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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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巷第一家，每日早晨会有专人送来新鲜采买的食材，听见叩门声，魏青水看了眼熟睡的母亲，起身去拿东西。
开了门，魏青水惊喜地看着来人：“楚伯！”
“怎么是您亲自送来呀！”
“还说呢！臭丫头！来了上京也不说来看看我，吉老头昨天拿着儿子的信来找我喝酒，可把他得意死了！”
“您可冤枉我了！我在江南这些年，最想念您这一手好菜了，刚来就恨不得去您店里大吃一顿。昨儿正打算出门呢，事儿就找上我了！”
闻言，楚伯又是一脸愤怒，道：“昨儿那事儿，我听小幺说了，收拾那女人，哪里需要脏了你的手！”
魏青水心里一暖，道：“我知道楚伯疼我，只是这杀父欺母的仇，还是亲手来才过意得去。”
“哦？杀父？”楚伯疑道。
“只是猜想而已，那女人看我的眼神过于粘腻了，想来是透过我看到了家父的影子。”
“她当年是母亲闺中密友、如今国公府大爷正妻的丫鬟，后来被大爷收了房。”
“听祝嬷嬷说，家父在时，她动了一些不该有的念头，被父亲喝斥了。接着却成了大爷最宠爱的通房，破例抬了姨娘，风头甚至压过了正妻，也是从那之后，父亲和大爷的关系越来越差，翻过年，父亲便在外放途中下落不明。”
听完这番话，楚伯唏嘘不已：“啧啧啧，又是一桩因爱生恨的官司，女人真是惹不起！”
魏青水扑哧一声笑了，戏谑道：“既然惹不起，楚伯怎么还成天见的在黄婶子身边晃！”
“那不一样，那你黄婶子多实诚一人儿！”回过神来，楚伯老脸一红，“臭丫头，没大没小！还调笑起你楚伯来了！”
说着把推车交给魏青水，道：“今儿有现宰的乌鸡和十年的山参，拿出我教你的本事，好好给你娘补补气血！等她养好了，你们娘俩一块来珍馐斋，我治一桌好菜招待你们！”
说完就背对着魏青水挥了挥手，急匆匆地走了。
魏青水笑着摇了摇头，推着食材进了小院。
母亲内里亏损得厉害，脾胃也伤了，可以说是食欲全无，昨儿个夜里杜嬷嬷熬了一锅喷香的八宝粥，她也只是为了让自己安心，强撑着喝了几口。
琢磨了一会儿，魏青水打定了主意，进了厨房，拿出了早膳要用的食材，又把剩下的一一放进小冰窖子保鲜。
她取了莴苣最鲜嫩的叶子捣出汁，加入米粉里揉成绿色的粉团，把粉团分成一个个小剂子，再用模具压成一个个憨态可掬的小兔子状，放进蒸笼里蒸制。
蒸上米糕，她又切了一小块牛里脊肉，放进沸水里煮，与此同时，另起锅汆熟金针菜打底，然后捞出熟透的牛里脊肉撕成细丝放在金针菜上，调味只用了一勺微酸的秘制金汤。
做完佐餐的点心和小菜，魏青水拿出昨晚就泡上的红豆，上磨磨成了豆浆，又拿出枣泥和干桂圆与红豆浆一同煮制，出锅后拿纱布细细滤了，装在透亮的白瓷盏里，看起来赏心悦目。
人在没有胃口的时候，最能欣赏食物本真的风味和菜肴精致的摆盘，所以当魏青水把早点摆在柳夫人面前时，她竟也生出了想要品尝的欲望。
“这些食材都是补益气血的，对夫人的身子很有好处，味道比较清淡，多是食物本味，夫人尝尝？”
柳夫人先喝了一口豆浆，豆浆滤得细，口感比较薄，很好入口。哪怕是红枣桂圆这等厚重的味道，也只是清清爽爽地在嘴里绕了一圈，只留下一点醇香的回味，让人忍不住咂嘴。
连喝几口，柳夫人又夹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兔儿糕，她的窈窈属兔，看着这可爱的小兔子，她都有点舍不得下嘴！咬了一口，莴苣叶清新微苦的味道就冲散了豆浆的余味，米糕软糯，嚼到后边儿，大米的甜味儿慢慢在嘴里散开了。
“这米糕用的何地的稻米，怎得如此香甜！”
