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烟火繁盛时》苏卿雪

4、第四章 相见不识

　　陆迟手里的本子还没来得及被塞进抽屉，陆铭章清晰地看到了他手里的本子。陆迟脸上写满了慌张，他不知道陆铭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明明他看到陆铭章已经睡下了。
　　“父，父亲。”陆迟颤颤巍巍的开口，语气中不乏慌乱。
　　“阿迟，你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明。”陆铭章淡淡的开了口，陆迟听不出他话里的含义，不知道该怎么办。
　　“父亲，我，我错了，我不该，不该……”他连忙承认错误，通过这些年的相处，他知道陆铭章的脾气。
　　“谁说你错了？”陆铭章的话语中带着一丝笑意。陆迟实在不知道陆铭章是何意，他疑惑不已的时候听到陆铭章的声音，“原本我还想着，你什么时候会发现，现在看来，你比我想像中要聪明，我很满意。”
　　“什么？”他十分不解，发出了疑问。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是最适合去做这件事的人，我相信，以你的聪明，一定会成功的。”陆铭章语气中的笑意藏不住。
　　“父亲。”陆迟忍不住叫到。
　　“阿迟，我没告诉过你我是做什么的吧。”
　　“没有。”陆迟摇了摇头。
　　“坐吧。”陆铭章指着书桌前的椅子对陆迟说到，“有些事也该告诉你了。”
　　陆迟顺从的坐到了椅子上。
　　陆铭章悠悠开口，“我手下有一群人，他们大多是经济、金融等专业的毕业生，能力很突出，表面上他们在各大集团担任重要职务，实际上他们都是我手下的卧底，窃取各大公司商业机密。你看到的那个账本，就是他们汇总出来的信息。”
　　陆迟没想到陆铭章有这样的背景，他很是惊讶，而且窃取商业机密是违法的，他却能安然无恙，他很是震惊。“窃取商业机密不是违法的吗？你是怎么躲避警方抓捕的？”
　　“好孩子，你这么聪明，怎么这时候傻了呢？我当然是和警方达成了某种合作啊。”陆铭章笑着说道，目光中透露出一抹陆迟看不懂的神色。
　　陆迟看着这样的陆铭章，一瞬间有些失神，他没想到陆铭章会将这些事和盘托出，他不知道往后该如何如面对陆铭章。
　　“那我……”突然他仿佛反应过来什么，开口问道，“你向我打听我公司的事，是，是为了……”
　　“是，我要你将你们公司的财务情况和公司机密告知于我。”陆铭章恢复了神色，严肃地说道。
　　这一刻，陆迟感受到了陆铭章的压迫感，此时的陆铭章是陆迟之前做他儿子时没有见过的陆铭章。他强大的气场和眼神中透露出的不可违背令陆迟有些打颤。
　　“父亲，我……”
　　“阿迟，你应该知道，我对你寄予厚望。你是我的儿子，我告诉你这些是什么用意。”
　　“可是，父亲。”陆迟站起身，想要说些什么。
　　“阿迟，我不想说第二次，你应该知道我的用意。去休息吧，今晚好好想想，我希望明早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说罢陆铭章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书房内此时只剩陆迟一个人。陆铭章走后，陆迟跌坐在椅子上。今晚发生的一切实在太过于震惊，陆迟需要时间来消化。
　　过了一会，他站起身从书房离开，回到了自己房间。这夜，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反复浮现出今晚发生的一切，那本账本、陆铭章的话语……陆迟脑子很乱，他多希望今晚发生的一切都不是真实，可是太阳照样升起，天亮了，他还是要面对这一切。
　　陆迟洗漱过后坐在餐桌边吃着早餐。陆铭章开了口，“阿迟，你考虑清楚了吗？”
　　陆迟支支吾吾，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甚至还低下了头，陆铭章的眼神从期待变成平静再变成失望。或许陆迟也意识到了他沉默的时间有些久了，他突然抬起头，看向陆铭章，眼神尽量做到平静。陆铭章听到他开口说，“父亲，可以让我见一下你手下的那些人吗？”
　　陆铭章没有想到陆迟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他有些犹豫。在他内心深处，他并不想过早暴露自己的力量，他确实在试探陆迟，想把陆迟培养成最好的卧底，有朝一日继承他的一切，但绝对不是现在。眼下还不知道陆迟的心思，他断不会让陆迟见那些人。
　　陆迟注意到了他眼神中的犹豫，心下也明白了一二。
　　“父亲，您不希望我见他们，是吧？”
　　“阿迟，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时机到了，我会让你见他们的。”
　　“可是，不见到他们，我不能决定啊。”
　　“你觉得我是在和你商量吗？看来昨晚你并没有想清楚啊。”
