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流草稿》上夜星斗

22、大雨

　　一场大雨，可以冲刷走世俗的尘埃，可它怎么也冲不走某些人想要被遗忘的记忆。

　　2015年4月18日。
　　这天乌云密布，天色暗沉，听天气预报说今天早上会有特大级降雨，伴有雷电和大风，下雨天时尽量别出门，出门请记好带伞。

　　一个身穿白色短袖校服的少年在大街上奔跑，一边跑一边哭着抹眼泪。
　　大街上几乎没什么人，连平常热闹的商业街和人满为患的菜市场，碰到了这种鬼天气，哪怕生意再好，摊主们都会早早地收拾好摊位早点回家，小巷街道连条狗都不一定见的到。

　　这很常见，几乎每年三四月的江宁都会这样，动不动就下大暴雨，有时候连衣服都不一定能晾得干。
　　少年继续奔跑着，越跑越快，越跑情绪越大，哭声有些压抑难受，但踏起雨花的脚步声和下雨声几乎能将它盖过去。

　　这人根本没带伞，任由倾盆大雨将他淋湿，他像是一朵坚韧不屈的小白花，任由风吹雨打，只不过这花的白色花瓣上还沾了点血迹，很显然血迹就在他的白色校服上，离肚脐四五公分的左边，如果往上看的话，会发现他的嘴角右端处也带了些血渍，像是磕破皮的样子，但其实他是被人打的结果。

　　少年跑到天桥上，脚步也渐渐放慢了下来。
　　天桥上没有别的人，周围没有，连桥下的车辆行驶都是熙熙攘攘的，天桥上方没有遮雨板，根本不避雨，傻站在这只会白白挨雨淋。

　　他走到桥栏上，把手搭在上面，眼神有些无助和绝望地看向前方，刚刚哭过的眼睛明显还红着，泪水和雨水洗濯过的双眼像是两颗剔透的琉璃球一样在眼窝里转动。

　　哽咽声慢慢下调，他猛吸了几口凉气，又伸手去抚摸身上的几处伤口，触碰的瞬间还是会很痛。

　　他慢慢倒退了几步，靠在了桥栏上，后背与墙壁紧紧贴近，轻轻闭了一下眼，下颚抬上，又缓缓睁开，最后慢慢地蹲了下来，心情难受但又不得不理智下来。

　　“我脏污了，也残缺了，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难受的字句像子弹一样字字弹出，可颗颗子弹却反击他的心脏，眼泪一颗颗地从他眼角流出，跨过大半张脸，坠落到衣服上。

　　白衣少年在想，今天发生的这一切能不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或是妈妈看到他带血的校服，他该怎么办，他现在应该怎么处理掉衣服上的血渍。

　　停留了很久之后，大雨才慢慢停了下来，就是风还有点大。

　　他转身起来，向天桥的另一端平静地走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反正不可能是回家。

　　宏云世界2016年4月14日。

　　铃铃铃铃……
　　上课铃响许久，才停了下来。

　　要说好死不死的，就是这破铃声，陆空上学的时候就特别讨厌，也特烦听到这声音，时隔多年，再次相处起来，还是很讨厌。

　　明明很平常的铃声却被龙中的脑残领导调得又吵又震，似乎领导们巴不得铃声一响，所有的同学都回到教室，全部坐得端端正正，认认真真地学习的样子。

　　这铃声几乎每次都能响得超过10秒，甚至15秒，声音总是拉得又臭又长，振动频率极高，它一响，几乎所有在教室里的学生都得和它产生共振。
　　而且几乎全年级的同学们都一致吐槽过这破铃声，都指责它毫无人性可言，甚至当年读书时，身为年级第一的程青也吐槽过这铃声太过傻x。

　　后来也是某位大哥出门跟校级领导提意见，不同意就一直烦着他们，后来校级领导果不耐其烦，只好把它给改了，这才让他们的校园生活变得和谐一些。

　　“上课了，上课了，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个别趴桌子的同学，别趴了。”说完，化学老师陈婷用卷起来的课本拍了拍讲台前面，一脸嫌弃地说道：“别睡了，这么大阵势的铃声也叫不醒，也真是服了，有同桌的，同桌叫一叫，没同桌的，前后桌叫一叫。”

　　陆空眉头一皱，毫无兴趣地打开了课本，手也忍不住寂寞，拿起笔来跟着转了起来，看这些极其没意思的化学知识，眼底简直藏了一百柱的百无聊赖催眠香。
　　要不是表情管理得当，估计一会儿又要被点名，陆空可不想像上次一样被班主任给拉出去训。

　　陈婷边讲边走的靠了过来，陆空收敛了一些，毕竟小不忍则乱大谋，于是假装很认真地听起了课，但实际上脑子却在想别的东西。
　　等老子学会了分身术之后，我才不想听这些中学教材课呢，有这功夫，我都能做出几个AI初品设计了。

　　“课前预习和大纲知识就这么多，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没有，我就跳过了。”说完，陈婷十分干练地翻了页，继续讲课。

