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夫君户对门当》阮软吖

8、牵住了，带你回家

　　三月十七。

　　是草长莺飞，晴光潋滟的好日子。

　　拂晓时分，魏文君就被闹了起来，匆匆用过早膳，便被按在了妆镜前梳洗打扮。

　　给她做全福人的齐娘子替她绞过面后，笑盈盈的欣赏起来，“魏小姐今日可真真是漂亮，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全福人，魏小姐绝对是新嫁娘里面最美貌的一位。”

　　齐娘子话音将将落，外屋又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我便说齐娘子对每个新嫁娘都是这副说辞吧。”

　　宋清若拂开珠帘走了进来，她穿着莲青色的襦裙，衬得身材丰腴娇好，芙蓉面柳叶眉，与昔日闺中别无两样。

　　若非她已经梳了妇人发髻。

　　莫名的，魏文君有些酸了眼眶，细数起来，昔年的闺中密友，已有大半年没见了。

　　注意到魏文君红红的眼眶，齐娘子嗔了宋清若一眼，“你瞧瞧，谢五夫人一来，倒叫我们新娘子红了眼，得亏我还没上妆。”

　　宋清若也走到魏文君身边，替她勾了勾眼角的泪珠，温声细语道:“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我都替你掌过眼了，顾小侯爷俊俏，配你不亏。”

　　知道她是故意这样说，魏文君推了推她，红了脸，“谁是为了这个？”

　　宋清若低了身，明白她的心意，在她耳边悄悄说起来，“阿霁，我明白，我这些日子也念着你。左右谢胤与顾琅交好，你我日后能常常走动。今日，可不许哭了，我瞧着心疼。”

　　待好不容易将妆上好，等到穿嫁衣的时候，魏夫人又走了进来，将魏文君心里的不舍又勾了起来。

　　魏府大门她跨越过无数次，可唯独这一次。

　　一道门槛，隔了她的前半生和后半生。

　　跨之前，她是魏家小姐，父母千宠万爱无忧无虑；跨之后，她的顾家儿媳，自此后宅琐事累累加身。

　　她的少女时代终究要落下帷幕了。

　　“娘……”魏文君攥住了魏夫人给她穿衣的手，咬紧牙关却仍是声音发颤，“我害怕……”

　　陌生的身份，陌生的夫君，陌生的宅院，都叫她心里发毛。

　　魏夫人瞧着女儿难得示弱委屈的模样，心里也一阵阵的泛起酸意，她轻轻抽手想要摸摸女儿发髻，却只是触碰到了满头珠翠凤冠。

　　她教养了数十年的女儿，一点点看着长大的，就这么给了顾家，她也舍不得啊，可是她总要迈出这一步的。

　　她不能陪着女儿走一辈子啊。

　　“不怕啊。”魏夫人轻轻拍了拍魏文君的手，一面替她穿好鲜红的嫁衣，一面轻声道:“嫁的又不远，若是想爹娘了，随时回来看看，受了委屈，也别憋着，你爹怎么说也是当朝丞相，一品大员，没有叫你平白受委屈的道理。”

　　魏文君咬唇点了点头。

　　魏夫人接过凝霜手中绣着并蒂莲花的盖头轻轻盖在魏文君头上，不放心的又叮嘱了两句。

　　“凝霜，去了顾家那边，你便是小姐身边一等一的知心人，做事要机灵知分寸，懂吗？”

　　凝霜也被这氛围给搞得红了眼，她怕她一说话露出哭腔，又惹得魏文君心里难过，只拼命点头，重重“嗯”了声。

　　恰逢此时，催妆曲停下，鞭炮声响起，是迎亲队伍来了。

　　明雍的婚嫁习俗，新娘子是该由娘家兄长背着上花轿的，魏文君没有嫡亲的兄长，便由赵云乘这个表哥代劳了。

　　鲜红的盖头垂下，耳边是噼里啪啦的爆竹声，魏文君只看得到有人在她面前轻轻蹲下身子，至于说了些什么，都已被鞭炮声盖住，听不真切。

　　只隐约听见祝她“新婚燕尔”“一世欢愉”的字眼。

　　少年的背宽厚，甚至带着几分熟悉。

　　他走的也很稳，如同从前千千万万次一般。

　　她在雪地里摔倒，是赵云乘背着她的。

　　她走急了崴了脚，是赵云乘背着她的。

　　她浅尝果酒，一杯就倒时，也是赵云乘背着她回府的。

　　……

　　她做魏家小姐的那段光阴里，有太多他的痕迹了。

　　“表哥。”情难自抑，魏文君轻轻喊了一声。
　　赵云乘没有应，也不知是不是没听见，不过也不重要了，她兀自继续开口。

　　“你要幸福哦！”

　　一定要比她幸福哦。

　　魏文君是魏家独女，为她准备嫁妆，魏家几乎搬空了大半个仓库，再加上魏夫人当年的嫁妆亦是丰厚，更遑论还有赵家的添妆，她的嫁妆加在一起早已超过了寻常的规格。

　　嫁妆如此丰厚，聘礼便不能落于下乘。

　　长公主又一向好面子，给的聘礼细数下来，竟是足以绕城一周，也远远超过了侯府下聘该有的规格。

　　本是不合规矩的一场婚礼，然而在得到天子首肯后，一切又都合理起来，往后许多年，再没有哪一场婚礼能盛大到此等规模。

　　魏府的十里红妆铺满街，顾家的万金聘礼绕满城，如同他们的婚姻一般，真真正正的户对门当。

　　坐在花轿里，魏文君还是难以抑制的心如擂鼓，掩在鲜红盖头下的一张脸秾艳昳丽，是平日不曾有的妩媚多姿。

　　她听着街道两旁的热闹，却是越发的紧张，紧绷的身体未有一刻放松，让她这种守礼守习惯的人也忍不住觉得成亲太累。

　　迎亲队伍并没有直接抄近路往顾家而去，而是绕了大半个元安，一路上鼓乐声不绝，更兼有侍女在沿途撒钱、撒糖，引得满城轰动。

　　这段路足足走了两个多时辰，才来到了靖安侯府。

　　到了侯府，魏文君更是添了几分不知所措，她喘气的力度都不由加粗了几分，花轿缓缓停下，她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一道破空声响起，紧接着又是第二声。

　　第三声响起时，却是直直射中了轿子，力道之大，叫她感觉喜轿都轻轻晃了几晃。

　　这也是嫁娶习俗之一。

　　新娘花轿落地，新郎要持弓箭射天射地射花轿，既用来驱除新娘一路可能沾染的邪气，又用来给新娘一个下马威。

　　魏文君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紧接着有脚步声走近，花轿被压下，有人挑开轿帘，一只皙白宽大骨节分明的手映入魏文君视线中，与此同时还有一声极温柔的轻语。

　　“夫人，一路辛苦，牵住了，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