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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布列塔尼的天空 ...

  •   “Women... They have minds, and they have souls as well as just hearts,and they've got ambition, and they've got talent as well as just beauty.”白帆未将这段英文台词译出,而是截取书中他最爱的一则原句作为总结,“没人能挡抵挡花蕾开成玫瑰,小猫长成大猫。”

      话声落地,台下学生觉出话意,继而响起热烈的掌声。

      白帆合上绛红色书封,上面是两枚烫金的花体英文单词——Little woman 。他略带尴尬地抬手示意学生们停下,看到对墙挂钟,时间刚好八点四十分。这是他成为京大任课教师后的第一堂课,过程要比想象中愉快。

      工资不涨,一分钟的课都不会多讲,白帆朗声道:“下课!”

      不过学生并未想放过他,因为眼前这位年轻教师着实撩人心弦。

      不得不承认,美貌总赋予人吸引力。

      白帆五官俊秀,眉目间是干净的少年气,天生一捧丰盛的浓栗色头发,一双清洌的眼睛又未此加分不少,身上带着份读书人独有的书卷气。

      正直冬日,北方室内暖气充足,上课前白帆脱下黯黑色呢子大衣,坦出纯白高领毛衫,修长的脖颈下,老天为其配着一副同样禁欲的锁骨。下身宽松直筒牛仔裤,裤脚微微遮盖脚上的米白色运动鞋。

      他本意要用灰色卫衣作为内衬,但出门前还是放弃,唯一的原因是——太像学生。

      上学期白帆才结束他的博士生生涯,初次正式地登台讲课,至少要在穿搭方面显得成熟些。

      几名女生凑到讲台前,其中一个先开口道:“白塔老师,您讲课好棒啊!还有还有,您说英文的声线温柔又有力量,听您这么讲感动得我都快哭了,这次课回去我要再看一次《小妇人》。”女生反手指了指自己微红的眼眶,“下次课我可以带室友来吗?”

      她没叫错,白帆确实是白塔。
      14岁那年后,白帆一直以白塔的名字生活。身份证,聘任合同,包括每月银行流水的账单,都是证明。

      “谢谢你啊,外面正下雪呢,注意小心路滑。”白帆弯身拾起搁在座椅上的呢子大衣,轻笑着回答另一个问题,“当然能带舍友来,但可千万别让她们代课。”

      女生十分肯定地保证,“我才不逃课,帅气又温柔的大学老师都是宝,谁逃课那是谁的损失。”

      按常情,课程安排涉及工作日最后一节晚课,学生大都不愿意选择。但同样是32学时的公共选修课,《小说阅读万花镜》——光听名字就会让人觉得比那些有着深奥名称的课程好过许多,无非是期末时交一篇研讨性论文打发。

      并且它的课程大都集中安排在晚上,偶尔还能消磨掉无聊的晚自习,强过清早拉人起床的选修课百倍。
      再者,选择人文社科类的课程人数有所保证,毕竟谁也不想面对课程流产的窘迫。
      如此分析下来,《小说阅读万花镜》这门课程性价比极高。

      “你叫什么名字?”白帆看着与他聊话的女生。
      女生说,“陈兰。”

      “陈兰。”白帆摘下眼镜,拿在手中,“你愿意做课代表吗?”

      他并不近视,但看书工作时会戴一副蓝光眼镜,架在细挺的鼻梁上,更衬出儒雅气质。

      陈兰有些惊讶,“我…我吗?”
      “不愿意?”白帆掏出手机,打开微信个人二维码,“课代表。”

