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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   将聂修竹送走后,暮北来到紫宵云颠的正殿,向灵境仙尊禀明情况后,难得的没有迎来勃然大怒。
      “磬竹那孩子的尸体这么多年都没找回来,没想到竟是修竹安葬的,倒也是一段别样的缘分。”
      暮北:“师尊,可要派人去那小山村将余师兄接回山里安葬?”
      灵境思拊片刻,道:“过段时间等修竹的嫌疑彻底洗清,再让他带回来吧,尚缘一事,你可有发现?”
      暮北摇头:“后山的结界被人破开,留了个缺口,尚缘从缺口处出去,被魔界之人接走了。”
      灵境:“魔界来了何人?”
      暮北:“我能看见的,就只有几个魔兵。”
      灵境:“那结界的漏洞,看得出是后来破开的还是事先留好的?”
      暮北宛若幽潭的目光突然泛起了一丝细微的波澜,半响,他道:“是后来破开的。”
      灵境轻叹了口气:“十二仙官连走两个,玉朗又坚持不世出,你和停安还受伤了……这样,你赶紧准备准备,开增选会吧。”
      听见这句话,暮北简直惊了,他摇头:“师尊,魔界在我们这么重要的事上捣乱,破坏结界不说,还公然催动噬心蛊带走尚缘,尚缘此时生死未卜,我们眼下要做的,不是赶紧去救人吗,还开什么增选会?”
      灵境深深看着暮北,突然冷笑一声,虽然暮北经常能听到他冷笑,但这一次,涵义却好像跟以前都不同。
      他道:“阿北,有些事我没看见,不代表我就不知道。”
      暮北霎时瞳孔皱缩。
      他咬紧下唇,定定地站了片刻,撂下一句“我知道了”,转身便走。
      暮北出了正殿又往偏殿拐,季药刚推搡着一群人准备散会,又在暮北一张阴脸中把人都塞了回去。
      “老大,修竹呢,你把他怎么样了?”阑梦急切道。
      暮北:“走了。”
      季药一惊,突然反应过来这是“走了”而不是“死了”,立马松下气来。但下一秒,他又把气提了起来,因为他听见暮北道:“十二仙官增选会三日后召开,你们各都准备一下吧。”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四下皆是没反应过来。
      “看我干什么,这是镇山大人的命令。”暮北脸色不好,语气更不好。
      纪寒山第一个抗议:“增什么选,灵境仙尊这是什么意思,不应该派人去打魔界救尚缘吗?”
      叶停安用胳膊肘捅他:“你看看现在,还剩几个人?”
      阑梦:“可是十二仙官选人不是一直遵循‘宁缺毋滥’的原则吗,要是选不到合适的人呢,难道我们要滥竽充数吗……老大,要不我们还是赶紧把事情查清楚,把修竹叫回来吧。”
      “兴许灵境仙尊只是让开增选会,没说一定要有人选上呢?”季药往好的方面想。
      讨论来讨论去,皆是一脸不愿。
      叶停安见一件事都没弄出结果,干脆起身离场:“反正夜鸣峰没有合适的,剩下的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我走了。”
      叶停安要走,纪寒山也犹豫着想跟出去,暮北也是心情很不好,看着大家也都没了心思,便直接散了会。
      一行人陆续往外走,走到殿前的台阶前时,一个青色的身影蹦了出来。
      那身影左看看右看看,咧着嘴道:“各位师兄师姐,你们这是开完会了,我是林信,我现在是夜鸣……”
      纪寒山一把把他挡开:“这有你什么事,你来这干什么?”
      林信堆笑道:“我看你们好像在商量什么事,就好奇跟来看看,师兄,是不是十二仙官要增选了?”
      纪寒山一顿,拎起他的衣襟,怒道:“你偷听我们开会?”
      林信连忙摆手:“师兄息怒,息怒,我没偷听,我猜的,猜的……”
      纪寒山冷哼一声,松开了他。
      “哎师兄,所以这是真的?什么时候开始啊?”
