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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传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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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若只如初见。
太湖之上,一叶扁舟随水飘荡,残阳斜照,一湖的波光潋滟,一湖的璀璨。
轻舟上,一身战袍的男子温柔的看着怀中的女子,仿佛看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女子双目紧闭,白衣胜雪,嘴角的笑容恬静如水。胸前一滩未干的血迹隐约透着黑色,如血色莲花绽放,刺目的诡异。
临别时她问他:“阿蠡哥哥,我为越国而死或者越国因我而亡,哪一样更能让你悔恨终身?”他一直以为这不过是她的气话,如今却已成真。
可是夷光,你这样的选择却不再是为了我,对吗?不然你为何让我在你死后,将你沉入这扬子江中?
“阿蠡哥哥,他对我说此生唯愧对伍相国。我死后,将我沉入伍相国当年投江的地方吧,这样,他的亏欠也许能少一些。”这是施夷光对范蠡的最后请求,一个让范蠡痛得连呼吸都困难的请求。
也许,你说这些话只是为了让我难受,就像每次临别时,你对我说的那些话一样。范蠡将怀中的女子搂得更紧,感受着她残留的体温,痛苦地摇摇头,他知道这次不是了。
要是文种大哥没有命人射杀夷光,他和夷光是不是还有时间可以一起再看一次日落?
姑苏城破后,范蠡以最快的速度赶往馆娃宫,可还是晚了一步,见到夷光时,她气若游丝,胸前已中一箭,箭羽雪白,箭杆赤黑,那是越军惯用的箭矢。第一次,范蠡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恨怒交加地盯着向来敬重的大哥文种,手中的巨阙直指大哥的咽喉,下不了手,也收不回剑。
夷光却是毫不在意地对她说:“没关系的,我本来就已经服过毒药。好想再看一次日落,可惜没有时间了。”
他扔下手中的剑,对文种大哥说:“巨阙剑烦劳文大夫交还给大王。”然后抱起夷光,发疯似的狂跑,他以为还来得及,可是原来很久以前就已经错过了。
身后文种也朝他发疯似地喊道:“贤弟真的甘心为一女子而放弃多年的苦心经营?”毫无平时的儒雅风度。
他猛然停下脚步,背脊僵直,站在原地踟蹰不前。确是一场苦心经营啊,这些年越王不止一次对他说:“日后若得吴国江山,必与君共享。”
心中感念旧情,他居然如此轻易的原谅了大哥。他听见自己对大哥说:“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是他对大哥最后的情义,是感谢大哥的知遇之恩,也是这二十多年的手足之情。只望大哥能听得进去。
夷光终未能如愿看到落日,只是问他:“范蠡哥哥,从今以后,这片土地上,真的很久很久都不会再有战争了吗?这片土地上的百姓,无论是越国人,还是吴国人,都不会再受到战火的骚扰,他们可以安安稳稳的过太平日子了,是不是?”他曾对她说,吴越世仇,至死方休。如今,终于结束了。
范蠡好不容易挤出一个笑容,眼眶却已微红,原来强笑是这么让人难受的。
夷光看着他,也笑了,心满意足,不带一丝勉强,对他说:“我一直都知道,你是对的,越王才是最适合的人选,他太过骄傲……”似乎觉得有些可惜,又似乎觉得不再重要。
夷光侧了侧身子,如婴孩一般蜷在范蠡怀中,低喃着:“阿蠡哥哥,我好困,让我睡一会儿吧,不要吵我……”
范蠡的指尖轻轻划过夷光唇边如水般恬静的笑容,想起多年前,若耶溪畔旁初相识的一刻。
人生若能止于初见?
随手解下腰间的剑套,扔向太湖深处。当年欧冶子相剑时说:“巨阙锡铜分离,非宝剑,利剑而已。”如今,天下已定,这柄利剑自当归还,流于世间,反添纷乱。
范蠡从怀中取出一片树叶,这是在馆娃宫前摘的,他记得夷光很喜欢听他吹曲,她说他的曲中有故事。很多来,夷光是唯一在他曲中听到故事的人。
轻柔婉转的曲音带着美丽的故事散落在晚风中,睡吧,夷光,不会再有人打扰你。这片土地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会再被战火侵扰,一切都结束了。
也许没人会记得苎萝村的若耶溪旁,有个叫施夷光的浣纱女,也许很久以后还有人提起,吴王夫差曾有个叫西施的宠妃……
这些都与他们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