魏青水解释道：“是仲夏新收的早稻，打江南运过来的。大宗稻米走的水路，想来还没运到上京，这批稻米是随我车马一道过来的，刚好给夫人尝鲜。”
闻言，柳夫人心里熨帖极了，又夹了一块米糕来吃。
吃完这些，柳夫人已经没有了再吃东西的欲望，可不忍心浪费自己姑娘的一番心意，便也夹了一筷金针牛肉丝，刚入口，一股清新的酸味充斥了她的口腔，嚼了几下，口感竟是爽脆异常，这几年来，柳夫人吃的东西都可以说是“药”是不是“菜”，而这道菜，竟让她回想起了中蛊之前爱吃的几道菜肴的牙感，一时间胃口大开，又多吃了一个米糕并半盘子金针牛肉。
魏青水目光柔柔地看着自家娘亲，心里满满胀胀的。魏老头没有娶妻，自懂事以来，她从来没有体会过来自女性长辈的温情，此时此刻的体验对她来说，新奇又珍贵。
用过早膳，魏青水麻利地收拾了碗筷，取出针灸箱子，打算给母亲施一回针，调理她紊乱的内息，扎完针，魏青水让文夫人盘腿闭目养神，这时，大门被人叩响，魏青水调整了一下母亲的姿势，出了内院，没一会儿，领了杜嬷嬷一并进来。
杜嬷嬷看着短短一日便宛如新生的自家夫人，再想到今晨看到的常氏，不由得感激上苍把三小姐送回了夫人身边。
她昨儿个可是亲眼看着小姐设的局，从巷口到小院，这暗处布置了不下百人，那常氏从来到寒山巷的那一刻起，命便被攥在自家小姐手里了。
若是她昨日侥幸逃得了那口茶，只怕死法也不会比如今好上半点！
待柳夫人调息完，杜嬷嬷便扑跪过去，拉着她的手，激动不已地道：“夫人！常氏那黑心女人，终于遭到她应得的报应了！”
却道是昨日常氏欢欢喜喜地回了府，大赏了青萝轩的一众下人，晚间大爷下衙来了她房里，她更是使出了十八般武艺来伺候，二人用着用着晚膳就作弄了起来，直教大爷笑骂她浪荡狐狸。
可今日一早，大爷柳福怀里的娇媚妇人，却肿成了一副痴肥样子，更骇人的是，那常氏脸上还长满了虫子一样的肉疙瘩，竟吓得大爷衣衫不整地逃出了青萝轩！
“那常氏疯了似的在院子里大闹，砸了好些东西，还打死了一个美貌的丫头，弄得整个国公府人尽皆知。说来也是这常氏倒霉，一向不管府里事的老夫人这次竟然震怒，申斥了常氏，将其贬成了通房，连带还罚了杜姨娘，收回了杜氏的管家之权。”
闻言，魏青水挑了挑眉，看来她祖母这些年不是力不从心，而是心灰意冷啊！
不过祖母出手料理，还惩治得如此彻底，倒也帮她省去了许多后续的麻烦。
至于常氏，那口玉龙春下肚之时，她便只有死路一条了。考虑到常氏或其身边之人擅长蛊术，魏青水给她下了双层蛊毒。
“好养活”是第一层蛊，也是“富贵虫”和“痒”的培养皿，在“富贵虫”和“痒”尚未吃穿“好养活”的身子之前，不管怎么查探，都只能在中蛊人体内探得“好养活”这一种蛊的存在。这蛊，蛊毒易解，解药也易得——只需服下几根雪魂草，便可万事大吉。
身处死局之人又哪里来的万事大吉？只不过是请君入瓮罢了！
待得雪魂草下肚，“好养活“身上便会出现裂隙，”富贵虫“和”痒“即可瞬间破体而出，带着”好养活“的余毒，三蛊齐发，展示出真正的恶意来。
届时在蛊毒作用下，常氏的力气能让她轻松手撕一名成年壮汉，而她浑身又会奇痒难耐，最后是死于痒还是死于痛，这就看她的造化了。
细细想来，这常氏还死得挺容易的。
便宜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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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国公府，青萝轩
柳静姝跪在母亲常氏生生撕裂成两半的尸首前，双目赤红地看着血泊里那两只她无比熟悉的蛊虫。
“富贵虫”，“痒”，十三年前师傅交给母亲的蛊，母亲用以把持二房的工具。
可是谁来告诉她，这本应该乖乖呆在文氏体内的蛊虫，为何会成了杀死母亲的真凶！
