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影》DYEDYE

3、你是我的约定

　　莫邪身处一片漆黑，对着前路迷茫的微光说道。

　　『“夏阳，你是春风的喜鹊，冬雪的水落花”』
　　『“你是我的阳光浴”』

　　人的付出一旦得到了些许回应，就会贪心的想要更多，更何况是一颗爱了夏阳十多余年的灵魂。

　　薄薄的面皮里塞满了肉馅，一口咬下鲜嫩的猪肉汁在嘴巴里绽开，夏阳饿的空虚的胃可拒绝不了这么好吃的包子。
　　很快两个包子就进了肚子，当然，这两个包子也都是莫邪拿着筷子喂的。
　　夏阳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包子，剥开眼罩眼睛一睁一闭的问道:“现在还肿吗？”

　　他可不想再被莫邪喂着吃饭了，像个小孩一样……
　　莫邪邪眸一转，调笑着说。

　　“哎……呀，好像更肿了”

　　“？？？”

　　莫邪那副尴尬又不知咋办的表情演的实在太像了，搞的夏阳真信以为真以为自己的眼睛肿的很难看，他甚至考虑自己今天要不要戴个眼镜遮一下，可又突然意识到自己视力很好所以一直没配眼镜。

　　就在夏阳为此愁眉苦恼到抓头发时，对面传来了好似憋了许久又终于憋不住的笑声。

　　“噗嗤”

　　莫邪低着头把手放在唇边有一茬没一茬的低声笑着，忽然被包子馅呛着咳嗽了几声。
　　夏阳心中抱着些许幸灾乐祸的愉悦，好心从桌上抽了几张纸给莫邪递过去。
　　这是一个轻松的早晨，也是夏阳独自生活了这么多年后第一次有了一个这样一个轻松自在的早餐，或许不是那种高级餐厅，或许没有牛排披萨，也不会仪式性的碰酒杯。
　　两笼包子，两碗米粥，平平淡淡的，坐在普通的小木椅上慢慢享受早餐，偶尔被对方逗的哈哈笑，很舒服。

　　其实，能有个陪自己一起吃早餐的人，也挺开心的。

　　秋色枫叶随着秋风缓缓飞落，学校小道上铺着一片片枫叶，有朴实的黄色，有热烈的红色，还有被这两种颜色侵染了一半的翠绿色，她把落叶们当作钢琴键一样踩在脚下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咔嚓声。
　　秋天的太阳很辣人，她不喜欢。

　　春天的微风，冬天的暖阳，夏天的湿润，秋天的情意。
　　为什么这每个季节最令人舒适的感受却不能一起存在呢？
　　她想多走走，多看看，她相信他能帮心爱的人换回记忆，所以她也要为未来即将到来的一切准备好应对措施。

　　少女踮起脚尖，脚步轻盈，一步一步准确的跳在一片片枫叶之上，树叶就是最自然的奏响曲，她的梦想是成为一名芭蕾舞者，但很快……她就不能跳舞了。

　　少女跳着跳着睁开眼睛时，眼睛忽然瞟见前方不远处的学校大楼一闪而过了两个身影。
　　一个安静沉默浑身上下散发着忧郁的气质，一个欢脱成熟却又带着一股褪不下的痞气。
　　少女自然一眼就根据那个痞气的身影推测出了他旁边的少年是谁。

　　呀……那就是他喜欢的男孩吧。

　　像一滩忧郁的死水，又像一束微乎及微的阳光。

　　好看。她想不出过多的形容词。
　　能让那个痞气的男生宁愿付出灵魂为代价做赌约的人，会有多优秀呢。

　　夏阳拿着书本来到图书馆找复习资料，阳光从书本的缝隙中穿透进来，把一个人的侧面照亮。
　　啊……是莫邪，莫邪竟然端正的坐在椅子上全神贯注的记笔记。
　　夏阳自言自语的悄声说道。

　　“真看不出来他是那种会看书记笔记的人……”

　　这也是他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个人像是那种稳重可靠的“学长”哥哥。

　　夏阳眯起眼睛再次确认起来，阳光斜洒在莫邪冷峻立体透着一股邪气的五官上，确实是他没错。
　　他的手里拿着一只笔头上有一只小青蛙图案的绿色圆珠笔，抬头斜视看一眼复习本，一面又在另一个淡蓝色□□的本子上认真的记笔记。

　　虽然是一副认真成熟的样子，但夏阳觉得那小青蛙图案的笔衬得这个人……蛮、蛮可爱的。

　　莫邪抬头时余光望见了站在书架旁的夏阳，夏阳见他看见了自己也不躲藏，走了过去。
　　莫邪知道他想坐过来，饶有兴致的把椅子往身后藏了藏，两条大长腿推着椅子向后退了一点，翘着二郎腿。
　　看这架势……夏阳内心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莫邪又露出了那副小痞子的模样，勾起嘴角笑着说道。

