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别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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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梦
——梦中人怎么走进内心
001.
老天有眼，我终于在除了电视和手机屏幕之外的地方见到她了。
她穿着一件修身的米白衬衣，配一条青黛色绒面百褶裙，很轻快地走进我的心理诊室。我能从她的眼里看到一种光，一种因梦想盛放而生的光。
几年在演艺圈的摸爬滚打，她终于在舞台上扎根，成为万千人心中的星光本身。
在此之前，她是我高一时期的同班同学。
我很以她自豪，从她在海浪般的呼声中出道开始，或许更早。
即便自她读完高一转学后，我们再无交集。
“你好，医生，初次见面。”
她嗓音清脆，看着我笑眼弯弯。我刚要开口回应，突然见她迟疑了一下，又继续说：
“或许，是好久不见？”
002.
真不容易，她想起我们还曾经是同窗。她预约了我的问诊都快一个月了，想不到是她见到我本人才认出的我。
“确实好久不见了，大明星。”我给她倒了一杯柠檬水。
“所以你今天来，是有什么需求呢？”
她轻轻皱了一下眉，“我最近睡眠很不好，晚上总是会梦到以前发生的事。”
“具体是什么样的呢？能记起来多少？”我的指尖在键盘上敲打着。
“嗯……梦里是一个女生，留着过耳短发。各种样子的她在我的梦里反复出现，走路的她，睡觉的她，说话的她……都是很模糊的一瞬。每次我想看清她的时候，都是一片虚无。”她慢慢描述道，拧开自己带的杯子喝了一口水。
我很快把她的语言打到了电脑上，看着跳动的光标，我的思绪轻微地触电般一滞。
过耳短发。女生。
我的高中时代，很长时间都留着这样的发型。
我迟疑地对上她的目光，落在我低低扎起的披肩发上，心中莫名腾起的窒息感更加铺天盖地。
要冷静。要恪守我的职业素养。
003.
“她是你认识的人吗？”我开口问道。
她没有回答，片刻后转而换了一个话题：“我能感觉到，她对我来说是特别的。”语气很
轻，像新生雏鹅的细羽浮落在湖面，撩起微不可察的涟漪。
“所以，你想……”
“我想通过清明梦来看清那个人，我想知道她在我的回忆中到底留下了什么痕迹，她于我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打断了我卡在喉咙里的话，却并没有让人感到粗暴与不礼貌。字字恳切，双眸里翻涌着我不敢揣摩的情绪。我一时间看得发愣。
清明梦。
她想在一片澄明的清醒中追忆淹没在混沌中记不起的人。
我垂下眼睑，“如果你准备好了，那我们就开始吧。无论你看到了什么，都要如实叙述。”
004.第二视角
我坠入了一个不愿回想却又无比眷恋的梦境。
我终于看清她了，坐在南边靠窗的位置，两鬓的短发松松垂落盖过黑色眼镜框，水笔笔尾轻颤，手肘在纸面不断摸索着。
我认识她的，我当然认识她的。
只是她还记得我吗？或者说，记得那个我吗？
笔下斟酌无数次的情笺，树影里寻觅追逐的月光，以及，草稿纸上涂黑的字句，几笔勾勒出的一个侧脸。
无暇他顾的高中时期里，肆意蔓延又仓皇收场的浪漫，在拥挤的回忆里留下残存蝉蜕。
她将我双手递出的心推还，如此委婉，如此坚决。
后来我离开了那个班级，那个学校，那座城市，去很远的地方，陌生的一切裹挟了我，只有初生牛犊的一腔热忱支撑着我靠近镁光灯照耀的舞台。
后来我做到了，后来我们各自溺于人海。
再后来，我发现成为了小有名气的心理医生。
可能，解铃人需系铃人。
不曾被她抱拥的心，也许只是想索求一瞬的温暖。
005，
最后她作结道：“我与你的那年，是我梦见的全部。”
我听着她讲述很久以前的事，那么陌生又熟悉。打字的指尖不觉间滞在键盘上，遗忘多时的记忆呼啸涌来。
是，她从未忘记。
是我忘记了，因为不想再记起。
当年她离开的很出乎意料，于我而言。但看到她临走前收了满满一袋子的告别信和礼物，我自嘲地明白这真的只是于我而言。
我艰难地从嘴里挤出断碎的音节，“一路顺风，以后多保重，照顾好自己。”
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很轻，飘在浮尘之上。
“再见，你也保重。”
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依稀听说是去追逐音乐梦了。她空着的位置后来也没人动过，桌面上留着她喜欢的贴纸。
她像初夏的风席卷我的梧桐林，吹来我未曾遇见过的和煦日光，吹来间歇性的季雨，吹过我高高筑起的边界后，再难觅踪迹。
我抓住最后一丝微风笼在心里，那是她在我身边的唯一一个夏天。
我知道这份情感滋生得太不合时宜，太穷途末路。
我最美好的回忆，我最残酷的回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给自己下达了尘封这段过往的指令。
我已无权记起。
006.第二视角
我只是专注地看着她轻颤的睫羽，她瞳孔渐渐失焦，我猜她或许真的忘记了什么。
我莫名产生一种强烈的负罪感。
既然她选择忘记，我又为何要去刺她麻木的梢末，让她再次被那种痛苦浸染？
如此支离破碎的梦境，岁月已逝的柔光滤镜也无法掩盖它的裂痕，丝丝缕缕都锥心。
“就当它是梦吧。”恍惚中我听见自己开口道。
007.
她到最后也没有得知我曾喜欢过她这件事，所谓梦境的遗憾结尾，大抵就是如此。
做完记录后，她踏着低跟雾面皮鞋步履轻快地迈出了诊室大门，浮动的气流翻涌来她的告别：
“再见，医生。”
她没有留下来过的痕迹，桌上的柠檬水从温热搁置到凉透。
本就是一场梦吧，一场阔别经年终于迎来谢幕的梦。
只是谁还不愿醒来。
尾声
做病例报告的间隙，余光瞄到电视上转播了她的新歌发布会。
“唱给她的。”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别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