若单单是“富贵虫”倒也罢了，可这“痒”，非宗师不得解，在这世上，除了她师傅和毒三思，连她都不能化解“痒”蛊之毒，更不用说将此蛊活生生地、完好无损地引出人体外！
“难道是柳舒窈？可她一届无名孤女，又怎么可能请得到毒三思这等宗师为她母亲解毒！更不用说她昨日还在母亲面前那般殷勤巴结！”
柳静姝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归结于母亲折辱文氏太过亲力亲为，接触之间，或许蛊虫易主也未可知，毕竟文氏体内生机所剩无几，而母亲则是生机旺盛。
叹了一口气，柳静姝上前用手合上了常氏没有闭上的眼，轻声道：母亲放心，虽不知中间曲折，但您终究是因她而死，这债，女儿帮您算到文氏那个蠢女人头上，一定给您好好地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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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日，定国公夫人给魏青水下了拜帖，刚进门，就对着魏青水家的影壁赞叹不已。
“难得！难得啊！王景大师竟也有如此宏大的作品传世了！这江南百景，栩栩如生呐！”
“青水丫头，你是如何求得那个古怪老头为你做活的！”
“想当年你祖父求娶我时，为了让他岳父松口，去缠了王景三个月，才得他一方雕花砚台！可就因这砚台，你祖母我的聘礼到现在都还是上京独一份的珍奇！”
说着冯夫人很是艰难地将眼睛从那影壁上拔了下来，看向似乎有些懊恼的魏青水。
想到这影壁的来历，魏青水不太自然地开口：“从前我跟着王老……大师，学过几天雕刻，江南的院子落成之时，我向师傅讨了一块石材，亲手雕了一方江南百景的影壁。后来……后来王大师来江南拜访家师之时，皱眉看了那方影壁许久……
说到此处，魏青水深吸一口气，艰难道：“大叫了一声‘真丑’，临走之前，哐哐把那影壁给我砸了！”
“后来赔了我这方石壁。“
说罢，魏青水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不过他确实雕得比我好，石料也用的好，我也没亏……”
冯氏听得乐不可支，看着自家孙女露出的小女儿模样，怜爱之心大起，也不管什么王景不王景了，把孙女揽在怀里就开始哄。这几日跟娘亲住在一起，魏青水很快适应了女性长辈对自己的关爱，并且很是乐在其中，这会儿被自家祖母揽在怀里，她非常熟练地呜呜了两声，抱着冯夫人的腰，脑袋自然地贴在老夫人的颈窝，祖孙俩看着亲密极了，惹得老夫人很是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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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没有享受过徒儿对自己撒娇的魏留芳此时正在珍馐斋和人对酒，闷了三杯“醉京华“下肚，吃了一块酥软的肘子，老帝师大觉痛快，赞道：“老楚啊！你都不知道我想你这一口肘子想了多久了！”
坐在对面的楚雄州理都不想理他！哼道：“昨儿吉老头传话来，说宗主今日要来珍馐斋用午膳，我当是青水丫头要来，打昨儿就把这肘子煨上了，谁料来的是你这老匹夫，真是一番心血喂了狗了！哎哎，你慢点用，给我也留两块！”
魏留芳笑道：“老吉也没传错话呀！我可不就是这定昌宗的老宗主嘛！”
楚雄州白了他一眼，道：“你当宗主的那时候，咱宗门就是白给朝廷干活的衙门，穷得那叫一个江湖闻名！可怜我这一手好厨艺，天天只能蒸点粗面馒头给弟兄们吃呀！”
