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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沉甸甸的爱 ...

  •   胡千芙从老师办公室走出来好一会儿了,还在止不住发愣,耳边不断回响着王老师的谆谆教诲:“千芙,你不能把这个问题简单地归因为马虎,你仔细想想,再比照比照别人,自己究竟跟他们差到哪儿了?”

      偶尔算错一道两道,可以说是粗心。

      可这么大面积地出错,一定是审题、写题步骤或者考试心态出了问题。

      不,不可能是因为紧张。

      胡千芙一向自信,越是结果重要、挑战性强的考试,胡千芙就越想证明自己,并且丝毫不怀疑自己能出色地完成挑战。

      这时候,她的头脑就会变得无比兴奋。

      兴奋……但不太专注。

      胡千芙知道自己写题的时候总是思绪纷飞,各种有关无关的想法常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想法之间毫无逻辑可言。

      所以常有新点子新思路是真的,但读了下句忘上句也是真的。

      怎么才能让自己变得更专注一些呢?

      胡千芙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沓字迹清晰、排版工整的答题纸。

      江然发完物理作业,看胡千芙还坐在课桌前,抱着答题纸一动不动,活像老僧入定,以为她被老师骂了,正心情不好,便蹑手蹑脚地走回座位。

      胡老僧突然开口:“江然,你演草纸能借我看看吗?”

      江然不知道她要干嘛,但痛快地点了点头。

      胡千芙知道江然思路严谨、计算缜密,但看到这份比自己的笔记还要清晰的演草纸,还是觉得不可置信:“这都是你考试的时候写的?”

      “嗯。”

      “考试的时候还要费心写这么工整的演算,你不觉得烦?”胡千芙大惊,又敬佩又好奇。

      “不会啊。”

      胡千芙感觉他们俩好像来自不同的星球,继续深入发问道:“可是有些题一看就知道答案,干嘛还要费时间列出来?”

      江然想了想,反问道:“不列的话,你怎么知道那一定就是答案?”

      胡千芙哑然。

      对哦,想当然之下,他真的做错了很多看起来简单的题。

      胡千芙看了他一会儿,点头道:“磨刀不误砍柴工,很有道理。”

      胡千芙托着腮,黑色的水笔在手里转了一圈又一圈,说道:“你好厉害啊。”

      江然说:“没有没有。”

      “咦?你耳朵怎么红了?”

      胡千芙探头看了看。

      江然:“有点热。”

      然后他突然起身,走出了教室。

      胡千芙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深深羡慕起江然的这种耐性,这是深藏在性格里的天赋,是上天给予的宝贵礼物。

      自己性子急,经常感觉笔追不上脑子。

      不过改不了性子,改改做题习惯还不行吗?

      单拿一沓纸进行演算,并且标注好题号、字母含义和数值,确实是挺清晰的,而且检查的时候也会更方便。

      胡千芙决定磨一磨自己的性子,改一改随处演算的臭毛病。

      定个小目标,三周后的月考,一道题都不能算错!

      *

      一高的月考定在了一周后,这次小假期与其说是休整,不如说是给学生们一个好好洗澡的机会,毕竟一高的澡堂因位置少、不好预约而被诟病已久。

      其余时间,真的就是换个地方学习。

      以前的胡千芙在家里是静不下心学习的,不过高中给她无情地上了一课——再不努力,真有可能拿倒数。

      她的作息并不规律,只要有精神就赶紧坐起来学会儿,困了就马上往床上一倒,分分钟入睡,所以台灯开到夜里一两点也是常事。

      胡妈都睡醒一觉了,起夜时发现,女儿卧室的房门底下还流淌出隐隐的光亮。

      她轻轻地推开虚掩的房门,本以为她在偷偷扣手机,却看到千芙正一手抓着笔,一手捧着厚厚的本子,眉头紧皱,面色凝重。

      胡妈一下子没了火,又欣慰又心疼,一边觉得女儿这么专注刻苦,要是保持下去,以后不愁没出路,一边又暗骂她不知分寸,这样熬夜岂不是熬坏了身子。

      算了,想学是好事,大不了明天让千芙多睡一会儿。

      胡妈正准备带上门出去,忽然看到千芙俯下身,趴倒在桌子上。

      她一惊,连忙冲过去扶起女儿的头,不断唤着:“千芙,千芙!”

      “妈,我没事。”胡千芙抬起头。

      胡妈定睛一看,女儿的整张脸都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脸也凉凉的,像是有泪水糊在上面,只有额头滚烫滚烫。

      这是发烧了?

      怎么哭了?是不是身上难受?

