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万家灯火（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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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望着洒落在地上如雪似霜的月光，问师父：“师父，我们是不是要离开了？”
明煜微怔，“嗯。”，声音有些颤抖。
弈玹没有回头看着明煜，趴在窗户上，问：“为什么？为什么是西英洲？”
因为... ...要同他说实话吗？明煜在问他自己。
“因为西英能给我我想要的东西，给我施展才华的机会。”
“还有... ...有一天能终结这乱世。”
很多年以后，弈玹才懂得师父口中想要的东西是什么。不只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之位，弈玹也承认，他的野心与他的能力是成正比的。
*
清晨时分，祁竹站在家门前。
祁竹弯下腰，递给祁婉一个烧饼，“婉婉，路上要听娘亲的话哦。”
祁婉咬了一口烧饼，“嗯！”
滚滚热气从祁竹口中冒出，“徽蓉，走吧，一路平安。”
说完这句话，祁竹忽然想到了什么。几天前，他也是在这里送别弈凤柚的。想到此处，祁竹不禁叹了一口气。
祁竹看着远去的骆昭和婉婉，她们即将前往霁洲，那梁瑛呢，他此时此刻在何处，又将去往何处。
可时间不容许他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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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英王宫内，洛枍独自坐在偌大的王宫内，身侧只有禁军统领一人。
“羽先生，你过来。”
王座上那人的声音沙哑。
那位禁军统领名唤羽瑾，自幼跟随在洛枍身侧。
羽瑾听到传唤，朝大王所在的方向行了个礼，“大王，臣在。”
“羽瑾啊，我们...寡人与你是一起长大的，寡人...咳咳，怕是要先走一步了...咳咳咳。”洛枍手中的手帕早已被鲜血浸湿。
羽瑾听完，慌了神，“大王！羽瑾不知大王何意。”
洛枍别过头，看着羽瑾，缓缓开口：“起来吧，寡人就随便说说。还要跟你说正事呢。”
因为是寒冬，两人说话口中都冒出热气。
“是！”
“寡人已经宣布麒麟为寡人的继承人，今日傍晚时分，你带八百禁军前去，迎接麟儿。”
“羽瑾领命！”
“去准备吧。”
“臣告退。”
*
明煜在卧房收拾行李，“你们快点，我们要赶在天黑前出发。”
“师父，为什么要那个时间点走？”弈玹不懂的什么都问。
元瑛听了，马上停下双手把弈玹拉到身边，“嘘。小孩别乱问，让你走就走。”
弈玹被她捂着口鼻，奋力挣扎，“元瑛姐姐！”
“快去收拾行李吧。”
明煜看着眼前三个小孩，尤其是角落里最矮的弈玹道：“不要带太多衣物，把重要物品带着就好，等到了那边衣物什么的我再给你们买。”
“好。”
明煜目光落在了那个小孩身上，良久才开口，“弈玹，你出来。”
弈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见他从袖口间摸出一个香囊，“喏，你的，给你。”
弈玹打量着那只蓝紫色的香囊。一时没想到是哪里来的，直到看见香囊上还未除去的血迹。
弈玹抬起头，看着明煜，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坚毅的看着他，不一会儿又松懈下来，“是... ...是父亲送我的。”
明煜没说话，摸了摸他的头，“快去收拾吧。”
*
夕阳落山的时刻，他们启程出发。
祁竹在临行前一天已将骆昭和祁婉提前送往了霁洲。纵然此性有什么风险，她们母女俩也不会被连累。
车行的速度很慢。
在第二日黎明破晓之际，翻过山头，山的那面是列阵整齐的军队。看装扮，应是霁洲的禁军。
经洛麒麟确认后，他们才敢大胆向前走。
羽瑾下马，附身恭迎，“公子，末将羽瑾奉大王命令，护送公子归霁。”
“将军请起。”
立身在一侧的明煜行礼开口道：“羽将军，我们是在城门换岗之时出城的，沧云人清晨便会发现我们逃离，还请将军带路。”
“时间紧迫，我们现在就走吧。”羽瑾说着俯身上马，领着马车朝西走去。
沧云国的人没有追来。
申时，羽瑾领着八百禁军和马车入了城关。对于明煜来说这没什么，可洛麒麟和洛晴歌，祁竹却是十年来再次踏上这片土地。
在西英的土地上，他们好像才真正安心下来。
此情此景，让祁竹想到了十年前随洛麒麟前往沧云国的时候。
*
到了城内，马车停留在了一座府邸门前，府邸还没有名字。
明煜将裴羽弦叫到跟前，拿出个钱袋子：“羽弦，你带着元瑛，弈玹先进去。看看缺什么再置办点。”
“是！”裴羽弦应到。
他们要去面见当今王上。
洛麒麟在羽瑾的带领下，带着夫人和洛晴歌进宫，三人身后站着的是祁竹和明煜。
两人先前没什么交集，也并不熟。但是因为明煜要辅佐公子，而祁竹是公子的老师，两人在一个屋檐下，时间长了也就熟悉了。
霁王枍五年腊月二十七，五公子洛麒麟归国。
洛麒麟带着洛夫人和洛晴歌住在了东宫。明煜在宫外有府邸，殿上只留下了祁竹一人。
祁竹低着头，跪在大殿上。
王位上那人缓缓开口：“祁先生，好久不见。”
“先生起身吧，寡人没有怪罪你的意思。看着麟儿在你的教导下长这么大，寡人很欣慰。”
祁竹起身，“谢大王。”
“先王...你是先王身边的重臣，寡人敬佩你。”
“大王，祁竹现在只是一介草民，实不敢当。”
王位上的人笑了，“寡人也是先生看着长大的... ...”