说到此处，楚老伸出筷子打魏留芳碗里抢出最后一块肘子吃下，含糊不清地说：“要不是青水丫头有手段、会经营，我们宗早就跟人丐帮分地盘去了！”
魏留芳向来是喜欢听别人夸魏青水的，说起晒娃技巧，老帝师自认不输这世上任何人！
“哎，经商也就是小打小闹，这丫头其他方面还很是欠缺！”技巧一，适时引导。
闻言，楚老立马上套，为魏青水争辩道：“欠缺？魏老头你年纪大了脑子也不好了？论武功，十岁便是宗门大比第一；论才学，她那篇匿名所作的《治水十二策》，如今工部那些人估计都能倒背如流了！论样貌，这还用论？！”
魏老帝师只觉得毛孔都舒张开了，却还是表面不动声色道：“哪里哪里，这江湖年轻一辈卧虎藏龙，我看那官璟就很好？”技巧二，拉踩他人。
官璟，放言要将魏青水踩在脚下的狂生。楚老炸了：“官璟？那个黄毛小儿也好意思说出那般不要脸皮的话！就凭他那手破剑法，还把青水踩在脚下？真是笑掉老夫的大牙！”
魏老帝师觉得自己快要飞升了，只待再加一把火，却见楚雄州一脸便秘地看着自己。
疯狂晒娃，会被屏蔽，这在任何时空都适用。
楚老絮叨絮叨着，一瞧对面，见魏留芳那老狐狸竟是一脸得意，尾巴都要翘上天了！实在替青水丫头有这样无耻的师父感到不值，立时决定给他来个抽刀断尾！
于是清了清嗓子，换了个语气，开口道：“这青水呀！最好的一点，就是不亲近你这个老匹夫！”
闻言，魏留芳不干了，争辩道：“我嫡亲的徒弟，当孙女一样养大的姑娘，会不亲近我？老楚你这妒忌也得有点度，叫人看出来可就不入流了！”
楚雄州听人讽刺自个妒忌也不急，慢悠悠地呷了一口酒，道：“青水打小要你抱过她吗？”
“动用过你给她的云羽骑吗？”
“在你面前撒过娇吗？”
越是老友，越清楚对方的痛点，楚老说了三句话，就插了三把刀子在魏留芳心上，尾巴立时放下来了，乖乖跟楚老对起了酒。
楚雄州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是光棍无后老头该有的姿态！
这时，楚老珍馐斋的跑堂急急上了楼，像是有要事要汇报，被门外守着帝师大人的昌黎卫客气拦下，听见声响，楚老扬声问道：“门外何事喧哗？”
门外昌黎卫应声答道：“回楚老，是斋里的跑堂说有要事向您汇报！”
“哦？”
闻言，魏留芳和楚雄州交换了个眼神。
“叫她进来吧！”楚老道。
魏留芳认得那丫头，六年前楚雄州夜闯花月派地牢救他小徒弟，遇到了个死活要跟他小徒弟顾安里走的小孩儿，就顺手捞了出来，放到这珍馐斋做了跑堂。
一进门，程香子就把没喘匀的气硬生生咽了下去，她向来有点怵这个脾气暴躁的楚老，但想到刚刚看到的人，还是磕巴开口道：“楚老，圣女……圣女来了。”
“啥圣女？玉女教的三千岁？她来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给她上一桌素宴，再把酒换成果浆招待就行！”
说罢，楚老挥了挥手撵人，作势继续喝酒，魏留芳却看见那小姑娘一副要急哭了的样子，意识到这来人可能并不是圣女教的那女人，忽然灵光一动，问道：“孩子，你想说的，可是花月派的圣女？”
闻言，楚雄州笑道：“老魏啊，退隐这些年，消息如此闭塞了么？这花月派什么时候有过……”
话音未落，却只见程香子不住点头。
“圣女……呃咳咳咳！”
魏留芳没理会那傻子，继续问道：“这圣女是独自前来的，还是跟什么人一起来的？”
“回魏老，圣女是自己来的，但是天字二号房里等着她的，是当年同我一起受训过的姐妹！如今想必已然成为媚堂的一员了。”
“那人唤作什么？”
“花盈盈。”
“除此之外，你可有听见她们在交谈些什么？”
“隔得远，我模模糊糊只听到了定国公府这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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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字二号房，白衣蒙面女子面前恭敬跪伏着一位少女。
