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猫、轮胎与加力燃烧室（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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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刘和女人的谈话并未持续多久。女人也是很识趣的人，兴许是看出了刘并没有什么和她交谈的意思，也便就着这群流浪猫随意攀谈了几句。
“饭票？很有意思的形容，不过他们真的都是好孩子，很喜欢你。”
“是吗？”黑发男孩扬起稚气尚存的白皙小脸，礼节性地笑笑，“他们也很喜欢您呢，女士。”
刘只想打着哈哈把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女人忽悠走，虽然她很漂亮身边的猫也很有吸引力，但他现在脑子很乱，只想回家吃饭好好整理一下想法。真是夭寿——我怎么感觉我好像一个大冤种。
女人看着刘不自觉皱起来的小脸。金眸本来是端丽而又显得人外且冰冷的特征，但是生在面前的男孩身上却意外没什么违和感。亲和力是天生的，而他显然是一个天赋的佼佼者。这个孩子很成熟，她不止见到过他一次，又次次看上去是格格不入又孤独着的，在他沉思的时候。
真有意思。她忍不住开心的笑出声。
“时间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家吧。晚上的哥谭可不怎么安全，这群孩子很聪明，会保护好自己的。”女人给了刘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在看到刘好像松了口气的样子又忍不住勾勾唇角，配合着唇釉形成一道光鲜的弧度。
他一看就像不是生于哥谭的那种人，身上有一种浓烈的割裂感，不仅仅是与这个城市的氛围对比。于他本身对比，她便觉得他不像一个孩子，又有些部分和孩子趋于重合。那双令人印象深刻的眸子里有原则和冷静的底线，他一定很明白自己在干什么，自己要什么，这是割裂的来源之一；而那部分真正像一个未成年人的部分就是与清醒迴异的——迷茫。
他在迷茫着，但不会迷茫太久。他的世界观是成型的，有了成熟的认知，这样的小孩在哥谭也不少，只希望他日后不要走上进入阿卡姆的道路，不然那位黑暗骑士……
黑发的东方男孩奔得飞快，已经逃似的远去了。刘偶尔任性了一次没去多想，他现在的胸膛里如同燃烧着一团火焰。
二十九.
他与杰森错过了。刘并没有回到落脚的地方，他在路上遇到了小弟潘恩，被拦了下来。
“大哥——”潘恩缀在刘的身后一边吼一边气喘吁吁的跑着，“停一下！”
潘恩是决定离开哥谭的那批人其中的一个脑子挺好使的外乡人。据他自己说家里父母健在，还是准备要回去的，不能平白无故的把一大笔家产让给私生子弟弟。刘实际上很讶异于这小孩家里的狗血故事，简直集大洋彼岸晚八档电视剧的精华于大成——
“喂喂你确定你说的是真的？”刘双眼睁圆，“你小子没想到还是大资本家的后代，我们里面最有钱的那一个，这是可以说的吗。”
“嗯，”潘恩也吊儿郎当地点点头，“反正家里那点破事我不管，钱我一定要，我妈留给我的钱谁也不能抢。老大，所以我是一定要离开的。”
“所以大哥你要和我一起走吗？我家在大都会，有安全保障——”
“给我一点时间。”刘还没等潘恩说完就打断他的话，自己都说不清提起这个话题是否有些惶恐，“卡琳娜他们下周六走，周四我给你答复。”
潘恩笑了，露出不算特别整齐的一口牙，右下部还有一个空洞少了一颗牙，那是被人贩子打掉的。
“大哥你要是能带着我们一起走就好了。没了大家总感觉缺了什么。杰罗姆要跟着我一起，其实我们两之前就认识，凯拉要跟卡琳娜一起走，不过也可能去大都会……”
刘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无法面对着这样一张张的脸说出残忍的话，也无法确定自己心里隐约的选择是否正确。
所以请给我一些时间吧，我承认我不想与你们分离。我也有一刻决定与芸芸众生一通归去，也念到吾心安处是吾乡，但我更有着抹不去的迷惘，我还有未取得的答案。
他在心里对着所有同伴自白。
三十.
