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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交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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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风参与萧白寝的谈话还在继续。
“许是杜丞相还躲着你呢,萧兄,凡事心诚则灵,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阮风参又道。
没等阮风参再添酒,萧白寝一把拿过桌上的酒盅,仰头哗啦啦地直灌下去。这个话题显然给萧白寝带来了巨大的情绪变化,从一开始的愉悦变成了现在的闷沉。
虽然萧白寝看起来好像丝毫不在意别人碰他的逆鳞,只是自顾自地喝闷酒,但暮北一直提着心,做好了随时开打的准备,就怕萧白寝突然翻脸。
然后他就看见桌边不动声色地多了几坛酒,在一言一语的交谈中,萧白寝的酒杯空了又满,满了又空,最后……萧白寝“咚”一声倒在桌子上,不省人事了。
暮北这才反应过来阮风参的用意——故意引人借酒浇愁。只是他没想到,萧白寝的酒量居然能这么差。
看着自家老祖宗不费一兵一卒就把一位鬼王搞趴下了,一个念头在暮北心里油然而生——姜还是老的辣!
见暮北还愣着,阮风参朝他使眼色:“不是要吊坠吗,还不快去。”
“……噢!”暮北回神,正要伸手,阮风参又道:“最多半个时辰,处理完你的事赶紧还回来。”
“知道啦知道啦,我去去就回,这里就拜托老祖宗了。”说着,暮北伸出了手,把萧白寝脖颈处的吊坠取下来揣兜里,然后在阮风参一脸头疼的睨视中火速溜出了门。
如薇楼的大门口,成连和另外一名侍卫笔直地站着,见暮北出来,成连抬手拦下他:“这位兄弟,两位大人什么时候结束?”
暮北捏紧兜里的吊坠,搔了搔脑袋:“约莫还要几个时辰,今晚萧爷不是要下榻如薇楼吗,大人何不先去厢房里等着?”
成连眼珠一转不转地盯着暮北,没有说话。
暮北抬手虚指前方,不确定道:“那……我就先走了?碌兄就在里头,大人有事只管吩咐。”
成连还是没说话,暮北担心时间,揣着一肚子疑惑走了。
他寻了个能放下整个鎏金轿子的空旷地,抓着吊坠捣鼓了好一阵,鎏金链子“铃铃”作响,就是变不出轿子。
于是暮北尝试了最后一个方法——掐着链子甩几圈,然后往前掷去。
——轰隆
几片残叶伴着冥纸吹旋至半空,下一秒倏然爆破开,鎏金轿子从链绳上脱轨,落到地上,由小变大,立刻把偌大的空旷地挤占得仅剩了一寸。
暮北就站在那一寸地上,往轿子看去。不等他走进,一阵细碎的声音传来,听着像是……干呕。暮北倏然想起,唐峻还在里面,这么甩一定将人甩吐了。
唐峻已从座上滚到了底板上,手被反绑无处使劲,只得曲腿趴着仰起下巴,额头抵在壁上,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以缓解自己的恶心劲。
暮北走过去,给他松了绑,将他扶起来,又敲敲他脑袋:“还好么?”
“……你是……”唐峻眼中满是重影,迷迷糊糊,胃里又涌上一阵恶心。
“哎你!”暮北看他扒起了自己的袖子,就要往上面吐,赶忙一记手刀切过去。他估算了下时间,一个时辰很快就要结束了,他不想给阮风参惹麻烦。这么短时间问也问不出什么,他干脆把唐峻打晕,扛回去再说。
问题又来了,好不容易放出了轿子,可又不知道该怎么收回去了。时间紧迫,他只得将唐峻先送回如薇楼,再回来研究轿子。
回来时,轿子还在,暮北暗送了口气。但是下一秒,他警钟大响,因为轿子后面走出了一个人。
萧白寝。
“萧爷……您的酒,这么快就醒了?”萧白寝阴沉着脸一步步逼近,暮北一步步后退,最终退无可退,他摆出对峙姿态,随时准备出手。
谁知萧白寝脸上的阴霾倏然散去,露出一个明媚的笑。暮北本来还挂着尴尬的脸却沉了下去,他觉得萧白寝这是笑里藏刀,令人毛骨悚然。
“你是阮哥什么人?”萧白寝问,不等暮北回答,他又道:“应当不是下人吧?”
暮北掂量着什么样的回答才能不给阮风参惹麻烦,虽然他现在已经将麻烦惹透了。萧白寝来了,阮风参却没有来,说明萧白寝确实还在如薇楼里晕着,所以眼前这个萧白寝难道是一个分~身?
可是本尊都醉得不成样子了,怎么还有余力分出身来?刹那间,暮北想到了门口举止怪状的成连。
于是他答非所问道:“原来萧爷竟将分~身藏入手下人身体里,妙哉。”
萧白寝一愣,随即笑道:“哪有什么分~身,不过就是几抹灵识罢了,不信你看——”说着,他身形一闪,变回了青面獠牙的成连,又一闪,变回了身着皇帝装的萧白寝。
“出来混,总要有些本事,对不对?”萧白寝道。
暮北煞有介事地点头:“不错,萧爷说得对。”
萧白寝接着笑眯眯道:“所以你体内的煞气怎么来的呢?是阮哥给你的吗?”
