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 ...
-
“学长，能出示一下你的假条吗？”
“不能。”
付晟对眼前这个正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学长感到头疼，她再次轻扣了他的桌面，将怀中的夹板转了个圈，递到他的肘边。
少年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一脸不耐烦地接了过来。他瞟了一眼表格最下的签名，“嘁”了一声，道：“笔。”
付晟从校服口袋里摸出来支黑笔，出于本能的对学长的敬畏心理，双手递了过去。
这人一边签名一边调侃：“呐，我可不想我的名字被你写得这么丑，付学妹。”说完，他就倚靠在椅背上，毫不避讳地打量着付晟。和几乎所有刚入高中的学生一样，素颜，叠了一鞋的裤腿，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马尾。不过终究是看脸录取的学生会，付晟长得也还算清气。
付晟面无表情地拿起板子走了出去，边走边翻看名簿，10月21日的表格上只落了高二（十九）班周鸿哲一个大名。字迹娟秀，是比付晟那笔破字强了不知多少倍。
本是要在“事由”一栏写上“旷操”的，结果却发现笔没有拿回来。付晟不想再折回去看周鸿哲那张臭脸，于是打算回自己的教室再拿一支来写。
中午休息时间紧，来食堂吃饭的学生也就少了很多。付晟的朋友要回宿舍洗头，吃饭也就变成了她一个人的事了。
前脚刚挑角落处坐下，后脚就有同班的淮熠宵端盘子凑了过来。
“六六，你都敢扣周鸿哲的分了。”
付晟和淮熠宵不熟，就知道他前阵子还追着自班班长迟羽，上课睡觉下课追嫚儿。她收敛了不太好看的吃相，问：“扣他分怎么了？”
淮熠宵把盘子稍稍往她这挪了挪：“出名的高二级部级霸。捞着个好班主任才一直没被开除。你敢扣他分，下次见着他，他都能把你给办了。”
“哇哦。”付晟语气没有温度，淡淡地回。
淮熠宵看她懒得回话，也不自讨没趣，低下头默默吃饭。空气都替他俩尴尬。
付晟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倒也当做是自己多想，没过多问。忽然，她笑了起来：“级霸？你们真给起些好名。”
“确实有点意思……毕竟这各级部权力分衡的，也没法儿评出个校霸……”淮熠宵突然明白是哪里不对，错愕地看着付晟，“这这这，你听懂了？”
付晟怕自己的形象垮掉，掐掉话题，起身说：“我吃完了，不陪你聊了。”
青春期的女生都是比较敏感的。初中时多看了几本言情小说的付晟隐隐约约觉得这事不简单，但是出于可能是自我意识过剩，这件事她也没告诉任何人。淮熠宵长得也不算差，就是总给人一种飘着的感觉。之前和付晟做过同桌的何佳欣是淮熠宵的初中同学，说他就擅长打长情牌，追人温柔体贴，被追的姑娘总会被他给磨化的，虽然他还从未成功过，至今一个对象也没谈过。再加上这刚开学两个月，付晟觉得淮熠宵不可能那么快放着迟羽不追来追自己，所以就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回到宿舍，付晟就听到杨思涣和李奕鱼在讨论什么一中大帅哥了。
“据说他初中谈过一个对象，现在在二中读书，巨好看，真的巨好看！”
“这是什么神仙剧情？校霸和美女的爱情故事？听说他上一中后再也没谈过，一直单着，连女生也不接近，这就是长情校霸吗？”
付晟：“咱学校还有这种人？不是级部间都不瓜葛吗？怎么还出现校霸了？”
李奕鱼对此感到非常激动，说：“就是高二级部的一个大帅哥，好像是学美术的。还是跟当时军训教咱们武术操的远斐冬学姐一个班的。校霸什么的不知道，就知道他挺混的就是了。”
“高二（十九）班。”杨思涣和学姐熟。