      这人也是个厚脸皮的,在纪寒山把他推开后,马上又凑了上来。
      几人都不想搭理他,还是流照走过时好心,提点了一句:“约莫是三天后吧。”
      然后下一秒,季药立马用眼神把想要殷勤道谢的他赶走,挡在了流照跟前。
      暮北把一行人送到铁链边,转身准备回去,刚走两步,一个声音叫住他。
      “老大。”阑梦叫道。
      暮北看向她:“还有什么事?修竹我……”
      阑梦皱着眉打断他:“借一步说话。”
      两人又回到偏殿中。
      阑梦:“老大,对于修竹,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暮北:“我相信不是他。在舞剑上驱动噬心蛊,不是想害尚缘就是想害我,尚缘从未下过山,更没有与他人结仇,那就只能是害我了。我受了这么重的伤,刚才送他下去的一路上,他有很多机会可以补刀,可是他没有。所以,不是他。”
      然而听完解释,阑梦并未动容,她吞咽了一下喉咙,好像在憋着什么难掩的情绪。她道:“老大,这段时间,我想下山走走。”
      暮北:“为什么?这段时间没什么要你出动的请愿。”
      她的眼底满是失望:“现在的渭濛山,不是我喜欢的样子,我……要是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尽快赶回来,我……我就是想去走走,没别的什么。”
      暮北:“可现在就有需要你的地方,修竹走了,落霞峰的弟子就全要靠你来评估。你知道的,师尊下的命令,这增选会我们就是再不想也得开……”
      阑梦打断他:“我知道,老大,但我真的……你让我下去吧。落霞峰的事宜,我会暂时让流照帮下忙,我……”
      暮北:“罢了,你走吧。”话音刚落,他转身往殿门走。
      阑梦略伸出手:“老大……”
      暮北没有回头。
      老大这回,该是真的生气了吧。

      暮北一路往山上走,他越走越快,不顾包扎好的伤口扯开,也不顾鲜血已经渗了出来,他只想快些回到他的屋苑,他想找一席心安处。
      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的都要走,我原来……我原来设想的不是这样的……暮北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平日里几个熟悉的影子,想着想着,一片泪雾爬上眼眶。
      这段回去的路非常长,他看见烛光,几乎是踉跄地跳进院中。院里饭菜香气满盈,长灯正坐在石桌前,不知在为何事出神。
      听见脚步声,他回神转过头:“恩人……回来了?”
      暮北看着长灯一脸关怀,他放缓了脚步,顿了两秒,突然又加快,扑过去抱住那个可以让他心安的人。
      “长灯……”他哭出声来。
      长灯把手搭上他的背,轻轻拍着,但一言不发。
      他哭了一会,把脸上贴着的衣襟都哭湿了。好半天,他哭累了,见所抱之人一直没出声,便抬起头,见长灯也皱着眉,他问:“长灯……你怎么啦?”
      长灯展眉,勾了勾嘴角:“无事,先给你处理伤口。”
      暮北看着长灯的眼睛,觉得有些古怪。他总觉得,长灯这丝浅笑不像是自然流露的,倒像是硬扯出来的。
      但长灯对他的动作倒是与先前一般无二,还是非常温柔细腻地将他打横抱起,放到床榻上,处理伤口时也是轻手轻脚。
      唯一不同,便是再没有说一句话。
      暮北感觉自己的心尖爬上了一只细脚伶仃的虫,踩得他痒痒的,他感觉长灯身上一有事,他心里的一切难过就都暂时被抛去了一边,整颗心全担心起长灯来了。他等了又等,还是没等到长灯开口。
      他憋不住了,问道:“长灯,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长灯正按着他的肩膀,给他背上撒着药,闻言,他犹豫了半响,问道:“恩人,方便告诉我聂兄是如何处置的吗?”
      暮北:“啊,你担心这个啊。他的灵根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在搜他身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噬心蛊,所以我暂时让他下山避避了。”
      长灯:“噬心蛊?”
      暮北:“对啊,但我觉得那肯定不是他的,虽然还没查清楚,但是你别担心啦。”
      长灯轻“嗯”了一声,又回归了沉默。
      长灯不是担心聂修竹?那是为什么这样?
      暮北想了想,觉得还是先跟他倒一倒自己的苦水:“我跟你说,师尊他老过分了,不仅把林信那家伙招上了山,还叫我开十二仙官的增选会,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连阑梦都跟我说要出去走走。他们都走了……你说,渭濛山怎么变成这样了……”
      长灯突然松开按住他肩膀的手。
      暮北一顿,转过头:“怎么了?”
      长灯定定地看着他,神情有些复杂。他道:“恩人,渭濛山为什么变成这样,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暮北愣了一下,他用胳膊肘撑着,艰难坐起身。他移动得很艰难,可这一次,长灯没有来扶他。
      “你都看出来了?”