      还是学习压力大?

      为什么发烧了?

      着凉了?还是熬夜熬伤了身体?

      胡妈一下子没了主意,脑袋里一堆问题,混成一团,最后只问出来一句:“咋回事啊?”

      胡千芙感觉自己的脑子就像打红了的枪管,无法冷却,头突突地疼,杂七杂八的思绪纷乱复杂,根本停不下来。

      好累啊,趴一会儿吧。

      眼前黑乎乎一片,脑海中一下子闪过去许多东西,几何图形、奇怪的数字、滑块滑板、摩擦力……各种碎片式的信息像幻灯片一样滑过,最后只剩下一片空白。

      然后就是突然被胡妈喊醒。

      “没事,我就是睡着了。”胡千芙晃晃脑袋,有点晕头转向的。

      “别这么熬了,太伤身体!还是正常作息,合理安排时间学习。”胡妈本想辞严令色地训导一番,心一软,说出口的话变得细声慢语,“我给你拿体温计,看是不是发烧。”

      胡妈给女儿兑好温开水,温度正好,暖胃还不烫嘴,又把窗户关上,怕下过雨的夜风挂得女儿身上冷,最后把体温计甩好才递给她。

      胡千芙躺在床上,看着妈妈半夜三点还在为她忙前忙后,心头一酸,不禁开口问道:“妈妈,你为我付出了这么多,如果我最后没有考上清北,你会不会很失望啊?”

      “别给自己定那么高的目标,尽力去学就好了。”

      “可是,妈妈,我觉得你为我付出那么多,我要是没法出人头地,就特别对不起你。”

      胡妈是高龄产妇,当时打了催产针,疼了整整一天一夜,才生下这一胎。

      后来,胡家从县里搬到了市里,胡妈为了照顾女儿,生活的重心完全转移到了家庭上,最关心的事情就是胡千芙的教育问题。

      “你这话说的不对。”胡妈终于明白胡千芙在别扭什么,悉心引导道,“清北是说考上就能考上的?咱们省每年考生百十万人,也就能考上三四百号。这事儿,不仅看努力,还得看天赋、看运气,缺一不可。

      “妈妈最大的心愿,就是把你教育出来,但这不是逼你非要考上清北才算教育成功。你有985的脑子,妈妈就把你供到985;你有211的实力,妈妈就把你供到211;你就算是天赋平平,能考上个一本、二本,甚至只能读个专科,妈妈都会像现在这样全心全意地支持你。

      “你有多大的天赋和实力,妈妈就努力帮你把它付诸实践、有所成就,这才是妈妈心中的‘教育出来了’。”

      床头的小夜灯下,胡妈温柔地理顺女儿的头发,看着她青涩未退的稚嫩面庞肉眼可见的疲惫,只恨自己和胡爸权小势微、家底平平,没本事护佑女儿一生平安幸福,没办法给女儿安稳富足的一生。

      所以只能逼着女儿早早成长,不断往高处飞,直到自己能独立于世,过上想要的生活。

      “哎呦。”胡千芙感觉头皮被扯得好痛,哼哼唧唧道,“妈,你干嘛?”

      “别动,妈给你拔拔白头发。”

      胡千芙没心没肺地笑起来:“在宿舍,我也老跟舍友互拔白头发,还比赛呢,看谁拔得多。妈,一会儿我也给你拔拔。”

      “妈老啦,发根都是白的,拔不完啊,只能染。”

      *

      好像在上一辈人那里,丧偶式育儿是每个家庭的常态。

      从胡千芙有记忆开始,每次生病时,陪在她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她的总是妈妈,如果夜里发低烧,胡妈一夜都睡不着,隔半个小时就要来量一次体温,生怕低烧转高烧,发现不及时,导致烧坏了脑袋。

      这一次也不例外。

      胡千芙并不发烧,额头滚烫有可能是用脑过度,所以头疼得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家附近没有二十四小时便利药店,社区服务中心也早已关门下班,胡妈骑着小电驴一路疾驰到市人民医院,才买到两盒安神补脑液。

      凌晨四点,千芙终于缓缓入睡,而胡妈还在担忧女儿的学习压力和身体状态,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不行,高中这样的学法太伤身体,得想个办法给孩子补补。

