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病变[废土]》楠烟九

2、第 2 章

　　廖平安肚子饿得咕咕叫，胃痉挛得能反过来把她吃了。
　　她侧头望去，房间的另一头她那痴呆弟弟正蜷在毛皮翻卷的破旧沙发上对着铁皮电视嗦手指，屏幕滋里吧啦黑白闪现信号不稳，里面正在激情播放一条广告——
　　“您还在为粮食不够吃而苦恼吗？您还在为收获变异果实而黯然神伤吗？！福特莱种子是您最好的选择！”
　　“选择福特莱，全家乐无忧！种子就用福莱特，来年白塔人上人！！……”

　　原来是卖种子的。
　　这条种子广告一播就是好几十分钟，十分冗长，并单调，没有主持人，只有热气腾腾的、或长条或圆扁、廖平安也不认识那是什么的食物图形色块，在屏幕里跟安装了弹簧一样不停四处跳跃，审美仿佛倒退到世界上刚有电视那阵儿，语气更是极其夸张。
　　但她那痴呆弟弟似乎就非常吃这一套，跟被洗脑成功了一样，蹲在电视面前看得目不转睛口水直淌。看到激动处，还抱起脚边地毯啃了一口，津津有味嚼了起来。
　　廖平安：“？！”

　　她赶紧喊了一声廖三，想阻止他。但对方似乎十分沉浸陶醉其中，对她的喊声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廖平安到不了他跟前，于是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就着劣质广告当电子榨菜，一口气把那毯子连啃了小半张，啃完后，十分舒服地往后一躺，揉着肚子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廖平安：“……”
　　这家伙属饕餮的吧！

　　慢，不对！她忽然反应过来，她眼前的这个痴呆弟弟，可是能在她妈都扛不住、她爸直接饿死的情况下，好端端活到现在的。
　　不但活下来了，还活得很惬意。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家伙绝对是有点子天赋异禀在身上的。

　　至于什么异禀，廖平安还没敢确定，而这时，铁皮电视屏幕的右上角位置忽然成出现一个红色的三角警告标识符，开始突突地明灭闪动，并发出循环播报的电子音——
　　“警告，检测到您可能正在面临诈骗，请提高警惕。警告，检测到您可能正在面临诈骗，请提高警惕。……”

　　而电视里广告还在喊得起劲儿：“全营养，强保护，防辐射，管售后！更多幸福更多希望，就认准福莱特！有意者请联系：612 489……”

　　还未说完结尾的联系方式，这时啪地一声屏幕频道转变，原来又红又绿五彩斑斓的喜庆广告，顿时变成一个灰蓝冷色调的演播室，屏幕中央是一个一身利落墨黑制服、胸前佩戴徽章的女性工作人员。
　　这位工作人员皮肤白皙，眼窝深邃，鼻梁高挺，头发紧紧竖起高马尾，长相十分英气，毫无疑问是位美女。
　　但廖三却对美女没什么偏爱，相反，他似是非常不耐烦看见对方，登时弓着腰坐起，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攻击声。

　　而那位美丽的工作人员，一双碧蓝眼眸正视镜头，似乎能和屏幕之外的人牢牢对视。
　　她双手叠放在身前，没有什么感情地播报：“很遗憾通知您，您接收的广告严重违反了F824区法律法规，现已禁播。如给您带来不便，敬请谅解。”
　　虽然她没有半点请求谅解的意思。
　　顿了顿，她继续冷冷地道，“此外，我代表F824区护卫队，再次向广大F824区居民强调，一切各种形式的活体生物种植培育活动是被严令禁止的，如有违反者，F824区护卫队必将严厉打击追究。请大家自觉遵守白塔公约，为人类的存续贡献力量……”

　　廖三的美味广告没有了，换成了一摊说教，他似是十分生气，立刻拿起遥控器换台。但换来换去，只有这一个频道能看。于是他更生气了。

　　而廖平安现在没工夫理会什么违不违反法令公约，她赶紧趁机摇了摇脚上铁链，试图吸引对方注意：“喂，小鬼。”
　　刚才她又喊又叫半天了，对方没半点儿反应，她甚至都怀疑这人是不是聋了。
　　而眼下等广告停止，她又叫人，廖三正蜷在沙发上，一听见声音，突然猛地脊背一个抖擞。
　　他微微颤抖着，缓缓转身，脸上全是惊恐的表情。

　　廖平安瞧见他正脸后，不禁松了口气。
　　这面黄肌瘦的小鸡仔虽然是个傻子，但起码五官都长在该长的地方。不然，若是叫她和一位多了个肉翅、少了半个脑袋、眼睛嘴巴调换位置的畸形朋友朝夕相对，她还真的没做好那个心理准备。

　　廖平安：“过来帮我解开？你知道有钥匙吗？”

　　而那蓬头垢面脏兮兮、消瘦得能在衣服上看见骨节的半大孩子，闻声却抖得更厉害了。

　　廖三只看了她一眼就赶紧扭回头，在廖平安再次晃着锁链说话时，跳下沙发就往屋外跑，似乎非常害怕她。

　　“喂！喂……”廖平安赶紧压着嗓子眼叫人，她可不想把这屋子里唯一一个活人给弄跑了，那她可就真得饿死了。
　　她努力将自己声线放温柔下来，几乎是拿出自己这辈子所有的耐心，一点一点将廖三给哄了回来。

