娘，只好收下了一个西瓜。

　　等走出摊位，慕年依才疑惑地问道：“熟人？谁是她的熟人啊？”

　　云楚秦摇摇头：“我不认识她。”

　　柳群紧随着也否认。

　　三人又看向默不作声的云曜，却发现他在发呆。

　　等慕年依拍了拍他的肩，他才回过神来，说道：“不认识。”

　　此人…面貌有些熟悉，可她怎么可能会在这里？万万不可能会是她的。云曜摇了摇头。

　　一个人都不认识这大娘？难道，这大娘是她熟人？慕年依搜寻全部记忆，也没有此人的踪迹。一问系统，系统也是一问三不知。

　　慕年依回想起来，这大娘属实奇怪。长相艳丽，面容姣好，穿着也是高贵气派的，像是个有钱人家的妻子。可如此身份，又怎么会在大热天来卖西瓜呢？此外，她见到四人后的反应也令人捉摸不透。

　　怪了，总不会是大娘在骗人吧。可她白送我们一个西瓜，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她来这卖瓜，难道是献爱心的公益活动？

　　慕年依的疑问在夜晚得到了解决。

　　在见到大娘之后，云曜的行为举止最为反常。所以等回到客栈，慕年依便一直专注倾听房间外面的动静。

　　子时，小二上楼敲了云曜的房门，告诉他客栈门口有人找他。

　　慕年依透过门缝，见云曜下楼，便迅速偷偷摸摸跟了上去。

　　果不其然，在门口等他的，就是那位大娘。

　　慕年依怕被他们发现，只蹲在楼梯中间的位置，身体堪堪被扶手遮挡住。

　　大娘一见到云曜，便颇为激动地往前跨上一大步，喊道：“元易！”

　　元易？慕年依忽然想起来，云曜原名，可不就叫宋元易吗。

　　能知道云曜的原名，必定是在云曜进云家前认识的人。

　　而看这大娘年龄估摸在三十几，云曜如今十七。

　　想来，此人可能是云曜的生母，宋月兰。

　　慕年依又仔细端详了一下大娘的面容，有些憔悴，但隐隐确实与云曜有些相似，慕年依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她本想再多偷听一点，多掌握一些线索，可大娘除了开头称呼云曜的时候音量较大，之后的声音越来越轻，慕年依根本听不见。

　　她只好作罢，先回了房间。

　　大概有一柱香时间，云曜房间才传来动静，他回来了。

　　转日，众人便动身回洛城了。

　　云楚秦的母亲一直牵挂她，所以她也想早些回家。直到她提起此事时，慕年依才想起来自己突然失踪，也不知道慕家人会如何。

　　主要是她与慕家人相处甚少，他们在她心中的存在感实在是太低了。好在云楚秦说，她几日前便已给慕家与云家写信，告知了众人之所以不告而别，是去泗阳游玩了。

　　在去洛城的路上，云曜对昨夜大娘来找他的事情闭口不提，慕年依也不好意思问。

　　昨夜，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到洛城之时，慕年依有一瞬被惊艳到。

　　几日不变，街道已经更换了面貌。处处张灯结彩，一路挂着橙红的灯笼。小贩更多了，在摊位上吆喝斑斓的各色花灯。

　　“最近有什么活动吗？”慕年依好奇地问。

　　“过几日便是中秋节了。”云楚秦回答道，继而想到了什么，一脸兴奋地说道，“今年中秋，我们四人一同来赏灯吧！”

　　往年过中秋，都是云楚秦带着云曜溜出来看花灯的。

　　慕年依不懂这里过中秋是如何样子，只知道凑热闹，连忙点头答应。

　　柳群自是想陪着云楚秦的。

　　云曜见慕年依同意了，嘴角不由弯了弯。今年的中秋，必定会很开心。

　　路边，一名女子匆匆走过，听见四人的声音，脚步忽然一顿，又快步离开。

　　几日后，中秋节。

　　慕府已经装饰过，挂上了些彩灯。忙碌的下人减少了，大多都请假与亲人团聚去了。

　　中饭晚饭，都是与慕家所有人一起吃的。此日，也算是慕年依第一次认清所有慕家人。
　　饭桌上菜色齐全，慕恒一个人坐在主位上叭叭，其他人时不时应和两句，慕年依不感兴趣，便专心吃着眼前的佳肴。
　　别说，还挺好吃的。