“呼……呼，终于停下来了。”潘恩站在原地，双手撑着膝盖。半晌，他抬起头望着站在不远处的刘。
他们刚好跑到一处路口，故障的路灯灯光雪白，只是一闪一闪。刘站在灯光下阴影的边界，潘恩看不清楚他的神色。他突然就觉得刘离他好远好远，明明两人隔了不到五米远，却有如天堑鸿沟。
他心里突然有了刘未说出口的那个答案。
只看见兰缪尔?刘向他的方向迈进，止于灯光前的一线，露出一个似哭似笑，充满歉意的微笑。刘从来没有向他们露出这种表情，也曾提起过对于这种表现的不解，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表情有多难看。
他在伤心。
“……潘恩。我想我还是应该留在这里。”潘恩听见刘这样说，“你知道的，我和你们都不一样。你们在外面还有家人，但是我……哥谭和外面对我来说可能也没什么不同。”
他没有表达歉意。
他甚至就连一句抱歉也没说出口。潘恩觉得自己本该感到被欺骗和愤怒，却一瞬间觉得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他想起卡琳娜对刘的评价，他是如此格格不入，与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他才是真正的那个异乡人，迷途而疲惫的旅人，好像再无归处的旅人。
于是关于他自身的一切在这种淹没所有的孤独前都成了渺小的烟尘，为了活下去他只能只身的逃离这片漫无边际的海洋，只能找到那个正确的答案，然后活下去。
潘恩时常会想刘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为什么会在他们这样一群马上要走上罪恶之路或者走投无路的人绝望之时犹如天神下凡一样出现给予他们救赎，他们是否又值得他救赎。
但他不是什么神，他只是叫兰缪尔?刘的人，所有在兰缪尔刘身边的人都慢慢意识到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他并非无所不能。他喜欢喝黑咖啡不喜欢硬面包，喜欢猫不喜欢甜品；他会装作资本家压榨工人的姿态给他们布置任务，却从来没让他们受过严重的伤；他会在他们干出蠢事的时候不客气地叫他们小鬼，却没有真正痛骂过他们；他是血肉之躯，受伤了会痛，但不会为此哭泣……他无时无刻不享受着与他们之间的相互救赎。
他会高兴，他时常高兴，却总是忘了自己还可以伤心。
像现在这样。
他哭了，他不知道，他的眼泪滴进尘埃里。
“为什么要哭？”潘恩感觉他的嗓子嘶哑，这句话简直不像自己能说出来的，“兰缪尔?刘。你从来不需要道歉，也从来不需要感谢我们，我们永远不会怨恨你。”
“因为你永远是我们的老大。我没有遇见你之前就和杰罗姆一起生活在大都会，我们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们会在哥谭过上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我们甚至都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活着回去。”
“你让我们活下来了，甚至还过的不错。所以老大，你永远是我们的老大，就这么简单。”
三十一.
“我们离开之后老大你要照顾好自己。留在哥谭的就只有你和杰森这个本地人了。”潘恩挠头笑笑，“还有，如果以后还能见面就太好了！”
三十二.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句话在大人刘短暂的人生中出现了无数回，他也体会了无数回。只是这一切的记忆在现在的兰缪尔?刘身上只是初显端倪，他来到这里经历的第一场离别就是小团体的解散。
他在那天晚上和潘恩的对话中哭了。潘恩回去把消息告诉了卡琳娜和戴姆勒，还有杰罗姆、凯拉、卡罗尔、韦德……凯拉那个假小子竟然也偷偷抹了眼泪。他们决定一起到大都会定居。
星期六那天他没去机场送他们。
在他们离开的最初几天里刘并不怎么悲伤，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怅然若失。
那种感觉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刘知道，它永远不会真正的消亡。
三十三.
刘对于自身的控制实际上达到了一种很可怕的程度。因为他很清楚想要在这种地方活下去，要么学会克制自己的情绪和欲望，要么随着这座城市一起堕落疯狂。
但他想长命百岁的等到那个答案。所以在杰森于那天过后的一段时间摸清了他的行动规律来找他的时候，刘已经看着跟往常没什么差别了，还是其他伙伴还在的时候他那副漫不经心吊儿郎当的懒散样，一模一样地用手指梳理着膝头的流浪猫的皮毛。
这里的流浪猫大多被他拉去洗过澡，也陆陆续续地绝过育。打疫苗驱虫一类的活还是赛琳娜来帮的忙。
是的，就是那位和刘在废弃公园认识的女士。她和刘并没有再也不见，事实上卡琳娜他们离开的第二天，刘在同样的地点又遇见了她。
“小先生……还真是好巧。”赛琳娜没有穿他们两个第一次见面时的衬衫套裙，而是完完全全另外一种风格的皮衣，指缝里还漏着一看就很可疑的贵重珠宝，在阳光下闪烁着美妙而璀璨的金钱光芒，看样子刚从旁边的纸袋子里被捞出来，被把玩摩挲在手掌中。
她似乎只是在这地方暂时落个脚，坐的长椅也是在很隐蔽的树丛旁，就是要避人耳目。但是刘一进入这里，刚把猫叫出来撸了两下，一抬头就对上赛琳娜那双勾勒了黑色眼线、同样愕然的眼睛。
刘心里想，糟糕，似乎看到了这位只有一面之缘的小姐的另一面，她不会想走过来把我杀人灭口吧？
三十四.
