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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补录五-陈鬼鬼篇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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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们走了很久以后，我身上被施下的术法才消失。
我向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跑去，可惜我什么也找不到。
可我真的很想再见到婷婷。
当我即将绝望的时候，我想起来很多很多年以前，我与她一起去到时光机里边，一起穿越时空所看到的很多往事。
于是我去到了阴界南境边界，看到了边境外一望无际的刀路，那儿寸草不生，只有闪烁着锐利光芒的无数利刃。
我深深地呼吸，最后，脱去了自己的鞋袜。
“啊——”
我感受着那些锋刃从足心刺入，感受着血肉被破开、筋骨被刺穿的剧痛。
一步，再一步……
那些疼痛往上延伸，像毒蛇一般缠绕住我的双腿，再越过我的躯体，侵蚀我的魂灵。
太痛了，所以泪水一滴接一滴地流，它们一坠下去，就被那些刀刃割成两瓣。
于是我想起婷婷痛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痛，她哭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难过……
我走了很久很久，终于走完了这十里刀路，看见了刀路之后贫瘠的土地，那儿只有两间挨着的草屋。
“你终于来了。”
“谁？”
我紧张地看着那两间屋子，直到前边的那间里边出来了个很年迈的老人。
他坐着个木轮椅，一头鹤发，很和蔼地对我笑出一脸皱纹来。
“你是……轮回仙人……”我愣愣地看着他，我没想到传说中的仙人是这副模样。
“老伙计，不要诧异了，我这双腿还不是拜你所赐吗？”
我惊得说不出一句话。
他却只是大手一挥，瞬间治愈了我足底血流不止的伤口。我继续向他走去时，脚下竟丝毫感觉不到一点疼痛。
可这与我所知的不同……
“你别露出这种表情，余曦可没有这样的待遇，他可是实实在在地痛了快三年呢，直到世界翻天覆地的那一瞬间才算完。”
有些事情……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他摇着轮椅往回走，于是我跟着他进了第一间草屋，这儿所有的设施都很简陋。
“你一定很惊讶，但是这些话，按你的世界的时间流逝来算，大约每隔七十年，我就要对你说上一遍。”
“我的世界的时间流逝？”
“哈哈哈……对啊，这里，还有我，已经不算是六界之内了。这里的时间，可以在一瞬间过上千年万载，世间所有的时空，对我来说就只是一个点。从这一刻，往前很多很多年，再从这一刻，往后很多很多年，我都能看到。哈哈哈……”
“啊？”我听得云里雾里，最后缕清脉络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了他一个问题，“那你能看到，我下辈子，还有再遇见我的妻子吗？”
“那个女孩身上的诅咒早就破了。所以，这个问题，在你看见她和余曦一起去走轮回路时，你心中就已经有答案了。”
“好吧……”我沮丧地垂下头，我早就知道的……我只是不甘心……下一辈子，余曦就可以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找到她了，到那个时候，他怎么会让我靠近她……
“哈哈哈……老伙计，你的生命马上也要到尽头了。有什么遗愿吗？我尽量在你下一次的生命里，帮你。”
“啊……这样啊……”于是我很贪婪地提出了一个我一直都很想实现的愿望，“能不能，让我比余曦强大，这样，我就能……”
“停停停！你几乎每次说遗愿都是想打败他！我说不行你才换别的愿望！你要我说多少次，余曦几乎就是这个世界上不可战胜的存在，你以为为什么那个女孩能用弑敛剑杀死他？是因为他知道只要他死在她手里，她就会难过、自责，就会去用时光机来改变世界，来拯救她自己，来破掉诅咒。唉！他简直就是这个世界的……用阳界年轻人的话说，那就是游戏漏洞！”
“啊……好吧。”我自卑地垂下头去，又不甘心地问道，“那他为什么会这么强啊……”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那时的神仙妖怪都没有活到现在的……你曾跟着他们一起去见过的，永恒之岛上的那棵灵树，那是余曦的本体……那才是他们的第一世啊，朝阳仙子花了一辈子来照料那棵小树苗，直到它长成参天大树……”
在轮回仙人抬手施放的那一面幻象中，我看见了婷婷，啊……那时她竟是仙子，朝阳仙子……
仙的一辈子，特别特别长，几百年的光阴，她都在照顾那株树苗。待到她垂垂老矣，终于要离去的时候，灵树落了一树的叶子来挽留她，但仙子还是死去了。后来，因为永恒之岛的位置刚好位于六界的中心，所以被开发作为一处旅游景点，而灵树也被传说能帮助实现愿望，于是越来越多的人都来向灵树许愿……世间给予的每一份信仰，都能帮助灵树变得更加强大。灵树相信，终有一天，它能找到朝阳……