　　待到饭后，慕恒移步花园赏月，其他小辈想去的都可以跟去，完全自愿。慕年依便趁机出门，去街上找云曜。

　　刚走几步路，慕年依就差点被一颗小石子绊倒。

　　一开始，她只当是自己太激动了，路没走稳。

　　可紧接着，一小贩推着装满孔明灯的小车正安安稳稳走着，却在来到慕年依面前的刹那间，也被小石子绊倒，整辆车直接侧翻，孔明灯落了一地。

　　慕年依赶紧帮助小贩将孔明灯全收拾了回去。

　　小贩激动地向慕年依表达感激之情，慕年依只是心不在焉地道了句“没事”。

　　奇怪，今日怎么状况百出。

　　几颗不合时宜出现的小石子，好像都在阻止她的出门。

　　慕年依心头隐隐产生一些不良预感，可已经与三人约好，再说这应该是她在这里过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中秋节了。
　　慕年依想了想，还是前去了。

　　之前四人已经约好，戌时在洛城最大的湖畔的湖心亭接头。

　　慕年依到的时候，亭子里只有云曜在。

　　见到慕年依的瞬间，云曜便觉得身心舒畅。

　　他不喜欢中秋节。这是亲人团聚的节日，但是他没有亲人。他有云家的血脉，却与云家人没有一丁点亲情。

　　二人对视的瞬间，慕年依笑了笑，走上前。
　　“闭眼。”

　　云曜诧异地刚准备发问，却忽然意识到，这一幕似曾相识。
　　慕年依该不会是要......亲他了吧？

　　虽有些难以置信，但云曜还是怀揣着十足的期待乖乖闭了眼。

　　下一秒，慕年依的气息接近。

　　云曜终于又尝到了他日思夜想的甘甜。

　　慕年依这一次亲吻，是为了存档。刚才一路的不安，只有在此刻存了档才能让她安心。

　　可又不全为了存档。上一次她推开了云曜，这一次，她断然不会了。

　　慕年依刚说服了自己，想让自己安然享受此刻安宁时，云楚秦的声音却突然传来。
　　“中秋节快乐——！”

　　慕年依吓得一激灵，连忙下意识推开了云曜。

　　几乎同一时刻，云楚秦拉着柳群来到了她身边。

　　云楚秦兴奋喊道：“人到齐了，那我们出发吧！”

　　“嗯。”慕年依笑着点点头。

　　云曜不过才刚刚贴上慕年依的嘴唇没多久，却又被再次推开，无奈又落寞地站在了边上。
　　他还以为，这次不会被推开的。原来又是他自作多情。

　　云曜无声地弯着嘴角，苦涩地嘲笑着自己，慢慢追随慕年依的步伐，出发。

　　街道上人多得当真是摩肩接踵，嬉闹声不绝于耳。小贩卖酒卖灯卖月饼的吆喝声掺杂其间，构成一幅繁华图景。
　　绚烂的灯笼点亮漆黑的夜，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红红火火的景象。

　　云曜有些浑浑噩噩地走在慕年依身旁，忽然被慕年依戳了戳。

　　她悄悄凑到云曜耳边：“剩下的等会儿补。”

　　！
　　云曜霎时站直了身子，顿住了脚步。他细细品味了一番慕年依模棱两可的话语，怎么想都觉得不是自己想歪了，慕年依就是那个意思！

　　云曜忍不住低头轻笑，良久后才追上去。

　　慕年依穿梭在人群之中，手忽然被握住了。

　　云曜抬着头不去看慕年依，脸红扑扑的，耳朵尖尖也是粉嫩嫩的：“别走丢了。”

　　多大人了，还走丢。慕年依忍俊不禁，但还是回握住了云曜的手。

　　“前方有灯谜，我们去看看！”云楚秦回头对慕年依说。

　　“好！”周围声音嘈杂，慕年依提高音量喊道。

　　快走到猜灯谜之处，忽然一人横冲直撞而来，往慕年依与云曜中间冲撞，但因为二人相握的手，他被阻拦住迟迟过不去。

　　云曜不愿松手，原想绕到慕年依一旁给那男子让路，奈何人流密集，挤得他根本动弹不得。
　　那男子还在冲撞，甚至堵住了后面人的去路，大有二人不松手他便不走的气势在。

　　云曜无可奈何，只好松了手，让那男子过去。
　　定是看见二人亲密地牵着手而嫉妒了，云曜也不与他计较，赶紧重新去握慕年依的手。

　　不知是否是因为刚才男子堵住了后面的人，他一走，一群人接连不断地都跟在他之后，从慕年依与云曜之间穿行过去。

　　云曜的视野一直被遮挡，看不见慕年依，心中忽然升起一丝不安。等行人终于走完，云曜赶紧寻找慕年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