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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西桥 ...

  •   下课的铃声在你追我赶中逐渐拉长,韩与贝揉了揉刚才被捏痛的肩膀,回头看了眼方清妍的课桌。

      这里干干净净,除了一支笔别无其他。

      哪怕巴多颜走了,教室里也不敢太喧闹,他们走在被桌椅隔成的小路上去寻找自己的旧友同窗。

      在这脚步声和轻言细语中,有学生诺诺地看着韩与贝,好似有话却又不敢开口。

      这眼神太过灼热,好像周围同学都凭空消失了,韩与贝独自置身于一个黑暗洞穴里,洞穴阴森,她在无边无际中找到了光明,而那束光打来的地方,是窥探之人的眼。

      韩与贝被盯的心里发麻,歪头看向那人,那人却又东摸西看,逃避着自己的眼神。

      韩与贝记得她,她叫李渝沂,为人胆小又心细,说话得体也谨小慎微,但这人与自己也并不怎么交好。

      韩与贝有些不解,起身走到她面前,温柔到笑着问道:“渝沂,你怎么了?”

      李渝沂不说话,面色艰难地摇了摇头。

      他们四目对视就这样过了许久,韩与贝看问也问不出什么,想转身坐回自己位置上,等着方清妍回来。

      可转身还没走几步,衣裙被李渝沂伸手拽住,她低声喊道:“韩与贝……”

      韩与贝心里一恼,要说不说,走了才说,这又不是菜市场砍价,用得着这么欲擒故纵嘛!!

      待韩与贝黑着脸回头,还没张嘴说上一句,就看见李渝沂指了指自己耳垂,右耳垂。

      韩与贝心里一咯噔,突然想起来自己刚才扔纸团时候把头发撩耳后了,现在没了头发的遮挡,自己带着伤疤的耳垂就尤为凸显,尤为特异。

      韩与贝把头发勾下来,心里想着对策。

      寒城之人大多信仰泰佛,为了避免节外生枝,韩与贝勾勾手,看着李渝沂起身靠近,她贴在她耳旁,笑着说:“这是泰佛的惩罚。”

      泰佛惩罚撒谎的人类自割一耳,所以她被断了耳垂。

      李渝沂眼神惊恐,被吓得连连后退几步。她所信仰的佛不会轻易降责,所以韩与贝必须是罪大恶极。

      韩与贝看着李渝沂跌坐在椅子上,双手合十念着佛经祈祷为自己免责。

      是我说的太过分了吗?韩与贝心里想着。

      “渝沂——”韩与贝还想和李渝沂解释一下降罚不会被沾染,可刚一开口就有人叫住了她。

      “——请问韩与贝同学是在这班的吗?有人找你!”

      那人站在门口,挥着手喊道。

      找我?韩与贝抬眼看向那人,是严防死守的校门保安。

      她带着疑虑走到班门口,看着这位并不熟悉的男人,问道:“我是。请问谁找我?”

      那人好似一路狂奔而来,锤着胸口喘息,看见韩与贝递来一张纸巾,他接过擦了擦额头的汗,说:“谢谢啊。有位先生跟我说的,但不是他找你啊,他说有人在西桥等你。”

      西桥,男士?是温君归吗?可他从来不大动干戈,更不会在上课期间派人寻我……

      韩与贝道了声谢,看钟表上留给自己的时间还算富裕,就和班长打了声招呼,匆匆跑向西桥。

      庆仕高中的校园深处有一潭湖水,常因材施教做夏天的证明。湖水清澈碧绿,每每映着朝霞倒挂晚夕,流水穿过了丛林,惊扰起飞鸟,带着朗朗书声连向不远处庆仕区的海。

      为了方便东城的学生们不走弯路早早到校,西桥建立在湖泊之上,桥的尽头是东城的深林。

      可有门卫把守,谁会突然出现在那。

      韩与贝停下歇歇脚,她看见桥头上站着的,是那位穿着英式西服的男人。

      韩与贝眯眼看向那人,错不了,他是老李!

      她往后退了几步转身就跑,几位穿着花衬衫的男人不知从什么地方跑来,挡着了去路。

      他们奸笑着,一步步逼近。

      “这里是庆仕高中,不是你们为非作歹的地方。”韩与贝大吼道。

      “嗯……是又如何。”那位长相贼眉鼠眼的男人接话道:“我们靳哥要寻的人,还管她在什么地方?”

      说着,那人抓着韩与贝的胳膊,不顾她的挣扎如铁钳一般锁着韩与贝,把她压在靳殊归面前。

      “靳哥,人来了。”

      “嗯。”靳殊归拍拍胳膊上的灰尘,他刚靠在扶手上,看着这场猫捉老鼠的戏打了好几个哈欠了。

      靳殊归看着面前一脸不屑的女人,伸手去抚平她皱起来的眉毛,“好久不见啊,韩、大小姐。”

      韩与贝死盯着面前之人的脸,她要狠狠记着他,然后报复他。

      “韩小姐别这么看我——哦对!”靳殊归对着韩与贝身后的花衬挥挥手:“狄玄,还不松手,这大小姐要是掉一根头发,韩家能把你剃成光头。”

      “哦……哦。”狄玄松手,皱着眉头摸摸自己脑袋上刚长出来的头发,“靳哥,那正好啊。”

      靳殊归笑着骂他:“滚开。”

      “是!”狄玄后退到与其他人站在一起,围在桥头四周。后又觉得这几个人待在这太过碍眼,带着人四次散开。

      “放松点儿韩小姐,就剩我们两个人了。”

      “走吧?”靳殊归伸手去拉韩与贝的手,被她甩开,他挑眉一乐,笑着问:“他们不过才七八个人,你刚才为什么不跑。”

      你问我为什么不跑?韩与贝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怎么你一个走南闯北的大毒枭脑子不清醒的连这种问题都要问。

      韩与贝一脸不屑地看着他,嘴里吐出一句:“跑不掉。”

      “呵。”靳殊归笑了一声,“你倒是实诚。”

      “韩小姐。”靳殊归轻挑韩与贝下巴,问道:“知道我请你来是为什么吗?”