      长灯:“一开始只是怀疑,但在你们开会的时候,我去后山查看了一下,尚缘……是你故意放走的吧?”
      暮北垂下眼帘,事到如今,有什么好不承认的?不就是自以为设得不错的一个局轻易就被人识破了么?先是师尊,后是长灯,他所谓的运筹帷幄,在别人眼里从来就不过是一场儿戏。
      他道:“所以你刚刚问我怎么处置修竹,只是想再确认一下,对不对?”
      长灯深深地看着他,点了头:“如果尚缘一事真是他人所为,那么处在节骨眼上的聂兄一定不会被你轻饶,就更不用说是什么都没处理,直接就放去山下了。还有,后山虽的确有魔界之人来过,但都只是些低级的魔兵,想必你就是受再重的伤,几个魔兵肯定还是不在话下的。”
      暮北突然笑了一声:“没错,我不仅故意放走了尚缘,就连他身上的噬心蛊,也是我催动的。”
      长灯嘴唇微张,但不是惊讶,而是亲耳听见他承认之后的难以接受。
      “可你这样是至尚缘于死地,还伤了你自己,甚至连累聂兄!”长灯顿了一下,突然大起声来。
      暮北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长灯。
      好半天,他颤着声,道:“可我原来设想的不是这样的,我以为只要能成功把尚缘放走,我将来去魔界就能有助力,最不济,也能让师尊重视起来,但我没想到修竹出事了,我更没想到阑梦要走,我没想到……我什么都没想到……”他眼睛烫起来,歇斯底里。
      长灯不解:“既然这一切都是你自己计划的,那你为何……你为何不找多些人商量呢?你这样一下没处理好,那可能几条人命就没了!”
      暮北:“你怎知我没找过?我跟师尊提过,我让他重视魔界,可他不听我的!”
      那你为何不跟我说?长灯在心里呐喊道。
      见长灯不接话,暮北声音弱下来,他看着长灯的眼睛,道:“长灯,舞剑出事,你第一时间没有怀疑尚缘,没有怀疑台下的那么多其他人,后来修竹又出事了,你也没有怀疑他,你从头到尾都在怀疑我一人,为什么?”
      就是因为了解你,就是因为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长灯:“我……我也纠结过……恩人,我不解,究竟是什么,能让你不惜赌上尚缘和自己的命?是因为你的师姐?可是武林盟眼下明显跟魔界有勾结,那个林信一定是他们伸出来的爪子,到时他们要是什么有动作,灵境仙尊不可能不会做事不理,你又何必急着现在呢?”
      暮北觉得眼睛和身上的伤,各处都颤得酸疼。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就为了点仇恨,居然把尚缘弄去魔界,还连累了那么多人……你心里,现在一定对我很失望吧?”
      长灯只是看着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我还天真的以为,会有人能理解我……”喃喃间,暮北站起身,把衣服穿好:“我知道我身上担着责任,没资格跟别人说累,但是长灯……你并没有多了解我,而且你来渭濛山,本来也不是为了我。”
      长灯一顿,他轻声道:“你果然听到了。”
      “……少操点心吧,既是来找人那就好好找,找到了就赶紧把这些破事都忘了吧……抱歉,没能在渭濛山给你留个美好的回忆。”
      说着,他出了门,头也不回地踏进了昏沉的夜色中。
      长灯定定地愣了好半天,起身追过去,院外鸟鸣桂香依旧,但没了熟悉的影子。

      深夜,望仙镇永鹤楼,厢房里堆满了酒坛,然而抱坛之人仍无法灌醉自己。暮北一次一次叫来小二,喝下一坛又一坛酒,喝到永鹤楼打烊,还是赖着不肯走。
      不醉,怎么还是不醉。
      话说,今年冬天,好像有点格外的冷啊。
      今晚去哪里过夜?算了,喝完这一坛再说……
      心好疼,伤好疼,撕裂的疼……
      “哎呦这位客官,我们这是真的要打烊了,您要是喜欢这酒,不如我们帮您打包些带回去?”小二第三次进来催。
      暮北举起坛,将酒仰头灌下,完了把坛子重重地扣在桌上,道:“不……不好意思,这、这就走。”
      醉人不知醉。
      小二走上去拦着:“这位客官,您还没给钱呢!”
      暮北挡开他,摇摇晃晃地走着:“钱……?”
      小二急了,一把拉住他的衣袖:“这么多酒,您不能说走就走啊!”
