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一场奢华的盛宴》墨兰幽幽

6、你我的世界

　　终于两个月的假期结束了，水心按时来到新学校。一进学校大门她就被那条林荫道吸引了。诺大的梧桐树，粗粗的树干，茂密的树叶把整条道都蓬起来。走进去，一阵凉风迎面拂来，直感觉惬意扩散至身体的每个细胞。她白色的连衣裙随风飞舞，酒红色的头发也飞扬起来，大大的眼睛带着好奇观看者周围的一切。
　　因为是第一天报道，林荫道上，教室门口，接待处，到处都挤满了人。只是在这个紧张而又充满竞争力的学校，没有人去在意别人。每一个人抬起头都被桌上那一摞书挡住了视线，每一个人的精力都被两周一小考一月一大考占去了，每一个人的目标都是为了奋斗一所好的大学。每个人，从进到这个学校的第一天起就是目标明确的，只是到最后结果怎么样，还要看这三年的历练如何。所以在这里每个人的生活都是单调而又机械的，生活是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经历也是平凡的不能再平凡，而人情味也是淡到不能再淡。
　　经过两次考试之后，水心才明白原来自己在这里什么都不是，成绩中下等，又不爱讲话，她依旧是孤单的，她不禁怀念起有张灵和克剑的日子。越怀念越伤感，越伤感越怀念，有时候自己哭到不能自已。她只能一遍一遍在纸上写下那个在心里念叨了很多次的名字，一遍一遍，她不知疲倦的写着，似乎这样才能得到些许的安慰。
　　忽然有一天，大概高中生活过了有一年的时间吧，门口保安到教室喊她说有人找。她疑惑的往外走，谁会来找自己呢？是谁呢，张灵？不可能，她现在应该在上班。克剑？应该不可能吧，他现在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了，应该不会来的。那会是谁呢？穿过林荫道，她定格在那里，“原来是他”那个有着一对惹人注目的招风耳的男孩，正站在门口笑眯眯的看着水心。
　　“水心，水心，我在这。”招风耳一看水心过来，热情的向他挥手。
　　“你找我吗？”水心慢吞吞的走过去，用极其冷淡的语调问道。
　　“是啊，我不找你找谁啊，走吧。”招风耳说着就要过来牵水心的手。
　　“去哪？”水心警戒的往后退两步，两只眼睛固执又排斥的瞪着招风耳。
　　“吃饭啊，你们学校又不让外人进，所以只能出去啊。你该不会连我这个老同学请你吃顿饭都拒绝吧。”招风耳这下老实了。
　　“那走吧。”水心顺从的跟在招风耳后边。她是不愿意的，只是她发现已经有很多经过这里的同学开始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们。
　　招风耳带水心走进了学校旁边的一家冰激凌店，只是这家店有个特别之处就是每个坐席都是用隔断隔开的，方便了情侣们说悄悄话。
　　水心要了杯果汁，招风耳要了杯咖啡。水心坐在那玩弄着杯子和吸管，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招风耳。
　　“水心，你还是一点都没变，那么漂亮，那么固执。”招风耳盯着水心有些不自然的说到。
　　“张超，你这是在赞美我还是讽刺我？”水心开始慢吞吞的吸着果汁喝。
　　“我没有，我说的是实话。你还像以前那么漂亮，却还像以前那么固执，甚至连多给我说句话你都不愿意，也不屑多看我一眼，我真的让你那么讨厌吗？”招风耳不禁两肘撑在桌子上，无奈的看着水心。
　　“没有。”水心简单的回答到，依旧吸着果汁，杯子里的果汁已经被她吸了将近一半了，她丝毫没有察觉到，‘如果对面坐着的是克剑，自己应该就完全不一样了吧。’
　　“你还好吗，水心，学习紧张吗？”招风耳只好转变话题。
　　“挺好的啊，你不是看到了啊。”水心漫不经心的回答，停止了喝果汁。
　　“我前些天碰到克剑了。”招风耳眼中是试探？还是挑衅？
　　“~~”水心不禁抬起头，眼中竟然充满了哀伤。‘难道自己现在连这个名字都不能提起了吗？’水心不禁打个冷战。
　　“他现在过的风流倜傥啊，身边美女如云，只是没想到你这个傻瓜还在惦记着人家，人家早把你忘到脑后了。”招风耳恶狠狠的说到。
　　“你说够了没有，我很忙，我要走了。”水心说着就要站起来，只是双腿是那么无力，眼前一片漆黑，她“扑通”一声又坐在凳子上。思绪都短路了，一下子觉得胸口痛的厉害，一阵一阵的，这种痛快要把自己吞噬掉了。
　　“水心，我不是故意说他坏话，我只是看不过去眼。”招风耳冷冷的看着刚才快要摔倒的水心，冷冷的看着她痛的那么厉害，丝毫没有心疼的意思。
　　“你来就是为了给我说这些吗？那么你的目的达到了，你可以走了。”水心强忍着胸口的痛，虚弱的说到。
　　“哈哈，看你这么痛苦我就开心。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吗？我当初给你写那么多信，为你做那么多事，可是你全当没看见，你压根儿就没看得起我，在你眼里只有克剑那小子。他有什么好，是，他是比我帅，可是他比我有钱吗？他现在就是穷小子一个，拼命的给别人干活，却还没我挣的多，最关键的是我还处处压制他，我想想就开心，谁让他这么倒霉呢，哈哈。”招风耳狰狞的面孔此刻更加扭曲。
