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春不似秋》栀华仄仄

9、二别（4）

　　自来到将军府，与锦夫人还有杪夏阿姊在南卿居一同生活后，我才发现日子原来可以过得这么舒服，生活好到脸上都有些婴儿肥了……

　　不得不说，南卿居真是安乐窝，除过我与往常一样还是要早起，做些分内的事务，大多数时候都是悠哉悠哉，很是自在。

　　锦夫人不是性子古板的人，也准许我与杪夏阿姊在用膳时叽叽喳喳说笑，有时她也同我们一块说几句，大多数时候都是笑盈盈的看着我们说闹。

　　饭后呢便去银杏园喝喝茶晒晒太阳，再听锦夫人讲讲学，教我识些字。偶尔还能和杪夏阿姊一同上街采买，再跟着锦夫人去酒楼尝尝新菜式，简直不要太快乐。

　　不过偶尔纪将军会来南卿轩，然后到锦夫人面前晃一晃，或是嘘寒问暖或是询问内宅事务。不过夫人一般都没有什么好脸色，于是纪将军每次来都不超过一刻便被锦夫人的冰点氛围劝退。

　　就这样热热闹闹的过了许多日子，转眼间竟已入了冬。天气一夜间急转骤降，寒风凛凛。

　　于是我和锦夫人、杪夏阿姊的活动地点便从银杏园转到了室内，火炉暖烘烘的烤着，直让人发困。入了冬后，夜里变长了，我便总迷迷糊糊的。有时前一刻还在为锦夫人捏肩，下一刻便不由自主倚靠在锦夫人肩上昏昏睡去。

　　等到再醒来时，我正躺在锦夫人的床榻上，盖着午时晒好的厚被子，而锦夫人就坐在床榻旁，眼神柔柔的看着我。

　　我慌忙想要起来，夫人便轻轻挡住我：“不打紧，你再躺会儿。你呀，到底是年纪还小，幼时身子骨也没养好，天一冷困些也是正常。明天我叫岑媪给你备些补气血的药物养养身子，好不好啊？”

　　我看着锦夫人，烛火的光芒映照在她的脸上，杏眼流光，温婉非常。这样温柔的人，命运着实对她太过不公了……我不知道我的眼泪明不明显，但仿佛下一秒就要夺眶而出了。

　　锦夫人看着我，亲昵地刮刮我的鼻头：“禾儿啊，近日里要办喜事啦。”

　　我瞪大眼睛甜笑着问：“什么喜事啊夫人，能叫您如此高兴。”

　　“你杪夏阿姊的婚事定下了，等开了春便成亲！”

　　我一惊坐起：“什么？杪夏阿姊要嫁人了？是谁家儿郎这样有福气？”

　　锦夫人听见我的话后喜上眉梢：“是我弟弟，叫长庚。他和杪夏是青梅竹马，婚约在娘胎里就定下了，两个人从小玩到大，也情投意合。本来两年前就该成亲了，不过那时杪夏的父亲被冤，被发配到了边疆流放，不忍女儿跟着他受苦只得让杪夏先留在锦府做了我身边的女使。近日，她父亲平冤得雪，圣上为抚慰错判之苦，复了她父亲的官位，还御赐了家宅，于是成亲的事便也提上了日程，可谓双喜临门了。”

　　我惊喜不已：“原来杪夏阿姊嫁的是锦小将军啊，那可真是佳偶天成呢！”

　　锦夫人顺顺我的头发：“是啊……有情人终成眷属，是世上的一大美事，杪夏她能嫁给一个知根知底的真心所爱之人，我也放心了…”

　　锦夫人说着，欣喜的神情中流露出了些许悲伤。我握住她的手：“夫人，夫人莫难过，禾儿会一直陪着夫人的。”

　　锦夫人微微笑着看向我：“那禾儿说说，一直是到什么时候？”

　　“一直就是今生今世都不要和夫人分开，然后下辈子也要遇到夫人继续陪着夫人啊。”

　　锦夫人笑着轻抚着我散落腰间的长发：“好啊，下辈子禾儿不如做我的子女，我要亲眼看着你出生、长大、及笄、嫁人、成家，一生都美满和乐才好。”

　　我开心得一把抱住锦夫人：“夫人若是愿意那便太好了！”

　　烛火的映照下，我与夫人的影子被拉的很长，柔软的光亮包围着两个近乎破碎的身影，这一刻，万物都被治愈。

　　次日，清晨时分天还未亮，夫人便早早来到了我屋内，轻声唤我：“小禾儿，快些起来了，我们到你杪夏阿姊府上去。”

　　我本来还依偎在温暖的被窝里迷迷糊糊的，一听见这话瞬间来了精神：“是不是要去帮杪夏阿姊筹备婚事啦？”

　　夫人捏捏我的脸：“是了是了，所以你快些起来吧，这几日事情又多又繁琐，咱们得早些过去。”

　　我将被子一掀跳下床去，快速更衣洗漱后出门便要奔向南卿居的北侧门。

　　刚抬步，身后却传来锦夫人的声音：“禾儿，往这走，咱们从正门出去。”

　　我走到锦夫人身边，挽上她的手臂，扶着她向正门走去。

　　门一开，眼前的景象却让我又惊又错愕。

　　门的那头，不是市井街道和车水马龙，而是另一扇黑漆漆的玄铁大门。两门之间，则隔着一条狭长的小巷道，像一道深沟，将南卿居与对面的那扇门生生分割开来。

　　我扭头不解地看向锦夫人，锦夫人的脸上依然一副云淡风轻，甚至，还多了几分与这寒冬相匹的冰冷。

　　“禾儿，你如今瞧见了，这便是整个将军府最大的秘密……”

　　我心头一惊，心中却突然了然，想明白了一切。

　　难怪阖府上下进出南卿居只走侧门，而从未走过正门，就连日常负责正门附近庭除洒扫的女使都是固定的，从未更换过。

　　我更是突然明白了，为何每次过问府内事务纪将军都是亲自来，从未派遣过下人代为过问。一则是想来看看锦夫人，二则便是……他不得不亲自来。

　　此时我冒了一身冷汗，若是向外传出去这偌大将军府内，实则有两处宅院，而且将军和夫人分府别住，不知要闹出多大的风浪。自然，将档子这有损纪、锦两家颜面的消息放出去的人，也必定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看我愣神不语，锦夫人捏了捏我的脸，便先上前推开了那扇玄铁门，走了进去。

　　岑媪走上前来，往日里慈善的眉眼变的庄重肃穆起来：“前些日子里，有个女婢偷偷摸摸去开了正门，看见了她不该看的，便灌了些能让她守口如瓶的药，打发给人牙子了……说这些，并不是要威胁姑娘你，只是将该说的说了。夫人也说了，你能明白的。”

　　说完，我便随着岑媪一同走进了对面那扇门内，想必，这便是纪将军的宅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