“盈盈可知我传召你来是为何？”
“回圣女，盈盈明白。”
“心中可有怨怼不满？”
“盈盈不敢。”
看着眼前十六岁少女如花般的娇颜，那圣女不免也有了一丝惋惜，承诺道：“事成之后，我会禀报掌门，晋你为媚堂堂主，往后便只需管御众女，不必再亲力亲为了。”
闻言，花盈盈心中闪过一丝讽刺，这花月派承诺给她最好的命，却是让她拖着一副残缺破败的身子，高高在上地去强迫堂里的姐妹承受一遍她的痛苦。
楼下，程香子一边琢磨着魏老跟她说的话，一边擦着桌子，顾安里进门时，看到的就是她皱着眉头琢磨事儿的傻样。
“小牛皮膏药，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看见来人，程香子眼睛一亮，忙放下抹布，拉着顾安里走到角落，道：“世子爷！你来的正好，我问你啊，什么叫‘七窍青水’啊，是个成语吗？”
顾安里听见“青水”两个字就浑身难受，别别扭扭地问道：“怎么会有人跟你提起这个称号？”
见他问，程香子便把刚刚的事情给他讲了一遍。
“最后魏老跟我说：‘若是我猜想的那样，这圣女是要去自讨苦吃了。程丫头，你要是和那花盈盈尚有姐妹情谊，便择机去提醒她一二，莫要助纣为虐，若伤及要紧的人，我家七窍青水，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人！’“
看着眼前人懵懂的娇颜，又想了想魏青水那副恶臭的嘴脸、那身可怕的手段，顾安里严肃地忽悠道：“魏老的意思就是说，以后要是碰到一个叫魏青水的人，你千万别和她扯上任何关系，有多远躲多远！她就是这世上第一大煞星，花月派的圣女碰到她都得倒霉！”
一番话听得程香子心惊肉跳，连连点头，道：“我一定不招惹她！要是碰到她，我就……我就去找世子爷！你那么厉害，肯定不怕她！”
说罢，一双清澈的大眼直直望了过去，惹得顾安里耳朵尖一下子变得通红，但咱世子爷还得强装镇定，肯定道：“对！不止是魏青水，你以后碰到任何难事儿，你就来找我，我都会帮你解决！”
话落，程香子对着他粲然一笑，顾安里只觉得心口发软，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脚。
想抱她，想亲。
强行压下了冲动，顾安里弯腰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很是温柔地嘀咕了什么。
程香子刚想问个清楚，却见花盈盈拜别了圣女，独自一人往城南方向去了。见状，程香子也顾不上问顾安里了，丢下了人，抱着一坛“醉京华”就追了上去，顾安里正待跟上，楚雄州却叫住了他，道：“那孩子有自己的事儿要做，你去了她反而不自在，放心吧，昌黎卫有人在暗处护着，媳妇儿丢不了！倒是你小子，一天天情情爱爱的，上次碰到青水丫头，她说你刀都钝了！给我滚过来！”
顾安里跟着师傅去了演武场，咬牙切齿地重复着那个告状精的名字，恨不得把这三个字嚼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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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昌黎卫首领蒋忠奉魏老之令，将珍馐斋里的消息递到了寒山巷。
“花月派竟还藏着个圣女？真是稀奇！“叶小幺一边帮魏青水择菜，一边啧啧称奇，“这花良夜真不愧是个老匹妇！”
闻言，魏青水只觉好笑，道：“你这到底是在夸她还是在骂她呀?”