      一天一个鸡蛋、一盒奶必须得保证。

      这次返校,还得给她带点核桃和黑芝麻糊。

      核桃不行,女儿学习那么紧张,哪有工夫剥啊。

      哦,对了,还有红枣,女孩子家家的,累起来很容易月经不调的。

      胡妈越想越睡不着,最后干脆立起身子来,戴上老花镜,用手机一板一眼地百度“16岁高中女生吃什么补身体”,暗暗记下。

      胡爸这边倒是无忧无虑,鼾声扯得震天响。

      *

      第二天清晨,薄薄的晨雾中,太阳若隐若现,此时的阳光直直的,却并不单调呆板,它们在枝叶间穿梭,织出一道道金色的丝,团绕在湿漉漉的晨气中,将露珠串成一条条晶莹耀眼的珍珠。

      胡妈一夜未眠,但还是从六点就开始忙碌起来。她从超市称了一大袋子核桃回来,拦住正准备去晨练的胡爸,正色道:“你找时间把这些核桃剥了,给千芙补补脑子。”

      胡爸看到要干活,本来很烦躁,一听是给女儿准备的,又顺从地接过来:“行,我在单位剥。”

      胡爸平时坐办公室,又是五十多岁,快退休了,所以很是清闲。

      于是,这天中午,千芙起床的时候,就看到书桌上摆着一小罐剥好的核桃仁,下面压着一张龙飞凤舞的纸条:为父亲手剥之,学习要紧之余,切记保重身体!

      咦~太肉麻了。

      胡千芙鸡皮疙瘩起了一整个胳膊。

      爸爸一写字,总是一股子书生酸气。

      推门一看,胡妈做了一大桌子菜,从红烧肉到炒胡萝卜丝,从番茄鸡蛋到蒸荆芥,道道都是她爱吃的。

      饭则是黑芝麻糊。

      “嗯?没蒸大米吗?”胡千芙有些惊诧,妈妈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啊。

      “喝糊吧,这个糊特别香,喝了还补身体。”

      “做这么多,咱俩吃不完啊。”

      “没事,剩下的你爸晚上回来吃。”

      “爸呢?又有酒场?”

      “你小潘叔叫的他,估计是吧。”

      胡千芙沉下脸,噔噔噔跑回卧室,给爸爸打电话。

      “爸!你少喝点!”

      “欸,好好好。”胡爸对女儿凶巴巴的关心很是受用,笑呵呵道,“我今天就喝二两。”

      胡爸嗜酒,年轻的时候还经常耍酒疯,虽说不至于打妻骂子,但喝晕了回家大闹一场,弄得鸡犬不宁,也是常有的事。

      久而久之,胡千芙远远一瞧,就能估摸出胡爸今天喝了多少。

      她小时候害怕他,也怨恨过他,而现在对爸爸的情绪,只有控制不住的厌烦和放不下的牵挂。

      回到餐桌,胡妈冷哼一声:“咱们家里也只有你能管得住你爸了,我劝来劝去,在他耳朵里跟放屁一样。”

      胡千芙也很烦躁:“真是服了,天天喝喝喝,他把自己喝死了,是不是就开心了!”

      “怎么说话呢!他是你爸!”

      “是我爸怎么了?是我爸,我也得说实话!”

      “到底是太难听……”胡妈无奈,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你以后在学校,一定得保证每天一个鸡蛋、一袋牛奶。也别老在教室里窝着,起码体育课得正常上,跑操好好跑。”

      水煮蛋不是随便一个窗口就有买的,吃饭时间紧,能快速排到饭才是胡千芙最看重的,怎么会专门去买着吃。

      有时候作业太多,胡千芙就会随便啃啃面包凑合凑合,连饭都不好好吃,更别提体育锻炼了。

      至于跑操和体育课嘛……

      不知从什么时间起,一阵“衡水热”风靡全国。

      许多学校都开始学习衡中“军事化管理”,好像这样就能复制衡中的“升学奇迹”。

      即使是在五线小城市的一高也不例外。

      衡水式跑操与普通跑操有很多的不一样。

      首先是前胸贴后背,其次是步伐一致,脚挨着脚。

      在这个以班级为单位的密封罐头里,所有人,无论高矮胖瘦,都得克制住自己的个人习惯,努力跟集体保持一个步调。

      太小,每步都短,相同步数,你会落后;太大,一不留神,就会绊倒,而且常常是一倒倒一片。

      所以,一步都不能错。

      这种跑操模式,好像在提醒学生们,适应集体,不要搞特殊,精神要高度紧张,时时注意脚下每一步路。

      错一步,后果很严重。

      领导都是变态吧,为什么喜欢看学生这样跑步?解放双腿、肆意奔跑,不好吗?

      妈妈不太了解,胡千芙也不想费口舌解释那么多。

      “嗯嗯,好。”胡千芙点头如捣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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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沉甸甸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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