高二（十九）班……付晟倒是知道一个高二（十九）班的大帅哥兼级霸，但是怎么看也不像个长情的家伙。虽说人不可貌相，但是第一感觉就是这样。于是，她说：“也许他是找不到对象才不谈，不是因为长情？”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有点不信。换是付晟有这种皮囊，她都愿意去当个小渣男。
“看得出来你自己都不信。”
付晟其实是做好了今天那位叫周鸿哲的学长是不会去跑操的准备的。但是走到高二（十九）班门口时，她发现里面并没有人。付晟下意识瞥了一眼周鸿哲的桌子，书立前贴着一张醒目的黄色横线纸条，她的笔就放在旁边。付晟不自觉走过去拿起纸条看：你的笔。这点小细节在付晟这里还蛮加分的，她在上面回了句“谢谢”，然后拿着笔走了。
碰巧赶上今天跑操圈数少，高二级部的学生已经在上楼了。付晟站在楼梯口一旁等着大家上完楼，决定人少后再下去。
好奇怪。也许是人长得太帅，付晟一下子就看见了刚过拐角的周鸿哲。许是感受到了付晟的视线，周鸿哲抬头对上了她的眼睛。他向她微笑，轻点了下头，算作是打了招呼。她也这样回复了他。
更奇怪的是，周鸿哲在她身前停了下来，微微弓着身子说：“笔拿了吗？”
付晟大半个视界被他遮了去，她装作平静地看着楼梯下的人群，左手握着笔晃了晃，回：“拿了。”
他说：“你要是以后还想在课间操的时候见到我，还得转去体育部。”
她听完就下了楼，没回他。果然不能和级霸或者长得帅的人站在一起，光是刚才那一会儿，付晟就看到好几个学姐学长向她投来了“吃瓜”的目光。再加上刚才，周鸿哲的最后一句话在付晟那里听起来是很不友好的，付晟怕多待一秒就要惹出什么事，于是灰溜溜地跑回了高一楼。
周鸿哲这种人，是付晟想都不敢想接触的一类人。她总被告诫说离这种学生远点，不要被带坏了。听得多了，自然也就对他们有了种畏惧心理，总要离得远点，话也不敢多说两句，就怕惹得对方不欢。别人进了学生会都趾高气扬的，付晟倒还是对人畏畏缩缩的。她尽量远离他，以为这样两人能接触得少些。
谁又能想得到，两人下晚自习就见面了。
“就是那个！就站在高三楼门口的那个！”李奕鱼远远地就看到了几天前在宿舍里讨论的那个大帅哥。
高一放学回宿舍的路上是要经过高三楼的，但是高二不会，这一看就是在等人的。
“哦哟，等哪个女生吧？”李奕鱼做足了吃瓜的准备，一脸坏笑。
开学两个月，是个人都明白了站在高三楼前的学长学姐，都是等对象或者等喜欢的人的。
付晟感到不妙，正要开口说要回教学楼拿个东西，就听见大帅哥在那喊：“付晟！”
哦吼，完蛋。
这一喊着实让很多人震惊到了。付晟虽说不怎么爱在课间出去串楼层，但好歹因着纪检部干事，级部里很多人都知道了她的存在。旁边的李奕鱼和杨思涣更是震惊——这前几天还在讨论的长情帅哥校霸学长，就主动来找自己的好朋友了？
付晟现在就想找个地洞直接跳进去。在众人的注视下，她硬着头皮向周鸿哲走了过去。“你俩先回。”
看着付晟有点难为的样子，周鸿哲蹙着眉说：“都看什么看？好好走嫩道儿。”
这下更炸锅了。
“你找我干什么？”付晟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那么不耐烦。
周鸿哲低头笑着对她说：“没什么。你哪个班？”
这人变脸是变得真快。
“高一（十）班。”付晟一顿，补充道，“你要找人办我？”
周鸿哲被哽地没话说：“这，我不干这种事。”他走下台阶要陪她一起回宿舍，“你别板着个脸，我就想认识认识你。”
终究是校霸这种设定太吸引人，耐不住付晟是个普通的女孩，总要抱有点幻想，心里有些高兴。她开玩笑说：“我可不敢和校霸认识。”
周鸿哲有些憨地挠挠头发，连忙解释：“我不是什么校霸，就是他们这么说说而已。”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掏了掏裤兜，摸出一张纸条：“我的联系方式，明天回家记得加我。”
是那张黄色纸条。付晟接了过来揣进兜里，笑说：“原来校霸都不问人要联系方式，直接给联系方式让别人加。”