在很多很多年以后，那大约是现在的一千年前，阴界往阳界散播了第一批能培育成阴阳大使的基因碎片，刚好有一片落在了灵树里。后来，灵树化出人形，那只是一个小小的人类婴儿，不带有任何之前的记忆。听到婴儿啼哭，刚好来到此处的一名官家大臣捡到了他，将他带回去细细抚养。
取名的时候，婴孩看向碧蓝天空，小手远远地伸向灿日，于是父母为他取名为：
“曦。”
“哈哈哈……因为六界都有源源不断的信仰之力流向他啊，所以他才那样强……”轮回仙人笑了起来，那个世界的模样在我眼前戛然而止，“话说这世界上啊，哪有什么一见钟情！那都是前世欠下的缘！白瑜也不过是与睦以和之前的某一世有着未尽的情缘罢了……老伙计，其实你与她的缘分，已经尽了。”
“但是，你是轮回仙人，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帮帮我，求你了……”
仙人笑眯眯地看着我道：“我能开启时光之门，让你将这一世重来一次。”
“重来一次！”我惊呼起来，“那岂不是要将这一世的所有痛苦再经历一次！？就像……时光机的第一人称一样？”
“是啊，但你们的缘分只有这一世，你要去轮回路的话，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于是，这几十年来，婷婷每一刻的音容笑貌，都在我的脑中陆续浮现。我很不争气地流了眼泪，点点头，道：“好。”
很快，他带我去了第二个草屋，里边没有任何一个家具，但是满满当当的，全是我的东西！
“棒棒糖……”那是我十七岁生日的时候，她送我的礼物，我那时告诉她我会一辈子都舍不得吃掉，是的，我确实一辈子都好好珍藏着它。
而在这个房间里，这个棒棒糖多得数都数不清！甚至，糖纸上的褶皱，糖棒被攥得弯曲的细微弧度，每一根棒棒糖都是一模一样的……
这个房间里还有，数不清的大三叶草，数不清的装着她初血的小玻璃瓶，数不清的结婚证……
“所以！其实……”我震惊地睁大了眼睛盯着仙人。
而仙人捋着胡子，像是早就料到我会这么激动一样：“看到了吧？其实你已经把这辈子过了很多很多次了。好了，要进时光之门的话，得把对你最重要的东西留下，不能带着对这一次生命的留恋开始下一次的生命噢。”
“嗯……”我小声地应他，想了很久很久，最后手中法力变幻出来的，便是那四样东西，那是……这一辈子对我来说最珍贵的东西了。
我小心翼翼地挑了有空位的地方，将它们放在这些无数的、长得完全一致的东西里边。
“还是它们，对吧？哈哈哈哈……”
我感激又愧疚地看着他道：“你之前说你的腿是因为我才这样，是因为这件事吗？”
“哈哈，你看你总是不记得呢，你每一次来找我，我都会应允你一点事，所以我的脚就要往上坏掉一点，现在是坏到膝盖上边了呢。你可知你最早的时候，一辈子都没能让她看见你，一直都只是用写字画画与她交流。那时你求我的是，能够让她看见你，于是，我去到某个时间点，让阴界有了那种能让鬼魂攒下积分来兑换显身术法的机制。再过几十年，你求我的是，让余曦的脚被她摸到的时候，会有异常无比的疼痛。再后来，你想让余曦救她时付出的代价是五十年阳寿……”
他说了很多很多，都是一些非常幼稚的请求，而他说就是我这些幼稚的请求，才让我的下一趟人生发生或大或小的改变。
我明白了，无论我重来多少次，都赢不过他，所以，我才会一直卡在这一世，一直留恋，一直重来……
“所以，还是那句话，有什么遗愿吗？我尽量在你下一次的生命里，帮你。”
“嗯……”我回想着这几十年，想起了这一生中最后悔的一件事，“婷婷怀孕六个月的时候，去看了画展，遇到了余曦。我很生气，不顾她怀孕就……我知道，不论是改变记忆的术法，还是使用时光机，一切也都还是真真正正发生过的，做错的事，就是做错了，这是无法改变的。后来的大半辈子，我都在后悔那件事。求求你，下一次能不能阻止我，让我不要做错事……”
“这件事，你上一次也求过我。”他无奈地笑笑，“但其实那天我已经阻止过你，但是过去这么多年，今日再见，你已经忘记那时的那人是我了。去到人世，双足触地，去赶上你的脚步，那几乎耗费了我的全部法力，所以我能做到的只有一句告诫……好啦，下一次我一定会更努力地去阻止你的。”
“谢谢你。”我很虔诚地朝他鞠躬，又问道，“我想知道，为什么你愿意这样帮我呢？”
“你小时候救过一个女孩，她是我很重要的人，是我谢谢你才对。”他笑了笑，手中施出点法力，一道漩涡便出现在我面前，缓缓流转起来，“不用喝孟婆汤，记忆会慢慢消失的。”
我愣愣看着那道漩涡，那是时光之门啊……
“什么时光倒流，什么重来一次……世界始终向前，走不出过去的人只有你啊。哈哈哈哈……”
没关系的！婷婷，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一个真正的、和你一直走下去的办法！
怀着这样的信念，我踏入了时光之门……
在那一瞬间，我想起她十八岁的时候，对我许下的凡人愿望：“我许愿……”
“你永远都会陪在我身边！”
……
意识重新出现的时候，窗外的雷声轰隆隆地响，而我看见了年少时的我，他就在婴儿床旁看着我，轻轻地安抚我。
这时，我嗅到一抹熟悉的味道……
是她……是她！
年少的陈婷婷走到婴儿床旁，摸了摸我的心口，轻轻地唤我：
“鬼鬼？”
我说不了话，我好像不会说话了，于是我对她绽放出了一个我自认为最灿烂的笑容！
是我呀……是我呀！
婷婷，我来找你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