　　“父亲，我……”陆迟试图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阿迟，你听清楚了，这件事你必须答应。现在我不是在和你商量，而是通知你。”陆铭章看着陆迟，面无表情的说到，面上是不容反驳的坚定。“从今天起，你要定期向我汇报你公司的情况，我交代给你的任务，你要按时完成，否则我会让你见识到我的手段。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陆迟懦懦的说到。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陆铭章这样的神情，在他小的时候，陆铭章对他一直都是和蔼可亲的，以至于他以为陆铭章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可是他忘了从他被收养起，他的一切吃穿用度都是高档的，连家里的摆设都是古玩玉器，陆铭章又怎可能是一个普通人？一切都只是陆迟的想象罢了，是他太过于单纯。为今之计，只有听从陆铭章的吩咐。
　　二人安静的吃着早餐，仿佛刚刚的一切都不曾发生，他们和以往一样，还是亲近的父子。可是陆迟心里清楚，从今往后，他们再不是普通的父子二人，他们是父子，亦是上下级。从刚刚那一刻开始，陆铭章就成了他的老板，是他要服从的人。陆迟默默地吃着碗里的早餐，思绪却已经飘了很远。
　　许一恒已经完成了报道，并住进了宿舍。一切都很好，只是他有些想念父母、想念顾言深。
　　他和顾言深经常视频，可是因为时差，每次他都只能聊一会，他知道顾言深在顾氏集团工作，每天已经很累了，他不能打扰他太久。
　　日子一天天过着，许一恒在美国继续学业，顾言深在顾氏集团不断历练，而陆迟，机械的完成着陆铭章的任务。一开始，他还有些愧疚，后来他终于可以面不改色的向陆铭章汇报，他开始成为一名合格的卧底，他也开始变得冷血。
　　三年后，顾言深已经接管了顾氏集团，许一恒也完成了学业即将回国。他已经联系好了国内的一家医院，即将去就职。
　　这天，顾言深早早的就到了机场，等待许一恒的到来。终于他看到了拉着行李箱的许一恒在一众人群中向这边走来。他迎了上去，许一恒见到他的那一刻迎了上去，二人紧紧拥抱彼此。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二人终于放开了彼此。
　　“走吧。”顾言深轻轻开口。
　　许一恒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话语，他明白顾言深的意思。
　　二人上了顾言深的车，来到了一处餐厅。餐厅的装修并没有过于华丽，但胜在雅致，看得出老板费了很多心思。食物也很美味，许一恒吃的很是开心。
　　“怎么样，还吃的习惯吗？”顾言深开口问道。
　　“当然，我在美国心心念念的就是中餐。美国的中餐厅味道真的很一般，所以在美国这三年，我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下厨。”
　　“想不到呀，许少爷居然还会煮饭，改天你可一定要煮给我吃哦。”
　　“我哪里比得过顾少爷呢？我在美国都听到了顾少爷的传言，听说华尔街多家公司的高层对你赞不绝口，想要一睹真容呢。”
　　“许一恒，你竟敢打趣我？”
　　“我为什么不敢？再说了，明明是你先开始的。”
　　二人打打闹闹，似乎和上学时一样，只是过了三年，他们到底多了一丝沉稳，不似当初那般年少轻狂。
　　“阿恒，听说你已经联系好一家医院了？”顾言深停止了打闹，认真地问道。
　　“是，我的导师和他们院长挺熟的，他给我写了推荐信，院长觉得我各方面的跳进也不错，就安排我入职了。”
　　“是哪家医院啊？”
　　“安和医院。”
　　听到医院的名字，顾言深心下一惊，他抬起头看向许一恒。
　　许一恒面色如常，没有任何反应，顾言深有些愕然。
　　“阿恒，你……”
　　“我怎么了？”
　　“没什么。”顾言深抿了抿嘴唇，终究什么都没说。
　　“阿深”许一恒淡淡的开了口，“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那只是一小部分原因，甚至连30%都没有，所以你不用有什么负担，我学医、去安和医院就职，不全是为了你，你不需要觉得对我有所亏欠。而且安和医院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医院，是多少医学生梦寐以求的地方，能去那里就职是我的荣幸。”
　　“好。”顾言深点了点头。他了解许一恒，他说的很直白，没有一丝一毫哄骗他的意思，他知道阿恒说的是真的。
　　二人吃过饭后顾言深便送许一恒回了家，许一恒到家时，他父母还没回来，他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着房间里的一切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眼眶有些湿润。他坐在书桌前，打开了抽屉，取出了藏在抽屉最里面的那个智能手环。自从当年小五和他走散后，他便把这个手环收进了抽屉里，这些年再未佩戴。“小五，你还好吗？”他喃喃自语。
　　晚上，他的父母下班回到家，他和父母拥抱过后，他母亲亲自下厨做了几道他喜欢吃的菜。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着饭，父母询问着他在美国的生活以及对工作的安排。
　　听到他说他已经和安和医院达成一致去那里就职，他的父母都很开心。“好啊”他父亲开心地说道，脸上的笑意有些藏不住。
　　陆迟这三年一直在给陆铭章提供他公司的各种消息，终于在一周前他父亲不再让提供消息了，他本以为这样的生活结束了，却不料陆铭章另有筹划。
　　他还记得上周末他和陆铭章吃晚饭时的场景。
