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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摄政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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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旦窟。
一片静寂和黑暗中,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
解雨臣把头向下一埋,耳边咯噔一声床板忽然停住了,两人顺势向下滚去,堪堪稳住身形,就听身下传来一声闷哼,跟着床板又‘咯吱’一声弹了回去。
“唔,我的牙!”解雨臣捂着嘴,刚抬头想要坐起身,后脑勺咣当一声撞到了什么地方,忍不住‘哎呦’一声叫出来。
“撞到了?”黑眼镜搂着他的腰,“花儿爷别乱动,上面是木板。”
什么都看不见,解雨臣不敢再乱动,伸手向下想去拿手电筒。
就听身下的某人呼吸一滞,幽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花儿爷,要是摸出火来你得负责啊。”
火?解雨臣手一顿,半晌才回过味儿来: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情还开荤段子!不由得怒道:“我什么都看不见,你赶紧开手电。”
唉……某人叹了口气,说了声‘抱紧了’,搂着他的腰向左就地一滚,连着翻了两个台阶,只觉手下一软,伸手摸摸像是羊毛地毯一类的东西。
“可以起来了。”黑眼镜话语里都是笑意:“花儿爷,怎么还趴上瘾了?”
切!稀罕!解雨臣用力拍开某人的手,坐起来拿出手电打开,眼前是一间花厅,此时两人正位于满是繁复如意纹的地毯上,上方是木制的宽台阶,刚才就从那上边一路滚下来的。
“密室?”黑眼镜站起来顺便把他给拉起来,“我就说有机关吧,你还不信。”
解雨臣没理他,揉了揉被摔痛的胳膊,只觉口中一阵腥甜,用手抹了一下,果然见血了。
“嘴唇破了?”黑眼镜说,“我看看,没事儿吧?”
解雨臣摇摇头,仔细观察起这个地方来,花厅中间是张长案,三面墙壁上都挂着垂地的彩画,仰起头:“这……”
“怎么了?”黑眼镜笑着看过去,不由得也是一怔。
画中人或读书、骑马或饮宴、狩猎,神态或笑或嗔皆栩栩如生,虽千姿百态却能看出是同一人,束发修身而戴冠,长袍是经典的孔雀绿,头上装饰着孔雀华丽的尾羽。
那人的模样和神态有些——不,是非常熟悉,解雨臣站在那里仿佛看到了镜中的自己。画中人的脸部和手部有轻微的磨损的痕迹,想来是经常有人抚摸所致。
这让解雨臣心里涌起一股非常不舒服的感觉,大概任谁看到这样的场景都会觉得毛骨悚然吧,更何况还时隔千年。他拿着手电看着墙上的彩画,一路走到墙角拐弯,眼前忽然冒出一个黑影,不期然间吓了一大跳,凝眸细看才发现是黑眼镜杵在一个月亮门下边。
“还有房间?”解雨臣抬手擦擦额汗走过去,可黑眼镜却杵在那儿挡住了去路。“喂?进去看看。”
“算了。”黑眼镜转过身来,伸手拦腰把他往外带:“我看过了,里面没什么紧要的东西。”
人就是这样,你越不让看就越觉得好奇想看,解雨臣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怎么回事儿?”
“走吧。”黑眼镜语气有些无奈:“花儿爷,真没什么好看的。”
此时解雨臣的眼睛多少习惯了些黑暗的环境,微微仰头视线穿过黑眼镜的肩膀看过去,隐约见里面好像是个卧室,有两个黑影在里头,这应该就是摄政王了吧?可为什么他不让自己看呢?
“走了。”黑眼镜又说了一句,强行用力带着他往回走。
解雨臣:……。“瞎子?”
“嗯?”黑眼镜停下,感觉解雨臣忽然凑了过来,跟着耳边微微一热,似有灼热的气息拂过脸颊,跟着腰间一只手探了过来。他忍不住心头一荡跟着就分了神,只听咔嚓一声背后一抹亮光反射回来。
解雨臣拿走了黑眼镜腰间的手电筒,光线照亮了屋子。
这小混蛋!真是不打一顿都不解气!黑眼镜咬着后槽牙暗暗发了狠刚抬起手,就听‘咣当’一声,手电掉在地上叽里咕噜地滚远了。
耳边传来解雨臣的声音,细品之下似乎还有些飘,他说:“这是我?”
半晌,黑眼镜暗暗地叹了口气,抬手轻轻地拍拍解雨臣的肩膀,“花儿爷?”
“我没事。”解雨臣伸手推开他从容地走进去,顺便还捡起了手电。
红色的床帐分向两侧,床前铺着大红色如意纹的地毯,两个盛装之人对面而立。从这里看过去刚好可以看见右边那人的四分之三侧脸,就见他微微躬身,面带微笑而双眸含情,年龄约莫十八九岁,一头黑色长发束在耳后,头戴金镶玉的冠冕。
两人走进了些,那人精致的五官和眉眼与解雨臣极为相似,但若细看还是会发现些微的不同,那人的脸型略有些婴儿肥,眼角微微下垂,眸光也不够清澈,看上去稚气未脱而一团和气,缺少解雨臣眉宇间偶尔流露出来的凌厉和霸气。
貌虽相似气质迥然。黑眼镜收回视线摇了摇头。
“年轻、新鲜,跟我长得一模一样。”解雨臣说。
“哪儿一样了?”黑眼镜听了,微翘的唇角带上了些许的讥讽:“连你的头发丝儿也比不上。”
解雨臣:……。听他这么说,真不知是该高兴呢?还该高兴呢?