　　“座位没有，腿倒是可以借你坐一下。”

　　果然，话一出口，夏阳就知道这个人又开始不正经了！他没理会莫邪的话，伸手想要拿过被对方藏在身后的椅子。
　　他真不知道莫邪怎么就突发奇想的抓住了他伸过来的手腕，借力一使劲，他的腿一弯，踉踉跄跄的就单膝跪在了莫邪腿上，整个身子也倾斜在了他的身上！

　　或许是莫邪本身就有股怪力，夏阳真的是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拽过去了。
　　这个时间点其它学生都在食堂打饭，图书馆倒是没什么人，但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做出这种举动吧！

　　可没等话语从夏阳的嘴唇里蹦出来，对方下一秒做出的举动更是令他……脸红红到耳朵根。

　　莫邪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樱花的味道。
　　唇瓣擦过唇瓣的那一瞬间就好像吻到了阳光。

　　仿佛春光乍泄。
　　那样的轻，那样的暖，那样的……甜。

　　“呀，不小心碰到了。”

　　那一瞬夏阳瞪圆了眼，虽然那个吻扫过他唇瓣上如蜻蜓点水一般，但那绝对不是“不小心”。

　　夏阳可不是那种被蹭了点豆腐还被一句不小心打发过去的人！他推了推莫邪肩膀，从他身上下去，直到双腿都平稳的站立在地面上，他才开始了“眼神杀”——瞪。

　　夏阳眉头微皱，一声不吭的盯着莫邪，浑身上下透露着不高兴，不开心，不爽。
　　好像非得莫邪给他一个正当合理的解释才行。

　　莫邪笑着轻叹一声，真的就是那种轻轻的，淡淡的，无奈又没办法的叹气。
　　那细长骨感的双手轻轻合上淡蓝色的本子，轻轻向夏阳的头顶拍了一下。
　　夏阳的头发天生带着些许自来卷，蓬蓬的软软的，本子拍在上面都像拍在棉花上。

　　看着夏阳依旧保持着一张臭脸慢慢接过自己的本子的模样他不禁有些想捏捏他的脸颊，但这样会更加惹怒夏阳，所以还是算了吧～
　　其实他选蓝色的本子也是有原因的，因为那淡淡的蓝色和夏阳的眼睛很像。
　　那种……让人感到轻松的忧郁。

　　能一眼望去的是海洋，忘不透的是那双宛如大海的柔情。

　　那本子是莫邪给夏阳压的考试重点题，但此刻夏阳拿着它却没有翻开来看的心情。
　　他只是看着莫邪那双对自己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久久才轻启薄唇想要说些什么。
　　嘴唇有些干裂，开口的同时嘴唇也裂开了一条小口，铁锈的味道沾染舌头，吐出口的话语却像他这个人一样忧郁。

　　“你的眼睛就像海水一样飘忽不定，我忘不透。”

　　那种不轻不重、不紧不慢，却又隐隐透着一股疑惑、不安的语气，就像是在说“你让我看不透，我的心有些怕你了”这样的话。

　　莫邪望着他那双染了情的双瞳，坚定的向他说道。

　　“你的眼睛就像海水一样深不可测、忧郁不定，但我一看便知。”

　　那年夏阳四岁，莫邪五岁，在阳光的笼罩下他们相识了。
　　莫邪很了解夏阳，比夏阳自己还要了解他自己，他爱他，爱了他十一年。

　　他的灵魂离开那昏睡的身体已经十年。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去。
　　他不奢求他还记得他，他也不奢求他爱他。

　　他只想陪在他身边，看着眼前这孩子所经历的一切，与他一同体会他不同时候的不同的情绪，哪怕他的拥抱在接触到夏阳的下一秒就会被空气“蒸发”，哪怕只是以“看不见的朋友”的身份，来陪着他。

　　但他贪心了。

　　“阳。我让你很讨厌吗？”

　　“我喜欢你，夏阳。”

　　我不叫你的昵称，我只想听你的真心。

　　“……”

　　莫邪的眸子闪闪发亮着，里面透出的神色是真诚认真的，夏阳没见莫邪用这种目光看过自己，一瞬间只觉得耳朵火辣，心也火辣，炽燃烧着自己。

　　图书馆里很安静，夏阳不知沉默了多久，仿佛空气都凝固在此刻，他微微低头，厚重的刘海挡住了他的眼。
　　洗手台的水龙头一滴两滴缓缓滴落在冰冷的石头面盆上，时间一分两分的流逝，夏阳缓缓张开了嘴，沉着声音说道。