      见状身侧女生赶忙催促陈兰,她也激动地拿出手机来扫,“愿、愿意。”
      将学生们送走,白帆并没直接离开。

      窗外是典型的初雪情形,柔旎的雪瓣轻扬而下,跌过路灯时映照出莹莹虚影。行人经过道路,落下一串轻浅的步子,但很快会被雪尘再次淹没。

      白帆回到办公室,换了一本空白教案,接着又在书架里找了几本教材,一同装进双肩背包里。作为新人讲师,他对备课格外重视。

      这会儿的他很饿,上课前只吃了一包消化饼干,而讲课又是一件极为消耗体力的事。他摊在靠椅上,计划给蒋泊舟打去电话,想再一次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正巧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白帆迅速接起电话,“喂?”
      “喂?塔塔。下课了吗?我在崇理楼楼下,银杏花坛边上。”蒋泊舟率先交代了位置。

      白帆来不及问他出差提起返回的原由,立刻拎包挎在肩上,“嗯,我马上就下去。”
      “不急。”蒋泊舟声音温柔,“我就在这儿等你。”

      两人都是京大毕业,不同的是蒋泊舟本科毕业后步入社会,而白帆则在博士毕业后选择留校任职。
      这期间的差值是十五年。

      白帆努力攀爬到一个多数同龄人都会艳羡的位置——自头部高校毕业以及一份长久且稳定的工作。这对平凡者来说已算出众,但他仍觉得自己是个平庸又缺乏理想的人,他自始至终做的这些,都只有一个目标:成为一个能与蒋泊舟比肩的人。

      白帆在看见蒋泊舟的身影时放缓脚步,他深吸一口气,好压制焦急赶来地呼吸,水汽成雾状慢慢自鼻腔倾吐。
      无法,北方冬天如此。

      蒋泊舟是一个完美恋人,面容,身家,谈吐秉性样样满分,身力强悍,一些觉不出即将奔四的年纪。要少说十岁年龄,都会有不少人相信,剩下一部分则是从他身上那股沉稳敛重的气息里觉出端倪。

      这夜无风,是个雪瓣消声的夜晚,来往学生不遮伞地踏进雪尘里。电话挂断后,蒋泊舟撑着伞往崇理楼门前去,当观望到这些活泼的年轻面孔,他心头微微艳羡。

      “泊舟。”白帆的呼唤铺散在湿润的空气里,他看到路灯下伞面倾斜,漏出一双沁在阴影中的眼睛,狭眸深邃在暗处也能熠熠生辉。

      蒋泊舟向来有种让人想要拥抱的疏离感,说来是比较矛盾,不笑泠然,一笑起则是暖阳开春的明媚。

      “塔塔。”蒋泊舟轻叫一声,两人身上都带着寒气,“冷不冷?”

      “不冷。”白帆走到伞下问,“你怎么来了?”

      蒋泊舟露出笑容,伞也朝白帆的一侧倾斜,“白塔老师第一次上课,男朋友没机会亲自到场,至少得过来接一下吧。还有,我不在你就拿消化饼干打发晚饭?”

      白帆本科毕业那年,蒋泊舟从只有血缘关系的父亲手中接任集团事务,老总的工作作息时间只能用毫无规律来形容。

      白帆想起下午时的通话,微笑应下,“那麻烦蒋总了。”

      “不麻烦。”蒋泊舟牵过白帆的手,在冷气里摩挲,“还说不冷,手凉成这副样子。”

      白帆用另只手握住蒋泊舟撑伞那只,“你不也一样?”

      蒋泊舟右手无名指最后一块指节上,凸起一条约一厘米的粉色疤痕,算是他身上唯一缺憾的地方,但这不怪造物主吝啬,是后天割伤。

      他不答这话,拉着白帆的手揣进大衣口袋,“我上了年纪,跟你可不一样,手凉脚凉的,得借着点外物才好。”

      白帆觉着手心一热,那口袋里装着一个火热的小玩意儿,是蒋泊舟说的外物。他摸了摸,表面光洁丝滑,微凸的位置是用来调节温度的按键,像是枚大号鸡蛋,“暖宝宝?充电的?”

