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医生有话要问》桑朔

6、第 6 章

　　秋天的京城开始有了肃杀的气息，路旁的梧桐树每天都会给环卫工人带来不小的麻烦。
　　裴九歌刚结束一上午的门诊生活，喝口水润润喉，走出门诊室。
　　敲了敲旁边门诊科室的门，走进去，看到里面还有一个病人，他就站在隔间的外面等着，和林老手下的医生邱科聊了两句。
　　他昨天晚上看最新的医学杂志，看到了一个术式，打算和普外科的主任沟通沟通。
　　裴九歌打开医院的群，看了一眼今天中午食堂的饭菜，突然看到有人发酸菜鱼，唾液分泌突然增多。
　　他们食堂师傅有一个四川的，做的酸菜鱼那叫一个绝。
　　然后他给楚辞发了条微信，[我们食堂师傅今天又做了酸菜鱼，你今天吃什么啊！]
　　林老给病人解释了病情，开了药，病人走了出去。
　　这个时候，门口站着一个戴着黑口罩的人，寸头，手中提着一个装着CT片子的袋子，上面正好是他们医院的标识。
　　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一个来复诊的病人。
　　邱科立刻打开电脑，朝着这个人伸手：“医疗卡或者挂号票。”
　　这个时候，林老正好拉开帘子从里面走出来。
　　突然，变故丛生。
　　一把刀从那人的兜里拿出来，朝着林老刺过去。
　　邱科抬头，想都没想，立刻起身挡在了林老面前。
　　尖刀挥舞，在空中划过，速度极快，甚至能听到破风的声音。
　　裴九歌见状，大跨两步，打算伸手去拽人，但却失手，没有拽住。
　　只听见刀划破衣服的声音，邱科侧了侧身，胳膊上只留下了一道小口。
　　林老被邱科撞到了一旁的立杆上，缓缓的坐在了地上，半晌没有站起来。
　　裴九歌终于拽住了那个男人的胳膊，将他拽离了两个伤员的范围。
　　邱科按下了门诊室内的紧急警报。
　　陌生男子看到自己一击未中，也不再执着于林老，而是开始无差别攻击。
　　裴九歌没有陌生男子反应快，在刀刺向自己的时候没有完全躲开，白色大褂立刻被血色晕染。
　　邱科随手拿起旁边的血压盒就砸向那名陌生男子，砸中了他的头部。
　　满头鲜血的陌生男子，反手给了邱科一刀。
　　刀起刀落，速度极快。
　　邱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倒在了血泊当中。
　　也是这个时候，裴九歌手刀用力地砍向了这名男子颈动脉窦的位置，这里一旦受到撞击，就会产生头晕等症状。
　　而这名持刀行凶的人受到这一击，加上之前头部遭受的重击，晕了过去。
　　这个时候，门诊室的门突然被“砰”的一声打开。
　　来的人是心外的林舒，同时也是林老的儿子：“怎么回事？”
　　裴九歌看着混乱的一幕，倒在血泊里的邱科和心脏受到刺激的林老，脑子立刻做出反应，边喊边走到了邱科的身边，“林舒，去看你父亲，心脏。”
　　凶手的尖刀刺进了邱科的身体，然后毫不留情的抽了出来，仅仅不到十秒，邱科已经昏迷不醒。
　　遍地的出血量昭示着邱科已经命在旦夕。
　　随着林舒进来，已经有更多的医生护士走过来。
　　“注射器、碘伏、切开包，快！”裴九歌的声音已经丧失了平时的冷静，尖锐的声音响彻了这个房间。
　　一名站在最外围的医生立刻推着一个抢救车过来。正好在门诊的有个科室主任开始主持大局。
　　有人去通知血库，有人在准备平车，有人在清道、去电梯前准备，有人在联系手术室和普外、胸外等科室大佬，最后通知医务处。
　　一时间，向来安静的门诊楼比隔壁的急诊楼都要紧张。
　　而在房间里，裴九歌脑子对邱科的病情迅速的做出了判断，一丝犹豫都没有。
　　他先拿过注射器，顺着邱科右侧锁骨中线第二肋间隙插了进去。
　　“嘶嘶嘶嘶……”张力性气胸的压力从注射器里喷射出来。
　　在裴九歌处理张力性气胸的同时，一名经验丰富的大夫已经将碘伏倒在了邱科的刀伤创口上。
　　裴九歌紧接着那名医生的动作，接过一旁护士递过来的尖刀，直接一刀切了下去，切开了一道不小的口子。
　　黑红色的血喷涌出来，注视着这一幕的医生都惊呆了，不过他们的医术道德让他们很快专心的参与到这场关乎人命的急救当中。
　　裴九歌依靠自己出众的眼里和天赋般的手感，一把捏住了肝门区的动静脉，进行徒手止血，然后凭着他的经验，嘶哑到不行的声音告诉身边的人：“肝、肺。”
　　有人立刻联系各科室的主任，看到普外的林老正在躺在地上，有人甚至去了隔壁叫了坐镇在急诊楼的魏老。
　　平车很快推过来，其他医生过来帮忙将人推到平车上。
　　裴九歌全神贯注的在自己手上的动作，不敢有一刻的放松，小心翼翼的随着邱科的移动上了平车。
　　几名医生推着平车，一路狂奔到手术室。