暮北眼神一凝,他注视着一脸好奇模样的萧白寝,没有说话。
“你不说我就当你默认了,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拦我的轿子呢?”萧白寝又问,暮北又是不答。
萧白寝只好自言自语:“好吧,让我想想,小连子在万魔渊见过你,所以你是魔界人?不对,没见过魔界自己人要去万魔渊的,嗯……当时你用剑钉住了小连子,还用符咒把他锁了起来,哎呀,多亏了我的灵识,不然小连子可就回不来了。剑、符咒,你是不是江湖人?”
暮北:“……”
“也不对,你的剑法是我见过最好的,怎么可能是江湖人,等等,毒剑凋零……”
暮北脸色倏地一变。萧白寝抓住了细节,笑得更张扬了:“噢,好像真的是毒剑凋零,原来是序仙座的仙首大人,真是没想到啊!”
“仙首大人光临阴阳镇,怎么不找我这个东道主请客?”
暮北忍不住道:“说的好像阴阳镇是你的一样。”
萧白寝眨眨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里当然是我的呀。啊,我知道了,你拦我的轿子,就是想找我对不对?拦轿子多危险啊,你给小连子说一声,很快就能见到我啦。仙首大人何等人物,我就是病着,也要出来见呢。”
这萧白寝仅靠藏在成连身体里的几分灵识就看出了自己乔装改扮下的真实身份,此时又步步紧逼,看似好说话,实则一句反转的余地都不留。纵然萧白寝状似和善地说了一大堆,可暮北心里的警惕非但没有松下分毫,反而越来越重了。
他冷笑:“既然萧爷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们不妨谈谈?”
“好的呀,轿子里空间大,我们去轿子里说吧。”萧白寝还真就让开两步,朝轿子走去。
暮北想着,逃反正是逃不掉了,虽说萧白寝仅用着成连身体里的几分灵识与自己交谈,可他还是不敢保证自己交起手来一定不落下风。更重要的是,萧白寝此番举动让他原本明晰起来的猜测瞬间一扫而空,于是不论从哪个方看,他此时均是半分胜算也无。
“不论今天谈了什么,还请萧爷不要牵扯阮大人。”暮北掀开轿帘,看着已经舒服躺好的萧白寝。
萧白寝:“好呀,我答应你。不过仙首大人,你接近阮大人要煞气,又去闯魔界的万魔渊,正道不走走邪道,现在又来我阴阳镇,这是要在我鬼界分一杯羹呀?”
暮北:“萧爷误会了,我无意觊觎鬼界,到阴阳镇不过恰好处理些事情罢了。至于我走的道是正还是邪,萧爷只怕没有资格评判。”
萧白寝挑挑眉:“行吧,没资格就没资格,那你……”
“萧爷问了我这么多,是不是该我问了呢?”暮北打断萧白寝,没等他接话,问道:“萧爷其实早就知道杜丞相现在是谁了对不对?”
“或者我说得更明白一些,萧爷这么些年,其实一直都在杜丞相身边,对不对?也不能说一直,偶尔还会回一下鬼界,不过也差不多了。”
看着萧白寝一点点阴沉下来的脸,暮北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萧白寝方才步步紧逼的方式回问他:“可萧爷光藏着有什么用,杜丞相早已有了更加器重的人,他在那个人面前就是皇帝,那个人对他,就如同曾经杜丞相对萧爷你那样,言听计从。”
“萧爷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萧白寝的脸已经完全黑了,他道:“我知道,姚何玉。”
暮北一怔。他心里想的就是姚何玉。不过他只知道姚何玉与魔界勾结,其实并不清楚姚何玉是否真的与魅迟走得进。事才本想设个简单的圈套,将萧白寝的注意转移到姚何玉身上,好除掉这个祸患,没想到萧白寝早将一切了解透彻了。
如此一来,暮北倏然觉得事情又好办了起来。他道:“不知萧爷可否有兴趣于我做一桩交易?”
萧白寝点穿他:“你想杀死姚何玉。”
暮北点头:“不愧是萧爷。不错,我知道萧爷肯定也很想除掉他,不如就顺水推舟,帮了这个忙呗,以后萧爷有什么困难,序仙座鼎力相助。”
“你方才说了是做交易,怎么现在又成了我帮你忙了?仙首大人与人说话都这么喜欢偷梁换柱吗?”萧白寝淡淡道。
暮北:“萧爷这是说的什么话,交易就是交易,不知道萧爷愿意要我拿什么换呢?”
萧白寝没有马上接话。暮北知道,他定是在思考和犹豫,可不管是怎样的回答,与暮北而言,只会使事态往好的方向发展。
终于,萧白寝给出了回答。
“看来是我误会仙首大人要走邪道了。”
“我知道你除掉姚何玉的下一步是要干什么。但是我不会让姚何玉死,更不会让魅迟死。”
“所以我们的‘交易’,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