　　今天早上，就陆空一个人执行时空任务，陆小遇想跟过来的，可宋潇濯怎么连不允许，说是连陆空都不怎么熟悉，暂时不能让它过来，帮不了忙就算了，反而还会帮倒忙，到时候要是把数据弄的一团糟，就只能让江瑶连夜加班改数据了。

　　说到江瑶，就不得不说，今天的联系人由宋潇濯变成了江瑶，只不过江瑶还有数据要维护，她说她得先忙完维护工作，才能过来帮陆空，而且他早早到宏云，闲着也闲着，不如先待着，让她把数据工作做好些。

　　至于宋潇濯和程迈，则是出差了，说是去外地查一些事情，这两天可能不太方便，家里就先交给江瑶了，还叮嘱她管好陆空和陆小遇。

　　而她则是这么怼回去的：“你们不会是不相信我照顾人的能力？开玩笑，小空可是我弟，我这个当姐的，会不知道怎么照顾人，别说是他了，他妹以前都是我照顾的呢，有什么不好放心的。”

　　宋潇濯其实不是想说这些，但现在这反而却成对江瑶工作能力的一种质疑，想到这，他眉宇间不觉失去了表达的欲望，连忙解释：“不是说你照顾人和工作的能力，我是说……。”

　　话没说完，就被江瑶给抢去了。
　　“那是什么？不会是照顾陆小遇的能力吧。”话没说完，声音都不带在江瑶声带里卡一下的，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宋潇濯，说道：“不是吧，老宋，你在质疑我照顾猫的能力？不是吧，我，我虽然没养过猫，但照顾小动物的能力还是有一手的，而且我和你说，我当年……。”

　　宋潇濯真是服了江瑶这个大聪明了，额头直冒感叹号，他直接忽略她刚刚说的话，这时宋潇濯才明白，原来耳边风不仅可以当作空气，而且还可以当作冷风用来降温和冷场。

　　实在受不了她的罗里吧嗦了，真不知道，程迈那家伙是怎么受的了她的。
　　宋潇濯连忙管理好情绪和心情，淡定又不失礼貌地说道：“反正我该说都说了，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走了，有事再联系吧。”说完，一个劲地溜了。

　　江瑶在他走后，蔑视了一下他的身影。
　　哼，男人，都一个样。

　　他们三个倒是分工明确，各忙各的，陆空可就难了，他单是从原世界过来，就遭了不少罪，又是下大雨，又是打雷。
　　一会儿是直行的时空轻轨，一会儿是颠簸环形而行的时空轻轨，还可以是三角函数的，正态分布的，贝赛尔曲线的，还有不规则运动曲线的，上下运动，向前行驶，角速度，离心力。

　　离谱，简直离大谱。
　　对于时空轻轨来说，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它做不到的曲线运动。

　　陆空本在车内，根本不想看知道己是在做的什么形状曲线的运动，但是时空轻轨系统有病，而且是那种大病，它会自动播报给你听，而且播报中还带着嘲笑。

　　有病轻轨系统：【接下来进行的是某种傅里叶变换曲线运动，准备好了吗？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没准备好。】

　　这要怎么个运动法？而且你笑个屁啊。
　　哈哈哈哈哈，此时一万匹草/泥/马从陆空内心行驶过。

　　预备。

　　3

　　2

　　1

　　开始。

　　霎那间，轻轨高速行驶起来，做着离谱的曲线运动。

　　我去，宏云，你不得好死，陆空直接在内心大骂道。

　　要不是车内有时空安全带和安全座，自己还有时空金身加持，估计迟早死在去往2016时空的路上。

　　最后，轻轨直接脱离轨道，在天空画了一朵玫瑰，然后直接飞入大海，并且和海底的轨道连接起来，做了最良心的直线运动，就是速度有点快。

　　前方刚好有只鲸鱼张着大嘴，等着轻轨送进来，轻轨好死不死，十分地没良心，直接飞进它嘴里。

　　此时，黑暗正一点点地吞没整驾车。
　　累了，毁灭吧，人类。陆空瘫坐在位置上，整个人瘫软下来，那神情像是十天十夜没合过眼的样子。

　　一声系统播报：【欢迎来到宏云世界，系统已为你匹配好时间地点。】

　　一睁眼，陆空又活过来了。
　　只不过，神情中还带了点疲倦和怨气。

　　一醒来，一张嘴，就来了句国粹，大骂道：“我tm,卧/草……。”
　　周围还在早读的同学一下子回过头来，看了他几眼，场面一度尴尬。

　　要不是现在是早读时间，班上人读书热情，语文老师唐璀姑且没怎么注意到他，你换平时，她直接拉出去罚站训骂。

　　为了掩尴尬，陆空僵着脑袋笑了笑了，一边假笑，一边读书：“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咽。”
　　周围几座人非常努力地在憋笑，并且一边笑一边为他转移老师的视线。