“噢，刘，为什么你会这样想？”赛琳娜终于在认识刘一两个月后知道了刘对她的二回目印象，心中既无语错愕又好笑得不行，“虽然我知道我那天看上去不像什么好人，但是也没有那么凶吧，嗯？”
“呃，倒也不是说你像个悍匪……”刘自觉地在赛琳娜的死亡注视下换换闭嘴，缩了缩脖子，“毕竟那天我也没想到会再碰见你，你真的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看起来……反差挺大。”
自从在废弃公园里再次遇见赛琳娜，刘便有意识有计划地更改了每日的行动路线，尽量避开这个公园。本以为这样子就能明哲保身，没想到他每天从图书馆看书回来，或者干一些中介人的活打道回府的时候，都能看见身着皮衣的赛琳娜从城市角落窜过，甚至于两人能刚好在哥谭大大小小多如繁星的酒吧群中在同一家撞见。
要不是两人同时瞧见对方眼里的名为“怎么又是你”的情绪不似作伪，不然还真会以为这个小孩/这个悍匪（？跟踪她/他。
“白色俄罗斯，不要伏特加和可可。”
刘刚把一条关于企鹅人和黑面具今晚十一点半哥谭码头分货的半真半假的二手消息卖出去，就听见右侧的吧台传来熟悉的曼妙女声。
他暂时不是很想知道这个声音属于谁，于是向临时的塑料合伙人点头示意了一下，压低了帽沿就朝着大门要走出去，但余光还是不小心扫到了一旁斜倚着吧台的窈窕身躯，顿时一阵牙疼。
太熟悉了，都说一回生二回熟 ，但他们这个月已经多多少少大大小小碰见了十几二十回，每次都是在出人意料的情况下碰见——也不是没有好处，只是他现在看见赛琳娜着实有点尴尬。
好歹他们也互相帮助过几次。
刘现在的工作是相对风险高收益也高的一个性质，但总是会有一些刘自己可以解决但浪费时间且没必要的麻烦。
比如来找茬的低级小混混，磕的天昏地暗地就脑门子着火着来找茬。赛琳娜偶尔从屋檐上飞跃过去瞧见了会帮刘解决，于是为了还人情他也会帮她把一些街区的监控黑掉，或者潜进去把底片删除。
无论怎么说还是很尴尬啊。两人对于对方的初印象大概都是小动保，区别在于一个是成年女性小动保一个是幼年男性小动保。总之和他现在干的事一点也不沾边，谁会相信一个充满爱心的少年小动保背地里是个中介和情报贩子，比你小还比你熟悉业务呢？
如果不是多次目睹赛琳娜的珠宝盗窃现场他也绝对不可能相信这位人前美艳而衣冠楚楚的哥谭女郎原来是个飞、天、大、盗。
刘试图把自己的存在感一消再消，掩人耳目地朝着大门口走去，尽量忽略背后赛琳娜与光头酒保的调情。
那个光头酒保也跟他很熟，喜欢跟美女搭讪的臭毛病怎么也改不了，好在手里算是有两把刷子能让他挣两口饭吃——希望他不要调完酒以后变本加厉地开黄色玩笑……
不然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okay，一杯白色俄罗斯，不要伏特加和可可……lovelycatty。”
天知道刘听到这一句话脚下一个踉跄就要摔倒在地板上，天哪，对着赛琳娜说lovelycatty……蚌埠住了，刘快忍不住帽子底下堪称“猖狂”的笑容，心中默念三遍祝你好运，就投身到这场是非外面去。
他没注意到他笑的颤抖是掩饰不住的，旁边的客人只会见怪不怪，但赛琳娜的观察力可比他们敏锐得多。那人鸭舌帽下露出两三缕黑色的头发，整个哥谭他认识的圈子里，只有一个瘦小的华裔的头发能黑的那么纯粹。
还能因为这种见怪不怪的蹩脚调情而在奇怪的方面笑个不停的只有那个挺有用的小混蛋。
赛琳娜扭头看看那个刚走出去的瘦小背影，心里感叹怎么又是这小孩。她可能真的对这小混蛋有这么一点的私人雷达，但是又很清楚他们的偶遇纯属偶然。
她还是清楚刘有在做一些情报上的东西，所以不会太过于惊讶他出现在这种场合。
既然刘有渠道就不必跟这个光头掰扯了，赛琳娜心里想。
她伸展一下手臂，把那杯牛奶推了回去。
三十五.