      蒋泊舟点点头,唇角勾起微笑的弧度,“我看张秘书天天拿一个攥在手里,就叫她也给我买了个,以前只知道有暖宝宝,现在都不知道还出了这种东西。”

      张君是蒋泊舟的秘书,跟在身边多年,年中才修完产假回来,办公室里什么养生稳健的法子她最为清楚。

      白帆没将手拿出,说笑道:“黑心老板,还要压榨员工给你买这种东西。”

      蒋泊舟继续抚摸白帆的手,把话接起,“是,老板娘最会替下属打抱不平了,那不如等你这月工资下来,我叫她拿着账单找你报销?”

      “那只能报暖宝宝的钱。”白帆在口袋里将暖宝推至蒋泊舟的掌心,“别的我报销不起。”

      白帆一米八零的个头比蒋泊舟矮一些,刚好到他耳骨位置。蒋泊舟倾身与白帆说道:“那等周一上班我让她做一份详细的报表给你。”

      又是玩笑话。一个手掌大的暖宝宝,又没镀金贴钻的,还需要出一份报表?真要叫张君听见,定会哭告着求蒋泊舟,如果要找理由辞退自己,也不必如此为难。

      白帆耸耸肩膀,仍是应下,“那我等你的报表。”

      崇理楼是离京大西门最近的一栋教学楼。两人花不到十分钟的时间走出校园,又往前走有一小段路程,白帆才看到蒋泊舟的车。车身的玻璃面上都贴着防窥膜,从外只能看到倒影。

      “坐副驾驶,没叫刘叔跟来,我来开车。”蒋泊舟继续补充,“说了今天男朋友要全权服务到底。”
      白帆点点头,“好。”

      相处多年,蒋泊舟总是以一种体贴入微的姿态来呵护白帆。要拿流行话表达,他无疑会被白帆划去爹系男友的一列。

      蒋泊舟摁下副驾车柄,拉开车门,不撑伞的一只手扶住车框,等白帆上车后接过他从肩上摘落的背包,随后又将雨伞合起抖落两下,一同放到后座上。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如此,他上车时发丝染有几瓣细碎的白雪。等白帆的那会儿,蒋泊舟将车子熄火,车内通电,暖气开得充足。

      白帆才合车门,二白就自后座扑来,伸出舌头舔了舔他温热的掌心,又抬开前腿来回交错地往他怀里扒。

      二白是一只五岁的蓝陨石边牧,浅灰的毛色在广袤的纯白毛丛中通体渐变,椭圆形眼珠整体成灰蓝色,细瞧瞳仁还会折射出宝石般的光彩。

      白帆第一次见时,它才两月大,抱在怀里相当于一只泰迪犬的重量。名字是蒋泊舟起的,他说:家里有了大白,它是迟来的,所以得叫二白。

      白帆十分配合的将二白抱在怀中,“怎么带它来了?”

      蒋泊舟头顶那几枚可怜的雪花,进到车内后便快速地消融,“你还不知道它?机灵得比人都精,看我几天没回家,回了家又洗澡又换衣服的,应该是猜到我要找你,就跟着来了。”

      “怎么碾都不走。”

      二白像是听出话意,讨好般地在左侧中控面板前叼来一个满腾腾的牛皮纸袋。

      身为一条边牧,它确实没辜负优渥的基因。浑像半个心思多叠的小孩,什么事儿教它一遍两遍,下次再碰上都能迅速做出反应。

      白帆接过纸袋翻开,“炒栗子?”
      就说刚进车时,除却蒋泊舟身上低调的海藻味湿漉感,还伴着股暖烘烘的炭烤香气。

      白帆对于气味格外敏感。上周他在商场看到瓶名为“布列塔尼的空气”的香水,想起研二暑假,和蒋泊舟一同去往那里度假,快待够一月才回来,于是就买来送给他。

      赶上这回出差,蒋泊舟一直把香水放在车里,接白帆前,他还特意喷了两下。

      “布列塔尼的空气”只还原了八成的海风气味,剩下两分真情实景是调香师无论如何也无法复刻的。但是眼下,蒋泊舟用一袋板栗搅乱了玫瑰海岸的夜晚,一把将人拉进烟火气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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