　　“对不起，我不知道”，他的声音似乎染了几分哭腔。

　　在话一出口的瞬间，夏阳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莫邪可能要离开自己了。
　　他可能真的要彻底失去他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心绪里满满的都是不舍。
　　可他真不知道自己对莫邪是什么样的感觉，他认为自己只是把莫邪当成一个很熟悉的朋友。
　　究竟是多熟悉的朋友，他也不知道。
　　锁链锁着心，没有钥匙，他打不开。

　　那一天，他们很有默契的没再找对方说话。

　　莫邪与那个人约定了四天，在四天只之内让夏阳回想起他，他的灵魂就可以回到身体里去，可现在只剩下一天了。
　　事已至此，他也回不了头，但一想起昨天夏阳的反应，莫邪就有点迷茫了，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更进一步的唤醒夏阳的记忆。
　　当年，他的身体在八岁时因意外事故昏迷不醒，夏阳得知此事后冲到车前企图自杀，但最终还是被救了下来，他没失去什么，唯一失去的，就只有关于莫邪的记忆而已。
　　夏阳印象里对儿时的回忆没有少，却唯独记不得莫邪。

　　可他最重要的人就是莫邪啊，他怎么会记不得莫邪呢。
　　因为太伤心，反而希望自己忘记吗？

　　夏阳觉得自己最近总是幻听，就好像有什么隐隐约约模糊的记忆浮现在脑海。
　　夏阳去给话剧社的人送演出材料，听到一个人说上面全是灰尘，该打扫了。
　　夏阳去售票机前买饮料，却听到一个声音说他喜欢喝茶。
　　夏阳坐在学校天台上望着蓝天，有个人说那朵云长的很像他。
　　放学后，莫邪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有个声音告诉他早点回家吃饭，饿着肚子，对胃不好。

　　那个声音时时刻刻不浮现在自己脑海中，他感觉无比熟悉，可就是记不起那个声音主人的样子。
　　头发、眼睛、鼻子、嘴唇、脸型、衣服、裤子、鞋子，哪怕任何一样代表了那个人的东西，他都想不起一星半点。
　　仿佛那些历历在目的画面都从他的脑袋里溜走了。

　　莫邪……莫邪，他想见莫邪。
　　夏阳跑啊跑，街道上，他看到了一个与他很像的背影，他大声的叫住了那个人。

　　“莫邪！”
　　那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挽留的气息，因为他总感觉背着书包离开的莫邪，再也不会回过头了。
　　但他很快又反应过来，那个人，不是莫邪。

　　哪怕阳光没洒下来，莫邪的背影，都要比任何一个人温暖。
　　所以哪怕那几千个人里再像他，也不是他。

　　夜晚，月光如丝绸般洒了下来，不管是躺在床上迟迟不入睡的少年还是独自坐在矮墙上饮酒的少年，都被它的温柔笼罩着。
　　可此时两人忧心忡忡，都没有心思体会到月光的温柔。

　　怀念是连绵的，月光是柔和的，人心，是不解的。

　　此时，一片微弱的光在角落里显得格外刺眼，夏阳睡不着，打开了手机，他翻看着手机上的通讯人。
　　手指在一处顿了顿，按了下去。
　　清脆的铃声在黑夜里格外刺耳，但它只响了一声，便又没了声息。

　　夏阳此刻的内心是惴惴不安的，仿佛猫爪子一下一下绕着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
　　猫都看不惯他这没出息的样子吧。

　　但在夏阳挂断电话的下一秒，对面的人就打了回来，清脆悦耳的铃声再次想起，激的夏阳浑身一激灵。
　　他的后背冒了不少冷汗，不知是热的还是怂的。

　　“喂。”，夏阳低着声音说道，他心里想约莫邪出来，可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这么晚了估计莫邪也睡了吧……

　　“出来坐坐？”

　　电话那头传来了莫邪低沉沙哑稍带试探性的声音，他的声音与以往不同，少了一分欢愉，多了一份情绪。

　　“好。”

　　两个年轻人坐在一处大约两米长的砖墙上，这堵墙已经有些旧了，悄悄裂开了几道不明显的痕迹。树木的旁边就是一小片花园，只是在夜里，花儿都睡了，小草也睡了，安静的很。

　　这地方可真不好找。
　　虽然被叫出来了，但他也不知道应该跟莫邪说什么。
　　夏阳一边望着被云雾隐隐遮盖的月亮一边心想道。
　　莫邪一声不吭的打开了易拉罐啤酒，白色的泡沫冒出瓶顶，又渐渐消散。