　　“你说完了吗？可以离开了吧，就当我求求你，你赶快走吧。”水心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虚弱的连说话都是奢侈。
　　“好啊，我不折磨你了，以后我也不会再来找你了，你可以放心了。”招风耳右手食指挑衅的托起水心的下巴，嘴巴快要贴到水心的耳朵上了，眼里闪着复仇的光芒和快乐，然后一把推开水心，扬长而去。
　　“哇”水心再也忍受不住，刚刚喝的果汁全都吐出来了。她支撑着自己虚弱的身体慢慢站起来，‘克剑，你真的那么辛苦吗？我以为我一个人在这个学校，很孤单，已经够辛苦了。只是没有想到你比我更难，你孤单吗？会想我吗？’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水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学校的。她糊里糊涂就来到了学校的小花园。雨不大，却足以让水心的意志清醒，可是自己实在支撑不了身体的重量了，一下子坐在了甬路上。是泪水还是雨水，砸在水心心里，冰凉冰凉的。她把头深深的埋在两腿之间，再也抬不起来了。隐隐的，贴在腿上的白色连衣裙泛起了鲜红的颜色，渐渐的，地上也泛起了淡红的颜色，犹如一朵一朵的木棉花妖艳的开在地面上，那么刺人眼球。水心忘却了腿上那一道被月季花的刺深深划下的伤痕，她只是盯着地上那一朵一朵的木棉花四散开来，逐渐变淡，在不同的地方又组成了新一朵的木棉花。
　　恍惚间，一股温暖的气息飘过来。水心那冰凉的身体被一个人拥入怀中。水心抬起头，酒红色的头发湿漉漉的一绺一绺的贴在脸上，像个受伤的小绵羊一样她浑身发抖。
　　“水心，干嘛呢，搞成这样。”是夏如歌，水心的‘同桌’，说是同桌是因为她们之间隔着一个过道。夏如歌看着水心腿上的伤，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没事，不小心摔伤了，你能陪我去医务室吗？”水心此刻已经恢复了清醒。
　　“下雨天的你跑出来干吗啊，还弄伤了自己。”夏如歌扶起水心，责备的说到，语气里却满是关怀，拿起纸巾替水心擦拭着脸上的水珠。
　　“呵呵，不是有老同学找我啊。”水心这样说着，眼前立刻浮现招风耳那张可恶的脸，水心不禁又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幸好夏如歌在身边。
　　“谁啊，克剑吗？”夏如歌仿佛看穿水心一样。
　　“你怎么知道？”水心抬起头，眼睛里满是惊恐和疑惑。
　　“什么我怎么知道啊，你整天在纸上写的那名字，谁不知道啊，猜都能猜得到。”夏如歌一边扶着水心往前走，一边连珠炮般说到。
　　“只可惜不是。”水心低下头，看着腿上，血还在不断的往外溢。
　　“你说什么？不是，那还有谁啊？还有谁能把你搞成这样。”夏如歌两只眼睛瞪得圆鼓鼓的看着水心。
　　“没有谁，医务室到了。”水心搪塞道。
　　“哦。”夏如歌有些失望。
　　从医务室出来的时候，水心的小腿被包扎的严严实实的，好像受了多大的伤一样。
　　“都怨你，一直跟医生说什么怕我感染，只不过是一个小伤口嘛，搞这么兴师动众，被同学看到以为我怎么了呢。”水心嘴里这样说，脸上却堆满笑容，不禁在夏如歌胸口就是一拳。
　　“哎哟，真是受不了你，这时候还爱美。对了，你衣服湿成这样，去我家换件衣服吧。很近的。”夏如歌很是热心。
　　“你家？在哪里啊？我，能穿你的衣服吗？”水心不禁望着夏如歌那有些发福的圆润的身体说道。
　　“对啊，我家，我在学校租了个小房子，走吧，我已经跟老师请过假了，你不用担心。”夏如歌好像一切都计划好了一样。
　　“好啊，正好可以看看你家啥样子。”水心也来了兴致。
　　那其实就是教师公寓的一个单身宿舍，有张床，一张桌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被子没叠，乱七八糟的堆了很多衣服，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零食。水心一时不知道自己应该站哪里才好。
　　“那衣服你随便挑吧，都是干净的。”夏如歌指着床上那一大堆衣服，并顺手递给水心一块毛巾。
　　“你给我挑一件吧，只要能穿举行。”穿人家的衣服还讲究什么呢。
　　“那就这两件吧。”夏如歌从中扒拉出来一件白T恤，一条蓝色牛仔裤。
　　水心顺从的换上衣服，一看就傻眼了。T恤宽松的像一件斗篷，牛仔裤在腿上晃荡晃荡的，虽然小腿被包扎了很多绷带，水心依然觉得穿着这条裤子像没穿一样。
　　“哎，我说夏如歌你干吗买这么宽的衣服，你又不是特别胖。”水心撇一眼夏如歌，不知道这句话有没伤害到人家的自尊心。
　　“这宽松衣服穿着多方便，只是好像穿在你身上有些太宽了啊。”夏如歌拽拽T恤，又拉拉牛仔裤，若有所思的说到。
　　“行了，就这样吧，谢谢你，不至于让我像落汤鸡一样去上课。”水心不禁握着夏如歌那胖胖的手说到。
　　“切，别那么肉麻行不行，真受不了。梳一下你头发吧。”夏如歌甩开水心的手，指着桌子上的一个小梳子说道。
　　“好的。”水心欢快的走到桌子边，开始梳头发。