      韩与贝脸色一僵,别过脸去,“不想知道。”

      “不想啊……韩小姐还记得前些日子我登门拜访,跟韩先生谈起的交易吗?他跟你说过没有。”

      韩与贝抿了抿嘴,眉眼低垂看着桥道,过许久,她嘴唇轻起:“说过。”

      “说过?”

      靳殊归又问了一遍。

      “说过。”

      “那么,请韩小姐记好了——”

      靳殊归强硬地抓着韩与贝的肩膀,捏着韩与贝下巴把她的脸掰过来,接近她耳旁低声说道:“你现在是生是死,你爹都管不着,得由我说了算。”

      说完,他猛推她一把,看着韩与贝被推在护栏上,腰部撞击在柱子上疼得她紧咬着下嘴唇,她紧抱着护栏差点翻了过去,而下面正是被晨时日光照耀着的、被风掀起波澜的湖水。

      ——上课铃声也在此时打响。

      “走吧?”靳殊归再次伸出手,在她恐惧与怒火交织的眼神之下,这次韩与贝无法再抗拒了。

      这桥很长,得爬过很多层阶梯。刚拉了会儿手靳殊归就感觉到别扭,他们不是十指相扣,走起路来磕磕绊绊。

      他又搭着韩与贝肩膀,又感觉她又矮又瘦,胳膊根本伸展不开,直接恼火着把韩与贝推到一边,抱着胳膊一前一后地走着。

      突然,靳殊归停下了。心烦意乱的韩与贝一脑门撞到了靳殊归后背上,在靳殊归黑沉着脸转过身时候,她心颤了几分,低着头说了声:“对不起……”

      靳殊归比她高两个阶梯,看她垂下来的头发把脸都挡了个完完全全,不自觉地伸手把她头发撩至耳后。

      许久,靳殊归轻笑一声,按着韩与贝的脑袋转了个方向,看着桥中心高挂着的寒城旗帜,旗帜之下,靳殊归说道:“我原谅你了。”

      韩与贝一手握着另一手手腕,看见寒城旗帜迎风飘飘,肃穆站直身姿,旗帜上面绘着的是寒城百年神树——桉赧树所开出来的花儿。

      “知道我为什么会找你吗?”

      “不是为了交易?”韩与贝看面前之人沉着脸,又仔细想了想,答:“或是因为我长得好看,能当你们承霖酒楼的门面?”

      “……”靳殊归咬牙切齿着:“比你好看的大有人在,你觉得我会为了你,得罪蛮夷?”

      可你不已经为了我得罪了吗?哦……你还没说窝点呢,不算得罪。韩与贝这下选择默不作声,他是个疯子,不能被疯子扰乱了自己。

      靳殊归看着韩与贝静默的样子,以为他是被自己恐吓的哑口无言,心里暗爽,勉开尊口解释道:“你不是韩穹的亲生女。”

      韩与贝握在一起的手分开了,垂在身侧,看着远处湖面上泛起的涟漪她坦然说道:“是啊,我不是啊。”

      韩与贝眨眨眼,一脸理所当然。

      “而我找你来是为——”靳殊归顿了一下,脸色一沉:“行啊韩与贝,你敢瞒我!”

      靳殊归后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韩与贝被吼得眯眼,伸手擦去被靳殊归喷到脸上的口水。她还在想该如何解释这事,是说温君归的计谋被人一眼看穿,还是说自己经过了数十天的疏导欣然接受事实?

      可下一秒,靳殊归走下一阶台阶,和韩与贝之前隔了不过一拳距离。他捧着她的脸,如视珍宝,却眼光飘散:“别带着谎言看我,韩与贝。你的眼睛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故人?

      “他叫林殊,十三年前被警方击毙。我知道,他给自己留下了一个姑娘,我在想,有没有可能,那小姑娘会是你。”

      有没有……

      当然有可能。

      林殊这个名字,可是缠绕她的半身噩梦。

      靳殊归拇指拂过韩与贝眼眶,“你可能不知道、不记得他,不过没关系,我会让你知道他的。”

      韩与贝怎会不知道这个名字,就是因为他,她从小活在阴影之下。

      可她不能知道,她得装作不知道。

      韩与贝摇了摇头,眼里满是疑惑:“他是谁?林殊是谁。”

      靳殊归捏着韩与贝肉乎乎的脸,笑着说道:“他和我一样,是个毒贩。”

      “毒贩?”韩与贝瞪大眼睛,“不可能!我不可能是毒贩的女儿。”

      靳殊归的话戛然而止,他拍两下,松开了韩与贝的脸,“起码……你也不是韩穹的女儿啊。”

      靳殊归笑着说:“剪短发了,更像个学生样,是20岁还是成年了?”

      韩与贝张了张嘴,她在想,要实话实说吗。

      靳殊归看着她这一副哑巴吃黄连的样子,戏谑着说:“要不要我拿根糖哄你,哄着你问与贝多大了?”

      “不需要。”顿了顿,韩与贝看着他的眼睛选择实话实说:“来年开春,就17岁了。”

      靳殊归好像并不在乎,他从口袋掏出烟盒,说着:“行了,陈安逸欠我一顿酒了。”

      一阵电话铃声响起,靳殊归看了眼备注,挂了电话,他催促着:“走了,快到点了。”

      靳殊归转身走过旗台,在旗台边上扔了一根点燃的烟,烟雾迷失在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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