      拉扯间,一个白衣男子走进店中,他环视一圈,看见暮北,立马上来搀着,对小二道:“对不住,多少钱?我来给。”
      小二看那白衣男子来的方向,正是渭濛山,又看他身上,衣摆纹着远山和秋鹤,衣抉交叠处挂着块青环白身的玉佩,腰间别着一支玉箫,玉箫流光溢彩,神光跌宕,让小二一看就挪不开眼睛。仅看这身装扮便知道,这一定是位从山上来的贵人。
      小儿立马堆笑:“原来是仙官大人,这位客官……真是喝了我们不少酒啊,这费用……”
      小二硬着头皮报了一个数。
      玉朗二话不说,掏出一个绣着月轮的荷包,将钱如数给了小二。
      暮北眨眨眼,好半天才看清来人。
      “玉师兄……怎么是你?”
      玉朗搀着人,缓缓迈步:“本来是下山给落花买条新的穗子,结果刚过山门就见到一位道友到处找你,我猜你在这,所以就来了。”
      “谁到处找我啊?是不是长……”暮北晕乎着,喃喃问道,话刚说到一半便被酒气吞没了。
      玉朗笑道:“就是那位树妖道友,我送你回去?”
      暮北顿了一下,抓住玉朗的袖子,摇头道:“别送我回去……带我去看看师姐吧,好久没去了……”
      玉朗笑着点头:“好。”
      踏日峰中的淋花苑常年飘着花瓣,有杏花,有桃花,还有桂花。数不尽的各种花瓣被这座峰特殊的灵气养着,就算花期和时节不同,它们也能凑到一起,舞一场漫天花雪。
      淋花苑深处有一个铺满了花瓣的静潭,静潭名为流花寒潭,潭中封存着渭濛山历代仙人的灵魄。灵魄之主若是真的已经逝世,灵魄便会化为一片花瓣,算是落叶归根,给渭濛山添一份胜景。
      在寒潭之下,随月的灵魄并未安息。她的尸首被封存在寒潭之下,不腐不烂,但也无法苏醒。
      寒潭面上浮着一把剑,此剑神光围身,听闻曾是神女下凡历劫时的遗漏之物,剑尖点落花,赐美名落花神剑。
      寒铭问灵落花六年,了无音信。
      脚步带起的微风掀起地上几片花瓣,落花感受到熟悉的气息,飘到进苑的人跟前。
      玉朗将暮北带到苑中的石桌前坐下,拿出新买的穗子给落花换上。
      “阿月,你看谁来了?”玉朗对着潭,轻声说。
      暮北定定地看着潭面,回想潭底之人的样子。半响,他对玉朗道:“玉师兄……我可能真的喝得有点多了,你为我吹一曲吧。”
      玉朗走到潭边坐下,抽出腰间别着的玉箫。此萧名为寒铭,箫声落处雾云低,落花听见箫声,颤着剑身打了个转,围着玉朗绕起来。
      一曲箫声尽,余音袅袅,让醉梦中的人醒了大半。
      “师兄这些日子,还是在不停地问灵?”
      玉朗收起箫:“是啊,只是可惜,还是没问出什么。”
      暮北:“师兄将来有什么打算,还是继续守在这吗?”
      空中又有几片花瓣掉下来,都是杏花瓣,触到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
      玉朗捞出一片花瓣捏了捏,道:“前段日子我突破了第六道神阶,感觉在那之后,我跟落花更加有感应了。所以过些时日我可能会带着它出去走走,说不定你师姐正赖在哪处贪玩,不肯回家了呢。”
      暮北喜道:“玉师兄竟有如此大的进展!”
      玉朗笑笑,转过来看他:“你呢?现在心情好些了么?”
      暮北:“听了师兄的曲子,已经好多了。我就是感觉,跟师姐比起来,我真的差远了。”
      玉朗:“怎么会?你还年轻,修炼什么的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也怪我,这些年帮不了你什么。”
      暮北:“师兄千万别这么说,师姐魂未息,全靠师兄奔波着,我还盼着你们团员呢……玉师兄,你说,师姐要是能回来,她见到我会不会很失望?”
      玉朗:“当然不会了,你一个人操持着这么多,阿月要是见你这么懂事,一定会很欣慰的。”
      暮北趴在桌上:“真的好想回到以前啊……你看我现在,什么棱角都没了,不能耍小性子,要操心一堆破事,师尊还老是骂我,连树妖也……”
      玉朗悄悄抽出玉箫敲在他睡穴上。
      都这么累了,还呢喃什么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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