　　“水心，你的头发怎么会是红色的呢？”夏如歌坐在那一堆衣服当中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从我记事起就是这样的啊，别人也总是问我这种问题。”水心不禁想起克剑也曾经问过同样的问题。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真的像那个讨厌的招风耳说的那样吗？
　　“水心，水心，赶紧梳完头发我们去上课啊！”夏如歌对着正在发怔的水心喊到。水心回头看时发现夏如歌也已经换了一套衣服了。
　　当她们走进教室的时候，其他同学已经在上自习了。她们的出现还是引起了小小的轰动，或者说她的出现引起了小小的轰动。因为一个在夏天只穿裙子的女孩今天竟然穿上了T恤和牛仔裤，柔美中透漏着一丝随意，不像平时那般难以靠近。这个美丽，安静而又冷漠的女孩今天看起来与平时那般不同，更关键的是她的腿怎么了，怎么走路一瘸一拐的。只是这种轰动也只是短暂的，转眼大家又投入到书堆当中了。
　　水心坐下来，却怎么样也难以集中精神，脑子里不断回荡着招风耳说的话。克剑，你现在在哪里？你都不能来看看我吗?我是多么想念你，你知道吗？思念是如此累人的东西，可是我还是宁愿去尝试。自从那次拍完照片之后就杳无音信，我们之间是不是只剩想念。
　　水心不知道，此刻，克剑正一个人躺在房间里，39°的高烧已经让他昏昏沉沉，昔日象牙般的脸上此刻是一圈一圈的红晕，在这样炎热的夏天，自己却冷的瑟瑟发抖。在这个租来的小屋里，没有人知道他生病了，也没有人知道他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极度的疲劳让这个十七岁的少年终于倒下了，终于可以歇一歇了。
　　在过去的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基本上都是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在榆钢这个几十万人的钢厂里面，他只是其中一个小小的临时工，为了多挣些钱，他别无选择，只能暂时出卖自己的体力。
　　原本他不应该承受这么多，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本来应该在校园里安静的读书。可是他却过早的接过了家庭的重担。爸爸生病住院了，家里为了给他治病已经花光了所有的钱。大哥虽然已经成家可是却很难说立业吧，养活自己的那个小家就已经很不错了。在这种情况下，克剑又能怎么办呢？他选择了离开学校，对于心爱的水心他也只能从背后偷偷的望着，她的美丽，她的优越只能让他望尘莫及。
　　他没有像其他跟他一起退学的同学一样，整天在家里跟女同学打打闹闹，说说笑笑，他甚至几个月不回一次家，他拼命赚钱，渐渐的他开始懂得男人要在社会上立足，就必须有钱，有钱才有自信，否则只会让别人看不起，于是他更加拼命的赚钱。
　　只是这次的高烧彻底把他击垮了，他蜷缩在被窝里，觉得自己浑身的关节都是痛的，身体只要稍微动一下就有一股钻心的痛。不可以，自己不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轻易的被打败，一定是自己想偷懒了，克剑，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奢侈的躺在床上，你一定是脑子坏掉了，赶快起来啊，你不可以这样的。他挣扎着起来，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阵漆黑，他强撑着把鞋穿上，腿好软啊，怎么回事，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手扶着墙，勉强往前挪动。可是实在是太累了，太累了，眼前一阵眩晕，他倒在了地上。
　　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地上。窗外的月光照进来，清冷清冷的。拍拍自己的脑袋，发现已经不晕了，只是浑身的关节还是钻心的痛。他索性就这样躺在地上，享受片刻的宁静和安慰，再也不想起来了。是不是我就这样死去也不会有人知道？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可怜，最疼爱自己的妈妈此刻在医院里，已经顾不上他这个只有十七岁的儿子。水心？他的眼前飘过那个美丽的女孩胖乎乎的脸和她那两只带着惊恐和害怕的大眼睛。水心，你现在应该在学校里安静的学习吧，还有会有很多的男孩子给你写信吧。我甚至连给你写封信的勇气都没有，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我真的一无所有，我连我的家人都保护不了。你原谅我，好吗？呵呵，我还有什么资格请求你原谅呢，我一无所有。
　　月光照在少年的脸上，两颊上是两道深深的泪痕。十七岁，有人还依偎在父母的怀里撒娇，有人却过早的承担起了家庭的重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