叶小幺正色道：“我当然是在夸他呀，这世上当得起老匹妇这三个字的人可不多，这个这个，赤脚神尼算一个，花良夜算一个，咱们宗门的黄婶子算一个……”
数到这，叶小幺放下菜篮子，托腮有些沉醉地看着魏青水的面容，道：“当然，青水，在我心里，你不比老匹妇差！”
对着叶小幺扯了个假笑表示感谢，魏青水继续收拾手上的石斑，拆骨、切片，加上胡椒碎、木薯粉和一勺“寒潭春”腌制，另起锅将洗净的鹅卵石放进油锅炸热，待温度到位，便捞出鹅卵石垫在木桶底，放进腌好的鱼片，再浇上煮沸的酸汤。
“滋滋滋——”
酸汤在石头的高温下持续沸腾，鱼肉在沸腾的酸汤中间迅速收缩变色，盖上木桶盖焖制半炷香，酸汤停止沸腾，此时，鱼肉熟得刚刚好，鲜嫩滑口如豆花一般！
叶小幺咽了咽口水，拿上四双筷子并四碗饭，再把这桶鱼一并放在餐盘上端上了桌。
魏青水紧随其后，将另外几道菜摆上，依次介绍道：“这是昨日江宁府送过来的鲜活石斑，用蜀地的做法，拿那油锅里烧热的石子来焖，名为‘沸腾鱼’。”
“这是梅子排骨，用了话梅来为排骨增香解腻。”
“这是白灼的海虾，沾料汁吃。”
“这是文蛤豆腐汤，清热解毒，夏日用最好。”
“炝拌藕条”
“蒜蓉青菜”
“甜点是一份李子蜜山药糕。”
国公府的大厨房里，请有江宁和巴蜀的厨子，只是国公爷不喜南方制酱的风味，便只让他们做点心。在上京城吃惯了酱烧、炙烤和炖煮的菜式，今儿这桌对两位夫人来说，着实新鲜。
老夫人喜甜，起手先夹了一筷梅子排骨，排骨大小适口，炖得软烂脱骨却不失牙感，咀嚼间酸甜的风味混着饱满的肉汁在嘴里迸发，吃得老夫人直眯眼！
柳夫人经过魏青水精心的调养，胃口恢复了七七八八，如今闻着沸腾鱼酸辣刺激的香气，竟然也能生出几分食欲了。细滑的鱼肉入口，刚好的火候最大程度地保留了石斑的鲜味儿，咽下那口鲜滑，唇齿间酸汤的酣畅又让人忍不住接着夹下一块入口。
一顿饭，让从不饱食的老夫人破了戒，吃得直揉肚子！但想到刚刚那口冰冰凉凉，酸甜细腻的山药糕，老夫人甚至觉得自己还能再吃下去几块！
收拾完碗筷，叶小幺就向几人告辞。别说魏青水，连柳夫人都稀奇极了！这小幺丫头向来是整日整日地赖在这小院不走的，跟只猫儿似的，随时都缀在魏青水身边，今儿怎么？
叶小幺看明白了两人眼里的戏谑，冲着魏青水有点气鼓鼓地撒娇道：“你以为我想走啊！还不是因为来了两尊大佛！”
却道是昨儿九皇子在半江楼订了一桌酒，用以宴请勇毅侯家的小侯爷官璟，这两位大佛驾临，她得回去亲自伺候。
倒不是这两人面子大得能让她这半江楼主人献媚取宠，只是那九皇子和官璟都是这上京有名的美男子，这楼里的姐姐们都爱俏，又被青水惯得百无禁忌，她要不回去压着，只怕明儿这皇家和勇毅侯府的报复就得落到她这半江楼。
送走叶小幺，魏青水折返回去和两位夫人说话，院子的四角都放了冰鉴，冰鉴里放了薄荷叶，很是舒爽。
