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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解铃还须系铃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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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节当天，南天城街巷的酒楼，二楼雅座。
落落和空明一身常服，看上去就像是南天城随处可见的富家公子和小姐。
南天城作为生界仙家聚首的城市，除了力量强大的仙，最多的就是达官贵人。因为对于有钱人来说，这里无疑是最为安全的地方。
“寒山......”二楼的卡座视野良好，远远的就能看到隐匿在云雾间的寒山。长青，就在那。
“害怕么？”空明问她。
“有何可怕？”
“活见鬼，不可怕么？当年可是他亲手杀的你。”
“那该害怕的也是他吧。”
空明不置可否：“重食人间菜，风味如何？”
落落用筷子甩了一下菜：“恶心至极，半点比不上长明山。”
“走吧，再不去，就要赶上落日了。”
落日后小鬼闯入，世人避世，他们俩还在街上游荡就太不自然了。
两人沿着街巷走，就听见沿街的茶室外支的方桌前两名老者相谈甚欢。
“这寒山的当家，掌位以来也有百年了吧。”
是说长青！狐狸耳朵灵得很。空明带着落落在隔壁桌上坐下，要了壶茶。
“是啊，掌门以来肃清邪气，整顿仙门不良风气，可真是年轻有为啊。”
“若不是当年狐族乔装魅惑，杀了老掌门，恐怕他还不会这么早就上台。也真是可怜啊。”
“老张头，你这话说的可不对啊，老掌门缺乏定夺、摇摆不定，要我看，如今仙家鼎盛，还得靠长青掌门。”
“可是你说，这掌门位子也坐稳了，该干的也都干了，这么多年，都未曾听说他婚配之事啊。”
“是啊，不瞒你说，老朽家门也算有点底子，曾多番打探，想把自家孙女介绍过去，谁曾想，只要相关婚娶一事，人家一概不理。照这样下去，寒山门也是要绝后啊，不知道这往后寒山门要落入谁人之手啊。”
“人家山门弟子一大把呢，再怎么也轮不到你这个老头子关心。”
说完两人“哈哈哈哈”笑了起来。
从未婚娶......难道他......落落只觉得心理“咯噔”一下。
“天要黑了。”空明提醒到。
“哦，好。”
两人走到山脚下，已经是暮色降临。山上陆续下来了不少弟子，是来鬼节保卫平安的，行人见了，都得行大礼，说上一句“感谢仙老爷”。
长青是最后一批下山的，他将山中事务托付给自己几位亲信，便准备下山伐鬼。每年，他都会莅临现场，百姓都把这看作是他亲民的表现。
长青到了山下，眼角突然瞥见一隅，是很熟悉的影子，但他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身影七拐八绕，把他带到了隐秘的角落。随后就消失了。
“是谁？”长青执剑，戒备的环视四周。
“不记得我了？”
长青猛地瞪大双眼：“你，你是......”只闻声不见人，但那声音，他在熟悉不过了，几乎每晚梦中都能听到。
“落落......是你么？”长青备战的姿态逐渐放松，他并不惧怕落落来找他，或者说，他无时无刻不期望这一天。比起别的任何情绪，长青此刻最想表达的，是愧疚。落落是他最对不起的人。
他，还记得自己......身在暗处的落落不禁吃了一惊，她又何曾料想得到在此与他见面会是如何呢。落落只觉得自己心跳的很剧烈，仿佛要挣脱出她的身体。
一双有力的手按了按落落的肩，是空明，他让她记起，她是来杀长青的。
落落一个闪身，无声出现在长青身后，一柄短刃直刺长青脖颈。
神与仙，战斗力根本不是一个层次。
长青只觉得脖颈一凉，明白过来是什么，也已经为时已晚。
不过短刃没有要进一步的意思，就只是触及到了长青的脖颈。
落落绕着长青转了半圈，拿着刀的手没有动，环着长青的脖颈，手中发力，短刃又向前几分。
落落不担心这样会杀死长青，仙人没那么容易死。
“什么感觉？”落落问长青。
长青没有回答她，只是呆呆的望着她，仿佛没有感觉到脖颈的刺痛。
“你......你还活着？你......”
下一秒，他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落落。
？？？？落落对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表示大为惊骇。
“落落，这是梦么？你告诉我这不是梦好不好。”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从那之后我无时无刻不再后悔。”
“我为什么......我真的，落落，我不该，是真的不该。”
“我从未想过伤害你，你遭受的一切绝不是我本意。”
“对不起，我没能做到我所保证过的一切，当我有能力做到的时候，却一切都晚了。”
“我真的......我没有伤害你的意思，那一刀，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长青似乎情到深处，语言混乱了起来。
比长青更混乱的是落落。
“你说......什么？”
“落落。”长青平复了心情，“真的是你？”
一百年了，他心中是悔，她心中全是恨。
但她想听听他怎么说。
“是我。”
“你是怎么......”
“我没死，棺材里爬出来了，他救的我。”落落指了指空明。
空明走了出来，一面笑眯眯的看着长青，一面疯狂向落落使眼色，她再演哪出？
长青不可思议，这个解释离谱，但合理。
“你来找我，是......”
“是来杀你的。”
“......”