　　这就是陆空倒霉一天的早上，非常地让人头大和无语。

　　本来今天的任务是去找和他同年级的一个叫李诚年的男生的，但是几乎一个早上，陆空也没怎么见到他。

　　直到午饭时间。
　　陆空才在食堂里看到了他。

　　刚刚打完饭的陆空随即找一处坐了下来，刚刚没坐下来多久，远处的杜铭看见陆空一个人坐着吃饭，便走了过来坐他对面吃饭。

　　“空哥，怎么一个人啊。”杜铭刚坐下来就问道。

　　“嗨，一个人怎么了，一个人挺好的，又不是每次吃饭的时候都要有人陪。”接着，陆空看了看杜铭的餐盘，说道：“欸，你怎么打这么少肉，都是些素菜。”

　　杜铭一边咀嚼着，一边漫不经心地看向陆空，说道：“你以为我想啊，关键是我连续吃了好几个月的夜宵，整个人都胖了十几斤，得节制些，不然胖下去简直一发不可收拾啊，你看看我这肚子。”
　　说完，他捏了捏自己的肚子上的一圈圆圈，笑呵呵地看向陆空。

　　陆空笑了笑，接着说道：“算了，我看你要是想减肥的话，不如把夜宵给戒了，早上和中午吃多点，晚上少吃点，再多运动运动，指定能瘦下来。”

　　“真的吗？”
　　“骗你干什么，而且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别动不动节食减肥，对身体不好。”

　　杜铭十分认真地听着，还十分认真地思考了他的话，感觉说的十分地有道理。
　　于是脑袋稍微贴近了，低声问道：“空哥，这不是你维持好身材的方法吧。”，瞅了陆空一眼，看他无动于衷的样子，脑袋往后仰了仰。
　　接着笑道：“难怪，我说嘛，你怎么这么吃都不胖的样子的，肯定有秘诀。”

　　“年轻时怎么都吃不胖是真的，出了社会，上了年纪，这些就不好说，但肯定是这是需要后天的努力的。”

　　陆空这是把社会经验传授给过去的杜铭啊，希望能对他有些影响改变，但估计这话，其他人肯定说过，估计也一样没什么用，还是动摇不了他想长胖的决心。

　　杜铭则是一脸不以为意，笑呵呵地说道：“这不是还年轻嘛，能吃是福嘛，能吃就多吃的嘛。”

　　难怪大学四年后，就胖的不省人事，去你学校找你，差点连人都认不出来。
　　陆空看了眼他的餐盘，干干净净的，连粒米都不剩，自己的餐盘则是还剩些鸭架骨头，看了他一眼，示意一下眼神，说道：“走吧。”

　　说完，两人便拿起餐盘离开了，走到餐盘车不远处，他看见一旁刚刚坐下的椅子上的李诚年，看着有些瘦弱，瞥了一眼他的餐盘，果不其然，估计这家伙平时肯定不肯好好吃饭的样子。

　　餐盘上些大白菜，西兰花，二两左右的白饭，还有些非常一般火锅料，三颗肉丸子，三颗白色淀粉丸子，还配上了些橙黄橙黄的南瓜汁，看着让人十分没有食欲。

　　他对面坐着的应该是他的朋友，看着是黑黑瘦瘦的，留着一个板寸头，猜测应该是个体育生，但他从外形看着也像是不好好吃饭的样子，挺瘦的，但他的伙食却是十分丰富，都是肉菜，让杜铭看了都会流口水羡慕的那种。

　　陆空注意看了一眼，他把自己餐盘里的肉夹了一大半放到李诚年的碗里，自己又猛地扒了几口饭，看着有些狼狈，而李诚年则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了他的肉，又偷偷夹了一些放了回去。

　　这一幕看的陆空很是心酸，让人想忍不住给他多打些肉菜。
　　可是这个点了，食堂别说是肉菜了，阿姨们都开始清理餐台了，只剩些素菜，火锅料，还有些又贵又难吃的鸡肉。

　　剩菜有多难吃，吃过的陆空不想多吃第二遍，特别后边的蔬菜，不是茎叶太老，就是太咸或者太淡，至于火锅料，是陆空最讨厌的菜，没有之一，食堂的火锅料都是蒸熟的，但总给人没完全熟的样子。

　　高一的一次，陆空下来吃饭下晚了，只能吃火锅料了，先不说难吃不难吃，但是吃了之后的一整个下午，陆空的胃都在难受中，总有种反胃恶心的感觉，不仅是他，同寝室的好多男生都吐槽过它。

　　自那之后，陆空就没有太晚下过来，也没有再吃过火锅料。
　　这时候，陆空又想起，体育生都有固定的伙食的，由于每天都有大量的运动，他们几乎每天都得吃很多肉菜，这是学校安排的伙食，价格都合理。

　　体育生平常都有自己吃饭的地方，都不会和我们一起在大食堂吃饭的，那他是和李诚年一起吃饭的，而且吃那么少的肉，那他下午的训练怎么办，真的没事吗。
　　越想越慌，陆空连忙对杜铭说道：“杜铭，你先回宿舍吧，我还有事，先不和你一起了。”说完，陆空便跑开了。

　　“欸，跑那么快，都进宿舍大门了，又跑出去干什么啊。”杜铭无奈，只能往宿舍走回去。

　　陆空跑到食堂旁边的小卖部，用自己的饭卡买了许多的零食，用袋子装好，等李诚年路过，好把零食送给他补充营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