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寻西梦》青焰野记

78、78|高塔

　　艾詹特恩特办事很麻利，行程很快就安排妥当。她平时带的美瞳，看来当时见我是带了十足的诚意的。

　　现在这种情况该怎么说呢，我感觉自己好像突然变成了一个大老板，身边有助理有秘书，吃喝不愁，还被人家毕恭毕敬的请过去。

　　路上的繁琐暂且不细提。

　　我问过艾詹特恩特知不知道Temple这个组织，但是她却回答不知道。

　　源体并没有给这些族人植入与Temple相关的内容，但是却把她们安排在了Temple的老本营暮岛国，看上去就像是仅仅为了给我行使方便的工具人一样。

　　我又问她知不知道自己族人的起源，没想到答案却让我出乎意料。

　　“我们不是人类，是神明创造出来的。”

　　原来她们都知道。

　　“你们不觉得被利用了吗，有没有想过所有神明告诉你们的话，要做的事情，并非你们一定要去做的。”

　　艾詹特恩特看着我，只是微微摇头。

　　“神明只是一块石头而已。”

　　“不是的。”艾詹特恩特并没有被我激怒，温和的否认了我的说辞。

　　有时候，软绵绵的推开，比得过数十倍的爆裂反抗。

　　“那我能做什么？”我像泄掉的皮球，瘫软在飞机座椅上。

　　“你总有办法。”艾詹特恩特抚摸我的头发，安慰我，从旁观者的视角来看，就像一个大姐姐在安抚十几岁的小弟弟。

　　其实我还想说，想直接告诉她，如果这些全是假的话，你们该怎么办。

　　但是我发现自己说不出口。

　　内心的声音反复提醒我，这样做是鲁莽的，也是可耻的。

　　暮岛国的风景和上次我来的时候没什么变化，艾詹特恩特联系族人接我们，司机也是个皮肤惨白的人，名叫竹爱格曼，态度同爱恩特恩特一样对我毕恭毕敬，但是眼睛并没有像她那么怪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带了美瞳做掩饰。

　　他们并不是住在繁华的市区，一路的风景从热闹的城街逐渐转变为僻静的郊区山野，直到车辆拐进一条林间小路后，空气竟然骤降，一座雪山赫然出现在视线当中，然而在外面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座山。

　　而族人们就住在雪山脚下，皑皑白雪下一条婉转曲折的河流，缠绕在一座座的别墅四周，绿草和繁花相间点缀，好似世外桃源。

　　真美。

　　车辆驶入村子，族人们列队在旁，身着暗红色外袍注视着我。

　　我走出车子，立于他们之中，不知道是不是受了环境的影响，清新带着些凉意的空气充满我的胸膛，我贪婪的想要再多吸几口空气，心中反而安逸了。

　　接着他们开始低声的吟诵着什么，旋律自然天成，旁边的水流声在其中并不突兀，音波仿佛在冲击我的大脑，但这次产生的不是疼痛，更像是安抚，让我舒服至极。

　　吟唱持续了一段时间，他们说道：“柏奥外泽！”

　　这就是回家的感觉吗？

　　艾詹特恩特和司机取下美瞳，露出了眼睛原本的模样，他俩带我穿过人群，我闻到了更加浓郁的花香，但是四下寻找却没有发现任何红色四瓣花的迹象。

　　我几乎可以肯定，这些人被侵蚀的原因，至少会有红色四瓣花的因素在。源体的克星就是红色四瓣花，它也对此无能为力，所以安排我过来消除那些花？可是，按照这一套理论，我与源体所属同源，照样没有任何办法才对。

　　更重要的是，我要怎么才能与尹北碰面？只有见到他了，才算是完成了这一回的闭环，然后回到原来的那个空间。

　　日渐西斜，雪山在红日余晖中渐渐被笼罩在暮色中。

　　艾詹特恩特将我带到一处河边，并示意我走进去。

　　我看了看那条河，像镜子，倒影着月亮，月光特别的亮，不需要任何的灯光，这里的一切都能看得清楚。

　　四周静谧的氛围，和当初在暗影镜面中的几乎一模一样。

　　我顺着艾詹特恩特的意思，一步一步的走进那条河。

　　原本平静无波澜的水面被我搅动，银光点点，我惊奇此河深度之浅，随后才发现其中的缘由，在水下有一面镜子兜底，我正踩在镜子上行走，上面的倒影都是镜面直接反映的。

　　我低着头去观察镜面上反射的事物，有雪山，有月亮，还有我自己。

　　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一座高耸入云，几乎要与天际的月亮相连的高塔，它在镜子里被周围的雾气围绕，其上的光芒在遮挡之下若隐若现。

　　我抬头看向对岸，有雪山，有月亮，唯独不见那座高塔。

　　回头又看向留在原地的族人们，他们的眼睛黑洞洞的，全都安静的注视着我，这一切恐怖又美丽，所有的黑暗与光明浑然天成的融合在一起。

　　我张口开始吟唱，唱词正是原本我听都听不懂的族语，但是此时此刻，神秘的旋律却自然的从我的声腔中发出。唱词的内容是在呼唤，呼唤沉睡已久的远古灵魂。

　　我低下头，在倒影中看到自己全身在发光，甚至超过了月光，在镜面的反射之下，照亮了整个河道。

　　随后我感觉到周围的空气更加寒冷，似乎有风在不停的吹，紧接着我的声音就发生了变化，低沉与空灵的高音混响在一起，广度甚至能扫过整个雪山脚下的平原，在此片天地中回响。

　　身着红袍的族人们开始向上抬头，黑洞洞的眼眶里看不到任何东西，所有的反光都被吸收其中，无法逃逸。

　　我渐渐意识到了什么，反应过来那些我自认为的风，仔细听，里面夹杂了许多人声，只不过都是凄惨的哀嚎与歇斯底里的狂叫。

　　我并没有停下吟唱，慢慢回过头，看到身后的河面上渐渐出现了高塔，就是刚才我在镜中看到的那个，而围绕着它的云雾就是寒气的来源。我走近它，伸手去触碰，刺耳的尖叫声瞬间充斥了我的大脑。

　　我收回手，终止了吟唱。

　　太冷了。

　　恐怖的尖叫声随之消失，高塔却依然耸立于河中。

　　这个时候我才真正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所做的一切。

　　原来这就是柏奥外泽，它的意思就只有我能够将这座高塔创造成实物，从幻境变成现实。

　　而这也是我存在的意义，作为承担源体在旧准则中躲避制约的中介。

　　我被它创造出来，伪装成人类，然后利用旧准则中闭环的合理性，让我将它想要实现的东西通过补全的方式来达成目的。

　　钻旧准则的漏洞，这是个极具风险的做法，因为在计划实施的过程中，我也会遵循旧准则。在旧准则的影响下，越完整的完成事物发展在我身上缺少的闭环的同时，就越来越接近真正的人类，而到闭环完成的后期，我会更加不受源体的控制。

　　实际上，在第一个闭环完成后就已经出现不可控的情况了，在审判当日，我违逆了它，并没有选择站在源体的那一边。

　　但我相信源体不可能只压了我一个宝，可目前为止，好像都只有我是被选中的，这其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其他致命的差错，使得源体不得不对我这个唯一的柏奥外泽百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