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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博物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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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城,图书馆。
午后的斜阳穿透玻璃窗,洒落在明亮的桌子上,从四楼看下去就是宽阔的霍林河大道。两人面对面僵持在这无人的角落,安静得除了呼吸就只剩下风吹过落叶的沙沙声。
风水轮流转,解雨臣之前有多得意眼下就有多失意——不,应该是窘迫。
“青铜镜。”解雨臣不情愿地吐出三个字。
“青铜镜?”黑眼镜一时不是很明白,昨天他守在展厅的门口没有参与后面的参观,听到霍秀秀呼叫声,也只是冲进去把人给带出来而已。
“在契苾小公主的随葬物品里有个破碎的青铜镜,和驸马的手卷摆在一起展出。”解雨臣回想起当时的场景,“镜子几乎是从中间碎裂的只剩下一多半,青铜鎏金的工艺,背面是叶形图案和铭文。”
“铭文?”黑眼镜一下子就抓住了关键词,有些不确定地问:“不会这么巧吧?”
解雨臣动了动手腕:“那你能不能先放开了?”
“没有下次。”黑眼镜强调。
解雨臣抿唇点头。
黑眼镜放开手,解雨臣揉了揉手腕快步走到窗边去。黑眼镜的视线一路跟过去,抖动的肩膀以及泛红的耳朵,都泄露出无端的情绪波澜,他的心情似乎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那些铭文确实与飞鱼卷上的文字非常相似。”解雨臣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终于平静了下来。
“然后呢?”
“之后你不就知道了么?”解雨臣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头疼,跟着晕倒。”他有意地隐瞒了脑海中那段诡异的影像,因为就连他自己也不确信那到底是真实还只是幻象?
黑眼镜背靠着窗台,想起和霍秀秀一模一样的小公主,没有尸身的驸马,能让解雨臣头痛到晕倒的镜子,还有和‘飞鱼卷’一样的铭文,这之间必然有某种联系,而这应该也就是解连环所要调查的东西。
“你还记得小公主的随身葬品里数量众多的琥珀么?”解雨臣忽然换了个话题,“博物馆资料记载总共出土了一千多件,要知道即便是在中原如此之众的琥珀出土也是极为罕见的。”
黑眼镜点头:“能有这么多琥珀饰品,说明佩戴琥珀在当时是一种风俗、时尚,如此说来在契苾境内必然已经有了非常稳定的货源。”
“《后汉书》中就出现了关于琥珀的记载,当时共有南北两个通道,南线是从缅甸进入,而北线则是波罗的海。”解雨臣抱着胳膊转了两圈,“这些琥珀应该就是从波罗的海来的,而罗布泊或者说楼兰刚好是当时丝绸之路中道上的枢纽。”
“那依你的想法这个小公主和‘罗布泊’有关系?”
“小公主的身份在墓志铭上写得很清楚,陈王之女,二十岁卒。”解雨臣猜测道:“所以最有可能的是没有尸身的‘驸马’。”
黑眼镜:……“这些都是你想出来的?”
解雨臣看向窗外:“这驸马很可能来自罗布泊,不知什么原因来到这里与公主成婚落地生根,同时把家乡的物品和文字也带到了这里。”
“不愧是解家小九爷,进了一趟博物馆就给你推测出这么多来。”黑眼镜对他翘起大拇指,“那能不能再猜下这小公主的脸是怎么回事儿?”
说到这个解雨臣也还没有头绪,只得摇摇头。
黑眼镜知道他应该没隐瞒,眼下搞不清的事儿也只能静待以后了,转身搂着他的肩膀,笑道:“对了,昨天给我下药了吧?”
解雨臣:……。
“能不能说说,你把药下哪儿了?”
“咳咳。”解雨臣低头,脸色有点儿红:“金疮药粉。”
“什么?”黑眼镜提高了声音,“小九爷,你也太狠了,居然往我伤口上撒盐。”
“没办法,谁让你的鼻子比狗还灵?”解雨臣反驳得略有气势。
“你可真行!”
解雨臣拍掉黑眼镜的手,嗔道:“别忘了你也让拖把给我下过药。”
“哦。”黑眼镜被他给气得笑出来:“合着小九爷您跟这儿报仇呢?”
解雨臣抖了抖衣襟,挑眉:“我们解家人都记仇,所以你最好少招惹我。”
黑眼镜盯着解雨臣看了半晌,忽然捂着肩膀:“哎呦,伤口好疼。”
解雨臣:……。上前一步:“你不要太过分!”
“可真的很疼啊!”黑眼镜找了个椅子跌坐下去:“哎呦,说不定放了料这会儿伤口感染了。”
“行了。”明知他是装的解雨臣也不能不管,压低了声音:“算你十头羊这事儿两清,以后谁都不许再提。”
“二十头。”
“五头。”
“哎呦……”
解雨臣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成交。”
“早这样不就得了。”黑眼镜立刻放下手,翘起唇角笑意盎然:“小九爷,就是爽快!”