那人忽然提高了声音，“祁竹听命。”
“在。”祁竹连忙俯身听命。
“先生归霁，因其在先王身边有功，当年甘愿与麟儿一同前往沧云国，教导有方，特命其为太傅。居住文华殿①内”
“谢大王！”祁竹跪地稽首②。
*
次年，霁王枍病逝，谥号“昭”，史称“霁昭王”。五子洛麒麟继位，封祈王后为太后，竺卿风为王后，明煜为西英洲宰相，追封已故生母秦沅秦氏为太后。
三年后，霁洲王宫。
洛麒麟坐在床上，窗外连绵阴雨，本就狭窄的窗户让宫内的环境显得更加阴暗。
没有阳光，只有无尽浑噩。
洛麒麟倚靠在枕头旁，明煜带着洛晴歌缓缓靠近。
屋里的气氛很压抑。
除了年幼的洛晴歌，其余二人脸上已经有了皱纹，是岁月摧残的痕迹。
洛晴歌看着在房间里的父亲，小声唤了声，“父王。”
彼时还是寒冬，他终究没能等到来梅花盛开。
梅花盛开的时候，是晴歌的生辰。尽管后来成了王，享尽荣华富贵，可他永远不会忘记那段任人欺辱的日子。身边只有这个女儿陪他一起吃苦。
他的女儿当年左手臂中了箭，留下了后遗症，导致左手不能拉弓射箭。这也是后来史书上有些观点记载洛晴歌不会武功的原因。
每每想到这里，洛麒麟都觉得自己这个做父亲的无能。
洛麒麟抬起的手在颤抖，“寒星，拿笔墨来。”
寒星，是洛晴歌的小名。
洛晴歌颤抖着手拭去眼角的泪花，起身将窗台上的笔墨纸砚都递给了洛麒麟。
明煜驻足在远处，看着床榻上那个残弱的身躯，两鬓斑白。他的身上，早已不见当时那个风流倜傥的洛公子的身影。
洛麒麟抬头，与明煜的目光交汇在一起，“咳咳......先生，上前一步来说话。”
明煜听闻，躬身前行。
床前站着两人，洛麒麟凭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几丝光亮，尽量克服身体的疼痛，几笔落下，浓厚的墨水在微微泛黄的白纸上显得格外清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墨香。
白纸上落下两行字：
“寡人，命宰相大人明煜与王后竺卿风... ...共同辅佐洛晴歌，至加冠亲政。”
落下最后一笔，洛麒麟抬头望去。
昏暗的天地间，一声长叹，“寡人终究是没等来乱世终结的那天。”
洛麒麟一双苍老的手紧握着明煜淡紫色的衣袖，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洛晴歌。
“先生，星儿，这天下就交给你们了。寡人...寡人先走一步了。”
那眼神里充满坚毅，夹杂着些许暮老的忧愁与不舍。
年幼的洛晴歌见过太多在政治漩涡中丧失自我的人，也见证过太多人的生离死别，她自知父王是何意。
泪眼朦胧，她点了点头。
此时无声胜有声。
霁王麟（麒麟）三年，洛麒麟病逝，谥号“文”，史称“霁文王”。嫡长女洛晴歌继位，宰相明煜与太后竺卿风共辅之，至，加冠亲政。
*
许多年过去了，我们可爱的小阿玹渐渐地从小奶娃长成了清冷帅气的少年。明府的周围都变了许多，唯独他总是喜爱那一身蓝紫色衣袍，腰间玉佩刻成棋盘的样子。深邃的眼眸仿佛包含了一片天空般澄澈。
明府内
师徒两人坐在棋盘前，两相无言。
明煜察觉到弈玹似乎不开心的样子，不得不开口打破寂静：“徒儿，这三年可还住得惯？”
“都挺好的，就是...”
“师父，我想回沧云看看。”
声音很委婉。
是他骄傲又谦卑的小徒弟啊。
几年来这点还是没变的。
明煜背对阳光，夕阳落下帷幕，一个斩新的时代在酝酿。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万家灯火（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