　　平车上的鲜血滴滴答答的滴落在地面上，让周围看到的病人们发出不小的惊呼。电梯早早的打开，等在电梯口的病人和陪护站在一旁，没人挡道。
　　被通知到的各个科室没有手术任务的大佬已经在开始刷手，穿手术服，铺无菌单，神情严肃的等在了手术室。
　　裴九歌的冷汗顺着额头一点点的滴落入自己的衣领，但他完全不敢放松右手细腻的动作。
　　手术室里的众人看到裴九歌跪在平车上，右手放在邱科的肚子里，然后看到平车上不断滴落的血迹，心中顿时一凛。麻醉和手术一齐进行。
　　裴九歌立刻将他知道的邱科的受伤的信息告诉了手术室里的人们：“肝破裂，右肺贯穿伤，张力性气胸。失血休克。”
　　他的声音像是声带撕裂一样的哑。
　　站在手术台旁边的医生动作瞬时加快。
　　没有人敢在这个生死关头叫裴九歌下来。
　　裴九歌不能低头，以免自己头上的汗水滴落到邱科的身上，造成另一层的感染，面对着无影灯强烈的光照，僵直着身子，一动都不敢动。
　　裴九歌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左肩的疼痛，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落在了耳边：“小裴，交给我。”
　　他看到落在自己视线中的那只白手套，张张嘴喊了一声“魏老”，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两只眼睛对视，裴九歌松手，邱科的肝门立刻被另外一只手捏住，力道正好。
　　从手术台上下来，有一瞬的眼前发黑，裴九歌扶着墙，缓了一会儿。
　　他脑子里混乱极了，甚至还想了想，今天中午的酸菜鱼吃不到了。
　　慢慢走出去，动了动自己的左手，随手拽住一个护士：“叫个普外的医生。”
　　“啊，裴医生你……”护士看到他左肩的血迹，惊呼了一声，
　　正在巡视的护士长看到这一幕，立刻让护士将人引到另外一个手术间，并叫住了一个普外科跑过来的医生。
　　“他左肩受伤，你赶紧看看。”
　　那名护士看到裴九歌苍白的面孔，脸上的冷汗，立刻开了瓶葡萄糖递给他。
　　裴九歌用自己颤动的右手接过，送到自己的唇边。
　　现在的他脑子一片空白，让他回想当时他怎么那么镇定的开刀止血的他都不知道。
　　麻醉师注射了局部麻醉，裴九歌看不到普外科的医生给自己的处理伤口。
　　“裴哥，邱科和主任得多谢你！”显然这个普外的医生已经知道了大概，若是当时裴九歌没有发现张力性气胸，没有进行止血，而是等到手术室，现在邱科还用不用进行手术都是个问题。
　　“不必。”裴九歌不想多谈这个，脑子里空白一片，想谈论些轻松的事情，比如说他自己的伤。
　　“我肩膀的伤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有伤到骨头，就是皮外伤，缝合一下注意换药就行。”
　　裴九歌的思绪突然又飘远：“林老的情况怎么样了？”
　　“这您放心，心内的人在给林老做手术。”
　　“那个伤人的人，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普外科的医生没有停下自己受伤的动作，但却不说话了。
　　他们是医生，这个人肯定会救，但他们谁都不是心甘情愿去救这个伤害自己同事的人。
　　裴九歌从医这些年，没有经历过这么严重的医闹。平时家属情绪激烈，可能会殴打医生，但动刀子造成致命伤的实属罕见，也不知道会判几年，希望医务处的给点力。
　　一场医闹，三个医生进了手术室，而那个伤人的人还没有被害者的伤势大，也真够讽刺的。
　　“我刚才看到医务处处长了，那脸色黑的。”小护士待惯了轻松调侃的手术氛围，开始不自由主的活跃气氛，但无论时做手术的医生还是被做手术的医生都没有搭理她。
　　裴九歌的伤势处理的很快，他站在邱科的手术间外面看了一眼，然后走出了手术室。
　　正好碰到闻讯而来的自己科室的赵主任。
　　“小裴，你没事儿吧！”
　　“主任，我没事儿，受了点皮外伤。”
　　肉眼可见赵主任缓了一口气。
　　“邱科呢？”
　　裴九歌摇摇头，但他还算镇定的说：“魏老在里面，应该能活。”
　　“行了，别多想，你先去休息，有结果了会告诉你。”赵主任接过小护士递过来的那半瓶葡萄糖，然后转交给裴九歌，让人扶着他走出了手术室。
　　邱科的手术还在紧张的进行，这么严重的伤势，也幸亏裴九歌徒手止血的技术得当，否则，就赶到手术室这么一段时间，邱科就得凉了，不死也得出现严重的后遗症。
　　做手术的各个科室的大佬们心里都感到十分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