“能别这么阴阳怪气的?”解雨臣的语气颇为有些无奈。
“阴阳怪气?”
“不习惯。”解雨臣扔下这句话转身向外走。
“那我们是不是能出发了?”黑眼镜快步跟上:“这几天竟被你牵着鼻子走了,而且还没钱拿。”
“再给你十头羊。”解雨臣回身一笑:“陪我走趟博物馆。”
“什么?还去!”黑眼镜上前把人拉住,收敛了唇角的笑容,看上去难得正经:“花儿爷,好奇心可是会害死猫的。”
“怎么,你怕了?”解雨臣微微挑眉。
“怕?”黑眼镜轻笑一声,搂着他的肩膀:“走起。”
圆形的蓝白相间建筑在蓝天下依旧安静祥和,但此时再看上去心境却已全然不同。谁又能想到在交通那样不发达的年代,相隔近四千公里的两个地方居然也能扯上关系?
“真要进去?”黑眼镜走到解雨臣旁边:“要不我进去给你拍两张照片得了。”
解雨臣抬头看着博物馆的建筑,一脸的不信邪:“我要试试!”这不禁关系到罗布泊和秀秀,而且还有那么邪门的一枚镜子,他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黑眼镜知道拦不住他,笑道:“你可想好了,这回要是再晕了我就把你扔在那儿。”
“把我扔在那儿?”解雨臣斜了他一眼:“那十头羊你不要了?”说完人已经上了台阶。
黑眼镜无奈地叹了口气,尾随而上。
“对了。”走到大厅门口,解雨臣停下脚步:“你要不要跟你老板沟通一下,他这跟了咱们一路了是不是也该撤了?”
黑眼镜:……。“成,你等着。”说完拿出手机走远了。
不待黑眼镜回来,就见大门口的两辆车掉头开走了。
“这下满意了?”
解雨臣点头进了大门。
还是那个展厅,驸马手札与公主的铜镜并列着,安静地躺在由红色绒布的底托上。
解雨臣从腿侧的包里拿出放大镜隔着玻璃细细地观察起来:“这青铜镜我确实见过,不过那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至少是在六岁以前,不,很可能更早……”
“背面的铭文与飞鱼卷如出一辙,而且你看这上面似乎有血……”一直没听见黑眼镜回应,解雨臣转头看过去,就见他也在盯着青铜镜出神?
“喂?”解雨臣伸手在黑眼镜面前晃了晃,“怎么了?”
“啊?”黑眼镜恍然如从梦中惊醒,转过来看他:“什么怎么了?”
“你……”解雨臣指了指那镜子:“你是不是也见过?”
“没有。”黑眼镜果断地摇头。
否认得太快反而令人生疑。解雨臣将信将疑地收回视线:“我说这个镜子上有血痕。”
“血痕?”黑眼镜从解雨臣手里接过放大镜观察了一会儿:“确实,不过也可能是主人使用时沾上的,这样的铜镜出土也太多,就算样式独特些也算不得稀奇。”
解雨臣捏了捏眉心缓解眼睛疲劳:“我见到的应该是剩下的那一半,可到底是在哪儿呢?”
“想不起来就算了。”黑眼镜把放大镜还给他。
“据说这个墓发现时保存得十分完好,那就说明——”
“说明下葬时这青铜镜就只剩下这一半了。”黑眼镜接过他的话茬,靠在展柜上分析:“看这随葬品的奢华程度,放个破镜子在里头确实有些蹊跷。”
总算了说了句人话。解雨调回视线,“这铜镜虽然破了但边缘十分光滑,说明经常被主人拿在手里抚摸把玩,已经坏掉了还如此珍惜——”
“想来对公主必定意义非凡。”黑眼镜看过来,“花儿爷,你想说的就是这个吧。”
“是。”解雨臣说着转到青铜镜背面:“你在过来看,这个叶形图案是不是有点儿像三叶树?”
“三叶树?”
“胡杨啊。”解雨臣说,“叶子有三种形态,传说千年不死——”
“千年不死?”黑眼镜轻笑出声:“都是些传说而已。等你到了罗布泊就知道传说也就只是个传说。”
“我说,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一直被他这么泼冷水,解雨臣再好的耐性也消耗的差不多了,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也没发烧啊,怎么不对劲儿?”
“我哪不对劲儿了?”黑眼镜抓着他的手,“不过就是个破镜子,就算是驸马从罗布泊带过来的又能说明什么?”
“目前确实不能说明什么。”解雨臣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又看了他一眼:“不过我总觉得你似乎不是很想弄明白?”
黑眼镜:……。抬手推了推镜框,避开解雨臣的视线:“还是那句话,太过好奇就算是有九条命也不够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