　　“阿迟，从今天起你便不用再向我汇报你公司的事情了。”陆迟心里有些激动，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心，就听到陆铭章继续说道，“你在这家公司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你可以辞职了。从下周起我要你进入顾氏集团，我已经安排好了，你进入顾氏集团将会担任投资经理一职，虽然比你在现在公司的职位低，但我相信凭你的本事，一定能很快升职，到时候我再告诉你你的任务。”
　　“是，父亲。”陆迟没有多余的话语，他知道，从他发现陆铭章的秘密起，他的人生轨迹就已经被安排好了，甚至早在他被陆铭章收养的那一天开始，陆铭章就已经计划好了一切，他不过是陆铭章手中的一枚棋子，他又能怎样呢？
　　这天是他去顾氏集团报道的日子，他一早整理好一切吃过早餐后开车前往顾氏集团。他首先前往人力资源部进行报道，随后便来到了投资部，和大家简单打过招呼后，他便在位置上坐了下来，顾氏的工作和他以往的工作并没有什么不同，他很快就熟悉了，同组的同事在了解到他的履历后也都很佩服他。
　　由于陆迟聪明能干，他组的成绩很是不错，部门里其他人对他的评价也都很不错。他的试用期很快结束了，他顺利成为了顾氏的员工。但他内心并不开心，他知道这就意味着他的卧底生涯又要开始了，虽然陆铭章说的是等他升职以后才会给他安排任务，可是他知道，陆铭章不会真的等到那时候，他随时可能会被要求去打探顾氏的机密。
　　可是他却也不能因为不想刺探消息就不用心工作，他知道但凡他那样做了，以陆铭章的手段，一定会知道的，从一开始他就没有退路。
　　这天，他一早来上班，快到顾氏门口时，他看到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人尾随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看上去不像什么好人。他担心那人会出什么事，便跟着那两个混混，等到时机差不多的时候出了手。
　　打斗声惊动了前面那个男人，他回过头便看到陆迟和那两个混混交手的局面，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陆迟已经制服了那两个混混。
　　“谢谢你啊。”顾言深看着陆迟开口道谢。他虽然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他可以确定一点，那两个混混是冲他来的，而陆迟帮他制服了他们。
　　“没关系，不过我说你，警惕性真的不高，这两个人跟了你好久了，如果不是被我发现了，说不定他们会对你干出什么事呢？”陆迟不以为意的说着。此时的他并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顾氏集团的总裁顾言深，一个在他此后人生中留下不可磨灭印象的人。
　　“总而言之，真的谢谢你。”顾言深感激地说道。突然他发现陆迟的手臂被划了一刀，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滴落在路面上，留下一个又一个血渍。“你受伤了！”顾言深提高了音量，惊讶的说道。
　　经顾言深提醒，陆迟才发现自己的手臂被那两个小混混划了一刀。“一点小伤，不碍事的。”陆迟不以为意的微笑着说道。
　　他的身手是陆铭章请人教的，那会他刚被陆铭章收养，陆铭章说他看上去瘦瘦小小的，遇到危险不能自保，便请了人教他。那时候，他经常被师傅打的遍体鳞伤，可是陆铭章却总是说没关系，即便他身上布满了淤青，第二天也还是要继续学习。
　　那时候他总抱怨陆铭章心狠，可是后来当他的身手很不错的时候，他才理解到陆铭章的苦心。如今这点小伤，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那怎么行？”听了陆迟的话，顾言深很是激动，他几乎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我送你去医院。”说罢，他扯下了身上的领带，缠在了陆迟的手臂上，然后便拉着他上了自己的车，带着他前往医院。
　　“先生，我还要去上班呢。”陆迟有些为难的开口。
　　“你都这样了，还想着上班？你是不是工作狂啊？和你领导请个假，现在你的伤最要紧。”
　　“可是……”陆迟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别可是了，万一伤到骨头怎么办？你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我要对你负责，听我的去医院。”顾言深的语气透露着不容拒绝，陆迟无奈只得遵从。
　　顾言深开着车子来到了安和医院，在路上他便给许一恒发了消息，要带一个受伤的人去他那，让他给他预留一个位置。
　　许一恒收到消息后便给他留了一个位置，并告知了护士。
　　顾言深带着陆迟大步走进了陆迟的诊室，不由分说的将陆迟按在了椅子上，然后开了口。“就是他，为了救我，手臂被划了一刀。”
　　许一恒看着眼前的人有一瞬间失神，他紧紧的盯着眼前的人，没有开口。
　　“一恒，你在干什么？他手臂被刀划伤了，你赶紧给他看看啊。”顾言深大声说着。在公共场合，他没有称呼他为阿恒，这也让陆迟没有反应过来。
　　“哦，好。”听到顾言深的喊叫，许一恒这才回过神来，只是他的回答中有一丝没有被察觉到的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