两人又走到对面去看左边的那个男子,装束与左边之人相似,身材略高也略显清瘦,但在容貌气质却与解雨臣更为相近,也更贴近外间彩画上的那个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解雨臣皱起眉头又走进了一些,将光线打到那人脸上才发现却是个形态逼真的彩绘陶俑,不由得越发地莫名其妙了。
他的视线扫到陶俑胸前的吊坠上,立刻就被吸引了:“生命牌。”
黑眼镜听到这个名词身形一顿,解雨臣的手已经伸了过去。
生命牌就挂在陶俑的胸前,显然是另外一个人给他戴上去的。解雨臣拿在手里凑着灯光细看,材质是象征王者身份的青铜,样式和花纹也基本一致,反面用佉卢文写着‘长命富贵’四个字。
记得阿依说:我们那里的人一生下来就会佩戴,直到遇到伴侣才会取下,交换佩戴以示命运休戚与共。
解雨臣忽然就想起进入王墓前石壁上的那些简笔画,那时阿依说‘他们好像很亲密’,难怪自己会觉得‘亲密’这个词并不合适。
再联系到眼前这喜庆的大红之色,不难想象是怎样的一个场景:大婚!解雨臣勉强压下心中的惊诧,轻轻地把生命牌放回去,转回头又去看那个‘人’。
用大婚这样隆重的仪式走向死亡,当时该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呢?而眼前这个陶俑又是谁的替身?解雨臣的视线在人和陶俑之间来回,震惊之余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以理解和言喻的复杂。
过往的经历和画面一幕幕在脑海中闪回,渐渐地勾连出一幅清晰而完整的图画来。解雨臣转头看向黑眼镜,“这个头冠的样式我见过,就在千棺山,还记得……”说到一半没得到回应,转过头去才发现黑眼镜的脸色有些不太对劲儿。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又落回到陶俑的脸和头冠上,“喂?”解雨臣叫了一声,对方毫无反应。他轻轻走到黑眼镜面前,又叫了一声:“黑爷,回魂了。”
“嗯?”黑眼镜如梦初醒,收回视线转向他。
解雨臣抱着胳膊歪着头看向他的眼镜,似乎是想要透过这镜片看透一些什么,遗憾的是黑暗中只能反射出自己的影子。
“到现在为止有两个人。”解雨臣说,在脑海里把事情从头到尾又捋了一遍:“驸马,还有摄政王,你觉得他们是什么关系?”
“你觉得呢?”黑眼镜反问。
“兄弟。”解雨臣的语气非常肯定:“驸马是兄长。”说完他指向那个‘人’,“这位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摄政王了,也就是驸马的弟弟。”
“然后呢?”
“驸马战死在外,尸体埋在巨石阵下。”解雨臣又指向陶俑:“它这身衣冠应该就是驸马的,由此可以推测驸马的容貌应该与之相似。”
黑眼镜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痕:“所以这个摄政王有恋兄……”说到一半就停了,看着眼前的场景忽然意识到绝不仅仅是恋兄这么简单而已。
“你说最后一个见到玉佩的人会是谁?”解雨臣又问:“是兄长还是弟弟?”
黑眼镜听了面露苦笑:“花儿爷,你真难倒我了,这可能就是眼下我们要找寻的答案。”
“看来我们只能从这两兄弟身上找了。”解雨臣拿着手电大步走向喜床,入目满眼的大红和龙凤呈祥的图案,终于忍不住抹了一把脸,无奈地说道:“黑爷,动手吧。”
“也是。”黑眼镜点了点头,“找到了咱们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两人都不想久留,床上、柜子、地毯下面都仔细搜索起来。解雨臣正在床头的柜子里仔细翻找,忽然袖子被扯了一下:“花儿爷。”
“怎么了?”解雨臣站直了身体,“有什么发现。”
黑眼镜拉着他个胳膊转向右边:“花儿爷,看那里。”
解雨臣把手电转过去,就见最右边的墙壁前有个桌案,案上放着一对青铜灯台,正中间是个坐式屏风,屏风的正中间镶嵌着一块乳白色的玉佩,状若盘子大小,形状正是双鱼。
“不是吧?”解雨臣瞪圆了眼睛,忽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居然在这里?”
“走,去看看。”黑眼镜说。
两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玉佩,直直地走向桌案,来到桌前解雨臣刚要伸手,只听脚下微微一响似乎有什么陷了下去,他低头去看眼前忽然就大亮了起来。
抬起头来,就见两只青铜灯台都被点亮了。“这是?”
“机关。”黑眼镜抓紧了解雨臣的手臂。
两人绷紧了神经,紧张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等了半晌却什么都没有发生,解雨臣正感到奇怪,忽然心中一荡,一股无名之火从小腹迅速窜上来,身体也开始热了起来。
“不好!”黑眼镜这时也意识到是不对劲儿了,动了动鼻子,立刻上前吹熄了灯台。
解雨臣眼前一黑,只听‘斯拉’声连连响起,面前似乎有什么东西滑走了,但此时两人都顾不得了。
“花儿爷?”黑眼镜叫了一声,“你怎么样?”
“好热!”解雨臣说。药效开始发作出来,他脑子里几乎要乱成了一锅粥,双手撕扯着外套想要脱下来,仅存的理智又回笼,咬紧了牙关:“瞎子,给我水。”
“花儿爷?”黑眼镜又叫了一声,抓着他的手,又是担心又是急迫,“解雨臣!”
解雨臣却忽然双臂用力一把将他推开,低吼:“你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