　　为了降低攻击性，瞧上去更加无害些，她重新躺回黏腻脏污的地板上，做出虚弱状。
　　她蜷缩着捂住自己肚子，无力地翻滚，示意道：“饿死了……”

　　廖三警惕地缩在门板后面盯着她这里，琥珀色的眼睛睁得溜儿圆，像一头受惊了又十分好奇的小兽。
　　观察了好半天，才慢慢挪了过来。
　　他蹲到廖平安锁链范围边界的安全位置，十分谨慎地看了她好久，试探地指了指自己嘴巴。

　　廖平安见状连忙拼命点头：“对对对！要吃的！”

　　于是廖三又犹豫地盯了她一会儿，然后跑去后厅，在她的视野盲区不知道捣鼓什么了。
　　只听一阵丁零当啷，片刻后，廖三兴致勃勃地搞了两个不明生物回来，左手右手各捏一只，廖平安定睛一看，竟是两只悬空拼命蛄蛹、又白又胖的虫子。
　　这虫子和她在蓝星上见到的所有虫子都不一样，看起来非常的肥美，体内充满了丰盈的液体，像要爆汁了一般。

　　廖平安发现自己生平第一次竟能用“肥美”这个词来形容一个虫子！

　　但事实就是如此，哪怕她理智极度抗拒，但她的这具身体似乎对此早已司空见惯，并十分馋这玩意儿。
　　廖平安一个从蓝星过来的灵魂，对着这俩虫没有尖叫已经很给面子了，但她的身体，却很诚实地咕咚一下咽了一口唾沫。
　　廖平安：“……”

　　但她还是想要捍卫一下自己的尊严，捂住嘴道：“呕……对不起，我吃不下……呕，非常抱歉，但请问还有别的吃的吗呕呕……”

　　廖三蹲在那儿，眨巴着他那双琥珀淡色的大眼睛，似是十分不解。
　　但片刻后，他还是再次跑到后厅，取了个杯子和铁杵，当着廖平安的面，将两只虫子放入杯子，然后在虫子的尖叫声中，动作娴熟地将其捣成一杯糊状液体，递给她。

　　这次轮到廖平安惊恐了。
　　救命，她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蠕虫会尖叫的！

　　而惊恐完后，廖平安万分无奈地看着面前这杯虫粥，一时进退两难。
　　吃，实在太恶心；不吃，会被饿死。偏偏她这傻弟弟还一脸期待地看着她，似是急于让她品尝自己手艺。

　　廖平安给自己做了半天心理建设，寻思着刚过来就被饿死也太丢人了，她心一横，算了，就当荒野求生了。

　　廖平安接过杯子，眼一闭，嘴一张，半眼没敢看杯子里形容，仰头倒入嘴中。
　　她直接一口闷，愣是半下没敢品，吨地一下就咽了下去。

　　好在这具身体是习惯这个味道的，除了心理作用，生理方面倒没有闹不舒服，甚至稍许片刻后，四肢竟还恢复了些力气。

　　放下杯子，廖平安瘫靠在墙角嘴里还弥漫着余味儿，欲哭无泪地冲廖三竖了个大拇指。
　　结果廖三人虽傻，却能精确感知到她情绪。于是这傻小子高兴极了。

　　廖平安见状趁机哄他给自己解开锁链：“兄弟，你知道这个怎么打开吗？有钥匙没？对，就是往哪里一扭，这链子，啪地一下就打开的？”
　　主要是廖平安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钥匙了。她很少用潦草和混沌来形容一个人的记忆，而原主记忆实在是混乱得要命，刨不出关于钥匙的记忆。

　　再或者，就算没有钥匙，有一柄那种能砍断锁链的斧子也可以啊。

　　最后，廖平安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连说带比划半天，几乎连脚都用上了。然后，廖三终于似懂非懂地出门了。

　　廖平安默默祈祷希望他是真的懂了。

　　几分钟后，廖三兴冲冲地跑回来，怀里捧了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满眼期待一脸求表扬地看着她。

　　“……”廖平安无奈，只好丁零当啷地抬起手腕，摸摸他枯草一般明显营养不良的蓬乱头发，“你真棒。”

　　于是廖三登时更兴奋了。
　　兴奋之下，主动搬起石头要给廖平安砸开铁链。

　　廖平安心惊胆战地看着他砸，一下一下又一下，脆弱的地板上添了好几个小坑，但愣是没有一下是砸到铁链上的。

　　“……”廖平安也服气了，这傻弟弟真的指望不上。
　　“我来吧。”她实在看不下去了，夺过廖三手中石块，一把用力击在自己脚链上。结果随着“哐当”一下令人牙酸的撞击声，石块哗地碎成了几块，铁链上也产生了一小条裂纹。

　　有希望！
　　廖平安见状顺手拉住那锁链，她双手握住两段，本想先随便扯扯，可谁知她刚一用力，下一瞬竟然啪地一声，那小臂粗的脚链竟被她徒手掰断了！

　　呜呜这章改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