“嘿，我觉得你今天一定是能中彩票的运气，”酒吧的老板刚从酒水仓库里出来同时看见刘笑得要死着走了，和酒保搭讪赛琳娜。
“那个美人我就不说了，你就算因为这个臭毛病被打死了我也无所谓。但是刘那个邪门的小子今天竟然笑得这么开心，一看就没什么好事……”
三十六.
刘的脚程很快，可毕竟他漫无目的。身后的赛琳娜比他腿长不少、多活几年，对于哥谭的大街小巷自然更加熟悉。
“啊咧，真是麻烦啊，”刘转身，掀起眼皮看着眼前把自己的鸭舌帽一把子掀起来的皮衣女，“嗯，不管是猫女侠还是赛琳娜，能不能先把我的帽子还给我？”
“那你告诉我13号大街那家珠宝店的经理有没有收到韦恩集团的晚宴邀请，”赛琳娜一支手指转着刘的帽子，一边露出得逞了的美颜笑容，“怎么样，刘？或者叫你兰缪尔？”
“Madam，你为什么要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黑发的亚裔男孩终于肯用那双灼灼的金眸正眼瞧她，“那人的品味我不敢恭维。他咖位太低了，但是上面有人。”
刘的回答是情理之中又出人意料的。情理之中的是打探这个消息对于他的能力来说确实不太难，意料之外的是——正是他打探出来的。这并不是换个人来就做不到的工作，只是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就大大提高了工作的效率。
兰缪尔?刘通篇没提她想知道什么，却已经把她想要知道的漏了个干净。她知道刘很清楚她去那家酒吧不是光来看那个老男人跳脱//衣//舞的——
“还是那句话，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男孩皱了皱鼻子，但因为幼圆的脸部轮廓尚存反而显得有些可爱，“那位今天没来践行他的高雅爱好。人今天早上走的，就在他家里，已经拉进GCPD司法解剖了。”
“我没听说……为什么没被媒体报道？”赛琳娜有些小小的错愕，但是这一环的迟来并不影响他整个计划的实施，“不过也不算什么大事。”
刘自动忽略那句“也不算什么大事”，叹了口气道：“好吧，赛琳娜，我觉得我们已经熟悉到可以交换大名了，但是还没有到你可以试图白嫖我的服务的程度——”
“如果你想要那条'塞拉之眼'的话，那就别想了。今天上午他们经理上了天国，算半个持有者，下午那玩意就被转送到韦恩集团。你说没点巧合我都不信。但是你可以庆幸一下哥谭小王子对那条项链不太敢兴趣，安保级别有概率在次一级……你勉强可以应付，但没办法无伤通关。”
嘿，你看这个嘴硬心软的小家伙。赛琳娜抱着双臂静候刘的后话。
“还有，如果你真的想要的话最好祈祷布鲁斯?韦恩不要对他的新欢一时的大脑充血情根深种。我觉得他很有可能想起来了就随手送了。那你就白干了”
“那不是更好么。封面女郎的豪宅总比韦恩集团总部或者韦恩庄园好闯，”赛琳娜的红唇扯出诱人的弧度，脸上在刘看来有些诡异的笑容愈发加深。
“你别跟我说你没这个打算。我可不信。”刘抽了抽嘴角，他有一种预感，自己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要和赛琳娜纠缠得不清不楚了，并且他的服务可能会被持续白嫖，这样一想简直郁闷至极。
失败，大失败！
“刘。”赛琳娜突然叫了他的名字，但后续没有说出任何一个有用的字，哪怕是对刘新一轮的套话压榨。刘等了一会没见她说下一句，心里有些纳闷，她又在盘算什么不好的东西？
他想得出神，分散了一部分注意力，自然放不住敏捷度本就比他强的赛琳娜。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赛琳娜的双手就已经揪住了他的脸颊肉，猫女的手指微微温凉，力道却不小，成功地对刘的脸颊进行一系列的搓圆捏扁。
小孩子的脸在勉强的饮食和巨大的运动量加持下还能保持Q软的手感是赛琳娜预料之外的，她只是看多了就时常眼馋这个臭屁小孩残存的奶膘，给人一种很好捏的感觉，但赛琳娜只觉得这是错觉。
他都活成这样了脸上还能有多柔软吗？
况且这位也不是什么对于自己的身体很在意的主。所以在真正揉到了刘的脸之后，这样的结果反馈反而是一种惊喜。
这么想着，知道被刘挣脱，赛琳娜手上的动作都很欢快，在分寸内。
只有刘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猫、轮胎与加力燃烧室（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