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嘉鱼》贾鲍鱼

6、第 6 章

　　再度醒来，不知身在何世。

　　我愣愣张大双眼，试图聚合视线。发现我躺在一张宽敞的大床上，床榻上雕的是凤穿牡丹。左为凤，右为凰，其间镂刻数朵枝叶繁茂的牡丹纹样。
　　“好了好了，姑娘醒了！快告诉王爷去！”大约是个小婢子喊了一声。
　　立即有人走过来，温柔地握住我的手，搭上脉搏，静听一会儿，道：“姑娘是风寒未愈，加之操心伤神，将养几日就可。”

　　转过头，只见床边坐着一位笑盈盈的姑娘，着一身桃色衣裙，一双眼生得十分好看，笑起来弯弯的，叫人一瞧就顿有几分亲近之意。
　　我冲她点点头，道谢：“多谢姑娘。”然后硬撑着想坐起来。
　　她赶忙起身，扶着我坐好，对我说道：“别姑娘姑娘的叫我，别扭着呢。我叫秦筝，唤我筝儿也行，秦儿也行。你昏睡了一天一夜，起先还发梦，把王爷吓得不轻。非遣人去请了我爹来，好一番折腾。后来瞧你平和多了，我爹便进宫当值去了，留下我照看你。”
　　我顿了一顿，道：“有劳筝儿姑娘了。”
　　秦筝捂着嘴又笑起来，好半天才说：“你醒了就好。王府里那些小厮丫鬟们总算能歇口气了，昨夜这府里上上下下怕是没一个睡得安稳。”

　　我脑里还混沌着，一时竟不能全然明白秦筝说着什么，只睁着眼直直地看着她。
　　这会儿秦筝也觉着有些不对，抓过我的手再度听起脉，嘴里嘀咕着：“不应该啊，你这模样怎么竟是想不起发生了何事一般。莫非是脑子烧出什么毛病了？”
　　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人走进房里。穿一件金丝滚边的黑色外袍，玄纹云袖。甫一进来，就直勾地盯着我。

　　秦筝起身，抬起手在他面前晃了两下，揶揄道：“唉哟，惠王这双眼莫不是出什么毛病了，怎么这么半天眨也没眨一下？要不，我再把我爹请回来给您瞧瞧？”
　　惠王秦筝打趣得脸有些讪讪的，这才转过身去问：“她没什么大碍吧，怎会睡了这么久才醒？秦儿你平日里总吹嘘着医术如何如何了得，她若是再有什么不妥，当心我去秦府拔了你种的那堆花花草草！”
　　秦筝神色一转，两弯月牙眼闪闪烁烁，支支吾吾的答道：“那个……这姑娘似乎是，似乎是烧得有些不大认得人了……”
　　“什么！”惠王一愣，转而又直直盯着我，猛地走至床边，按住我两边的肩膀，正声问我：“你，你还认得我么？”

　　我被他按得两肩有些发疼，瞪着他那双桃花眼，良久，之前发生的那些俱又想起。咬牙切齿地点点头，惠王赵仅，拐走我儿子和好友的人，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忘了。
　　赵仅却像是松了口气，狠狠得瞧了秦筝一眼，道：“你可别再糊弄人了。就你那医术，下回定叫王管家把贴在王府前那话给改了，改成：貌丑者与秦府小姐不得入内！”
　　秦筝亦是一脸尴尬，摆摆手冲赵仅喊着：“马有失蹄，人有失足嘛！”
　　他们你来我往的，感情必然不错。赵仅在这小姑娘面前竟没半点王爷架子。
　　我却焦急着琛儿和添香的安慰，冷声问道：“不知王爷将琛儿和添香如何了。我现在已经在王爷府上了，可以让我见见他们了吧？”
　　还不待赵仅应我，秦筝拉长音调便说：“原来王爷不止拐了这位姑娘，还顺带一起拐了另外两个。啧啧，这要是给太后知道了……”
　　赵仅斜瞟了她一眼，道：“哼，某些人啊，不想辛辛苦苦种出来的乱七八糟的草药没了，还是趁早走了的好。不然呐，想来她也知道本王不待见那些花花草草已不是一日两日了……”
　　秦筝听了，乖乖退到门口，似有些讨好地说：“不打扰王爷与红颜知己交心，我这就退下，这就退下。”末了，带上门，一溜烟跑开。

　　房里便又只剩我与这混蛋王爷。
　　赵仅颇为自然地执起我的手，低头细细看了好一会儿才道：“昨日你昏睡在马车内，怎么都唤不醒，探着你额头才知晓你竟烧得那般厉害，可真把我吓着了。”
　　我立即抽回手，道：“琛儿和添香呢？”
　　赵仅却仍没回我，继续柔声说着：“我无甚办法，只好抱了你进府，叫人寻了秦太医来。秦太医只说你是风寒未愈，又吹了风才烧得厉害，退了烧便无事了。可我瞧着你一直睡着，总觉得不大对劲……”
　　我已有些薄怒，赵仅这番言语说来，好似他如何关切我一般。于是冷着声音又问了一回：“琛儿和添香呢？”
　　赵仅又是愣了一下，用力抓起我的手，盯着我，一字一字说道：“不提琛儿和添香，你就不欲搭理本王一句是吧？”
　　我愕然地看着他，若不是他说琛儿与添香在他府里，我跟着他来做什么？除了琛儿和添香，我和赵仅难道还能说些别的？
　　赵仅更用力的拽着我，似乎想从我眼里找出些什么。

　　我只是越发觉得奇怪。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些什么，颓了力气，松开我，哑声道：“你的琛儿和添香在西院里住着，本王并未为难他们。现在已经夜了，你再歇息一晚，明日本王让人领了他们来瞧你。”
　　我点点头，看着赵仅出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