　　夏阳悄悄用余光往莫邪那看了一眼，刚好瞟见对方微微仰头把啤酒灌入口中，有些顺着脖颈滑进了衣服里，喉结一动一动的充满性感。

　　正当他看的入迷，喉咙也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莫邪似乎是以为他也想喝酒，把刚刚一眨眼就喝空的易拉罐子往夏阳头上像碰棉花一样轻轻碰了两下。

　　他扬起唇角，弧度有点坏坏的，却又像一个成年人凝视着还差一岁才能成年的小孩的目光说道。

　　“未成年呢，喝什么酒？”

　　“我可没有想喝酒……”

　　“嗯？”

　　莫邪像个识破小孩撒谎的大人一样轻轻挑眉盯着他看，夏阳只感觉那个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有带着微醺的炽热和火辣。
　　他刚刚盯着莫邪真的不是想喝他的酒！而是看他看的移不开眼！但这句话他能对莫邪说吗？他不能！

　　两人再次陷入一片沉默，夏阳低着头用手掩盖微红的脸颊，而莫邪在微微侧头看他。
　　修长的指尖擦过夏阳的发丝，那只手停留在半空，又留恋的绕了绕那软软的发丝，那里面带了些许疼惜，又带了些许爱意，和满满的小心翼翼。

　　最后又悄无声息的落了下来。
　　而那些隐隐若现的悸动，都藏进了温柔的月色里。

　　“我们以前……是不是遇到过？”

　　听见夏阳说出这句话，莫邪愣了半响，他直视着月亮，又沉默了许久，他语气不再轻松，却用满不在乎的口气说道。

　　“或许吧。”

　　夏阳毫不在意他的语气，继续说道。

　　“我最近常常听见一个已经忘了的人在对我说话。”

　　“他好像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可我不记得他的名字了。”

　　听到这，莫邪叹了口气，不知那声叹息究竟参杂了多少含义，沉重，无奈，愉悦，悲伤，释怀。

　　“愿听我讲个故事吗？”

　　莫邪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勾着嘴角仰天笑着。

　　“你讲。”

　　“哈～从前啊，有一个小娃娃，他可喜欢往我屁股后边粘了，白嫩嫩的像个小雪球，那个小娃娃啊，可是个小爱哭鬼，哭起来可好看了，往那一搁就像个要被逼嫁的小姑娘，不过他已经答应要嫁给我了，所以只能是我的小娘子～”

　　“有一天，小娃娃走丢了，我去找我的小娃娃。”

　　“结果，小家伙没找到，倒是把自己找丢了。”

　　此时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十厘米，说到这莫邪顿了顿，那双眼睛若有若无的瞟了眼夏阳，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后来啊，我在外游荡了好多好多年哦，当我终于找到那个小娃娃的时候，那个小娃娃已经长成大小伙子了，当我再次站到他面前时，当我期待着他认出我时的表情时，他已经不认得我这个晴天哥哥了。”

　　“那他可真够没良心的……嗝。”

　　夏阳不知什么时候喝起了莫邪拿来的啤酒，一边喝的醉醺醺的一边听莫邪讲着他的事。
　　这次莫邪倒是没阻拦他喝酒，而是浅浅的，轻轻的笑着，唇角划过了淡淡的哀伤，那笑容，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轻。

　　“你继续说吧，这点喝不醉我……，我认真听着呢。啊……天上有两个月亮……不，三个……后来呢？”

　　夏阳说这句话时，声音都是黏黏糊糊的有点飘。

　　“后来啊……，后来…”

　　“秘密。”

　　话音未落，莫邪以夏阳都没反应过来的速度用手掰过他的下巴，毫不犹豫的吻了上去。
　　秋风瑟瑟，吹在人身上显得格外无情，夏阳很冷，夜晚很凉，但，莫邪的嘴唇是温热的，莫邪的手掌是温暖的，莫邪的怀抱是火热的。

　　哪怕在夜晚，莫邪整个人也是发着光的，他的温暖总是像阳光一样照热夏阳寒冷的心。

　　他轻轻吸允着他的嘴唇，莫邪的吻有浓浓的爱意，关怀，还有些不安，这不安或许是夏阳给他的。
　　他们缠绵厮磨，薄唇下透着淡淡薄荷香，呼吸出的温热气体打在对方的脸上，痒痒的暖暖的。

　　莫邪紧紧握着夏阳的手，夏阳的手很冷，但是莫邪的手真的很热很暖，像个小暖炉。

　　夏阳轻轻回握住了莫邪的手，身子也再往他那靠近了一些，这一切都表明，夏阳接受了这个吻。
　　他们感受着彼此的心跳，这次，像打了兴奋剂一样疯狂跳动的心脏，不只有夏阳一人的。

　　你我的心此刻只隔着一层暖阳的距离。

　　而我，就这样无可救药的。
　　再次爱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