这些年，定国公府婆媳俩，一个心灰意冷不问世事，一个被人折磨饱经苦难，如今乍然坐在一起，竟是相对无言，幸而魏青水很快回来了，两人都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一坐下，魏青水状若无意地问候起了府里的众人——比起定昌宗交给她的信息，祖母和母亲的认知或许才是找出背后之人的关键。
沉吟了片刻，国公夫人开口道：“国公府基本的情形想必你母亲已经告诉你了。你爹房里只有你母亲文瑜一人，也没有留下别的子嗣，如今二房，就是你们娘俩。”
“你祖父房里，除了我以外，还有一位杜姨娘，她是前任兵部侍郎的庶女，跟你祖父有青梅竹马的情谊，很是受他宠爱。当年…当年我入府后没多久，你祖父就纳了她，又过了三月，她便诞下一子，便是大爷柳福。正熙三年，杜姨娘又产下一对双胞胎，都是女孩儿，取名叫柳双儿和柳全儿。”
“大房正室乃工部尚书的嫡次女王归雁，其生有两子，大哥儿唤作柳泽如，二哥儿唤作柳时雨，已故的常氏育有一女柳静姝，这大爷的儿女缘算是不错。”
“那杜氏便好比是依附你祖父生长的菟丝花，虽是狐假虎威了一些，倒也没什么坏心肠。”
“大爷柳福，如今在你祖父亲信的手下任户部侍郎，没甚么才干，风流债倒是惹了不少，不说也罢！”
“至于大爷正妻王归雁，那是个极为清傲的孩子，好诗才，人也美，只是可怜了大爷这些年宠妾灭妻，她生养的两个哥儿，在自家爹爹那里的地位，竟还不如常姨娘生的四丫头，唉，也是个可怜人。”
柳夫人和王归雁是闺中密友，当年她重病在床，归雁日日都来陪她，后来得知常氏对她下蛊，归雁更是为她找来了无数医书，想要为她解蛊。这些年，要不是归雁帮衬着，她早就不在人世了。
接过老夫人的话，文氏开口道：“归雁是这上京城里一等一的好女子，哪怕这些年大爷他偏宠常氏，归雁也不遗余力地帮衬着大爷，对四姑娘也是慈母心肠，毫无磋磨，她也只是每次受不了了才来找我倾诉一二，其余时候，也就一个人把苦处都咽下了。”
老夫人点点头，道：“这丫头过得虽然苦，但两个哥儿争气得很，尤其是那大哥儿柳泽如，年纪轻轻已然是解元。
“是呢，连归雁也赞这泽如颇有他二叔当年的风姿呢！”文氏接着说道。
提到二爷柳禄，二人一时之间有些失声，好在魏青水很快转移了话题：“这常姨娘的女儿，可也同她一般脾性？”
闻言，老夫人笑了笑，道：“说来也怪，这常氏飞扬跋扈，蹉跎主母，甚至把手伸到你母亲房里，瞒着我做下这样的恶事！可她生养的四丫头，却很是明理的一个人，府里的长辈，就没有一个不喜欢她的！就是我都乐意听她说话！去岁女学结业考，这四丫头科科都是魁首，一时间风头无两，被誉为”上京第一才女“，不知道惊艳了多少上京男儿，连九皇子都托人来打听她的婚嫁呢！”
“听上去是个不错的姑娘！”魏青水淡淡道。
“讲了这么久，想必祖母和母亲该口渴了，茶室里用冰湃着雪梨茶，我去端来给你们尝尝！”
说罢，魏青水起身去了茶室，没一会儿，她端着茶和茶点回来了，而一只小信鸽带着定昌宗宗主手书密信，扑棱着自寒山巷飞往了半江楼。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