“怕死？”
长青笑着摇摇头：“不，只是，没想过死在你手里。”
落落冷笑：“我也是。”
“......”长青上前，握住了落落的手。
落落本能的想躲，但那种熟悉的感觉，她仿佛又回到了百年以前。
“给我一晚上的时间，好么？我有好多话，都没来得及对你说。”
“......”落落看了一眼空明，长青也在看他。
前者是问可以么，后者是希望他能远离。
空明叹气，他对着落落点了点头，随后退到远处，不紧不慢的跟着。
长青说了很多。他说当年落落是无意间落入了一场家族纷争。
当年家族看不惯老掌门的人有很多，已经猖獗到了自谋大事架空掌门的程度。长青的母亲很敏锐，她意识到老掌门不能再留，她需要一个新的人接替老掌门，这个人可以没有威望，甚至可以不聪明，但需要实力过人，并且听话。
母亲只想到了一个人，就是自己的儿子。她原本想杀掉老掌门，嫁祸给山门中逆党，由此清缴反贼，一石二鸟。没想到这时候长青竟然带了个姑娘回来，这姑娘还是只狐妖。儿子单纯、善良，竟试图娶妖进山门。她当然不答应，但她有更好的解决方式。
于是原本的计划变了，变成杀掉老掌门，嫁祸这只狐妖，借此威慑有谋逆之心的人，逼儿子继伟，一石三鸟。
于是落落成了替罪羊。
而长青，就是在爱人和母亲以及整个家族之间，选择了后者。
“母亲跪下来求我，说这是为了整个寒山门，她没有别的办法。”长青说。
落落只觉得胃里难受，看来人间的饭菜是真的难吃。
“之后我就后悔了，我当时是真傻，被长辈们忽悠的团团转。”
“成为掌门并不容易，要做的事太多，应付的人也多，我逐渐成长起来，越来越意识到，当年的选择是多么的错误。”
“如果我当时，如果我当时能意识到，我肯定有更好的方法，能保住你，也能保住整个家。不过幸好，幸好你还活着。”长青望着落落，眼里全是欣喜。
和初见那年不同，这眼中的爱里多了成熟和稳重。
落落不知道真假，她看不出来了，她只觉得心中的执念发生了变化。
“后来呢？”
“后来啊，后来我铲除了异党，就开始发现，这件事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难，处理家事也逐渐如鱼得水起来了。”
“母亲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聪明。”长青笑了，“她那样对你，她也该有代价。”
“她怎么了？”
“有一次伐鬼，她不小心被伤，如今失明失聪罢了。”
“你干的？”
长青没有答话，只是用手划了划落落的手背。
“我那样对你，我也受了不少代价。”长青说。
“什么代价？”
长青翻起袖子，胳膊上伤痕累累：“这是寒山刑，我本想下去陪你，可山门需要我，我走不开。难过时，我就去地牢里你待过的地方，感受你曾经遭受的痛苦。这样就能让我好受一点。”
落落没有说话。
“这么多年，你受了不少苦吧。”长青问。
“嗯。”落落开始编瞎话，将冥界的事，半真半假的说给长青。
两人聊了很久，仿佛要将这一生说尽。
天门要关了。到时间了，该，送你上路了。落落望着长青。
长青闭上眼睛，静静的迎接即将到来的一切。
落落深吸了一口气，她神情复杂，举起短刃，猛地向长青脖颈刺去。
“当啷”一声，短刃脱手，落落望着长青，已经是泪流满面。
“殿下......”远处空明正大了双眼，急忙赶了过来。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落落用手擦着眼泪，却止不住的流。
仙家的战力赶了过来，近在眼前了，落落脑子里却空白一片。
“你得杀了他。”空明捡起刀递给落落。
“我不行，我们回去，想别的办法好不好？”
“殿下！”空明急了，天门眼看就要关了，要来不及了！
“我们走吧，我不能杀他。”落落下不了手，她心里已经原谅了长青，她不觉得长青应该为她偿命，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空明简直咬碎牙关，他眉头紧锁，盯着落落：“你得杀了他！”如若不是他代劳无用，他恨不得亲自动手。
“我杀不了，我下不了手。”
“你......”空明简直无话可说。
天门已经在缩小，真的要走了。
仙家战力赶到，数柄长枪刺来，就要取两人性命。
落落只觉得头脑发热，一思考就头疼得很。
“空明，我们回去，我们回去。”
空明万分焦急，手中折扇滑出，与仙家众人周旋。
“落落！”长青见到此景，也明白过来，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是真的死了，变成了另一半的人 ，到了他理解不了的地方。
“若我的命有用，你便拿去。”长青握起落落的手，将短刃举到自己胸前。
“不，不，我不行。”落落真想放手啊，只有长青用力，刀便会立刻刺进去。
突然，一位被空明折扇逼退的仙人撞了落落一下，落落向前倒去，带着刀，直刺进了长青胸口。
落落立刻觉得大脑空白，眼前景色天花乱坠了起来。
“殿下！”空明连忙扶住落落，带着她朝天门飞去。
折扇甩出，拦住了前来的追兵。
就在天门关闭前的一瞬间，两人穿了过去，回到了冥界。
而折扇晚了一步，永远的留在了人间。折扇名叫玄冥扇，此后的数万年里，它辗转与人间各手，在后世的另一场异变中重回冥界，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落落回到长明殿的神情把四位判官吓坏了。
魂不守舍，站也站不住，仿佛风一吹就能倒下去。
怎么感觉不但没突破瓶颈，而且效果更差了。
空明紧皱褶眉，最后那一刀，不是落落自己的意愿刺进去的，他害怕这一刀会起到反效果。万年来，他第一次慌了。
“我先带殿下休息。”
“是。”四位判官大气不敢出，心中涌起不安。
要有大事发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