“不是校霸。”他纠正，“这不你说了我就忘了嘛。到你们宿舍楼了，晚安。”
“晚安。”
和现在所有的学生一样，付晟和周鸿哲在添加了联系方式后也不多说几句话，只是简单的发个备注。
付晟躺在床上无聊地翻着手机，时不时点开聊天界面，看着只有两句话的聊天记录发呆。这样重复了几次后，对方也没有放一个屁，于是付晟不再去管这些，刷起了视频。
一天假期很快就过去了。
每天上午下午的课间操，付晟经过高二（十九）班的时候总要留意一下那个座位。确实是一直没人的。可付晟竟有一点说不上来的失落。
一天晚自习的课间。
“有人找你，付晟。”李奕鱼在后门门口喊。
付晟放下手头的作业，要出门。李奕鱼装作要回位，悄悄贴了上来，小声说：“俩学姐。不会是你情敌吧？”这个“情”，自然指的就是周鸿哲。
“没情没敌，不要瞎猜。”
是宣传部部长和纪检部部长找。
“学姐。”
“付晟，明天高二心理公开课，宣传部缺人，你明天有没有空？”纪检部部长潘云云说。
付晟问：“不是刚收满人不到一个月吗？怎么就缺人了？”
宣传部部长孟蕊提到这个就来气：“都说什么要学习，太耽误学习了，然后一个个都递辞职书了。”
这俩部长都找上门了，付晟也不好推脱什么。反正明天周六，上午是安排的数学巡课，付晟也不想听数学老太婆在前面念经讲蹩脚“心理课”，不如就借此光明正大旷个小课。于是这事付晟也就爽快地应了下来。
和两位学姐道别之后，付晟就回了班。
淮熠宵贴了过来，坐在杨思涣的位子上说：“付晟。”
“怎么了？”付晟正低头写明天公开课的注意事项。
“你真好看。”
付晟写字的笔顿了一下，很快她又继续写下去，没理会旁边那个不要脸的家伙。
淮熠宵看着她，有些说不上来的愉悦，笑着问：“你有没有对象？”
“没有。”对这种人，付晟也只能惜字如金。
淮熠宵也没继续问下去，而是回到自己的座位，握着笔在桌子上玩起了Pen Beat。渐渐地嘴角也弯了起来，抑制不住的欢喜。
付晟看傻子一样的回头看着他，他也当着没看见，兀自笑了声。
一进报告厅，付晟就看到了熟人。
她正要躲，对方倒先叫住了她：“付晟！”
付晟看着最后排的周鸿哲，连忙点了两个头，尴尬地笑了笑。孟蕊正招呼她，付晟就小跑了过去。
“要拍的东西也不多，上着课的时候拍几张就好了。你负责拍课的内容，就坐在最后一排拍就好了。”孟蕊给她指拍摄的位置，“就在那个男生旁边。”
付晟循着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某个人正嬉皮笑脸地看着她，而那个拍摄位置，就在他的左手边。
她要换地方：“学姐，有别的地方可以拍吗？”
孟蕊正在跟她的部员交代事务，抽着说了一句：“其余地方不好拍，你去那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碍于不好意思，付晟硬着头皮接了下来。学生会的部长哎，这能当上去肯定也不会太好说话，还是不要麻烦人家了。
于是付晟就拿着部学校用的手机，往拍摄地点去了。
周鸿哲老远就冲她招手，拍拍她的位子要她过来坐。
他语气有些轻快，给付晟一种说不上来的“他很开心”的感觉，说：“不是宣传部的事不管纪检部吗？”
“宣传部缺人。”
周鸿哲开玩笑：“哎？你不应该说‘我为了见你一面，特地转部要来看看你，和你坐一块’吗？”
“哇哦。”
“‘哇哦’？”周鸿哲把脸凑在前排的椅背上，瞪大了眼睛看她：“你这么冷淡，我可太伤心了呜呜呜。”
付晟一脸黑人问号地看着他。旋即，她无奈道：“好好好，是我申请来的，我就想看看你。”
周鸿哲藏不住心情，像小孩子似的开心地笑了笑。
幼稚。
付晟心里想。
公开课是关于父爱母爱的，进行得顺利。付晟听得很投入，偶尔拿起来手机拍几张照。
周鸿哲倒是对这个不感兴趣，四仰八爪地占着两个空位睡觉。
倒数第二个环节，老师要求大家闭上眼睛，来个沉浸式的体验。
“喂，起来听个课。”付晟用脚踢了踢他。
周鸿哲朦胧地睁开眼睛，因为困，眼里泛着些泪，一脸无辜的样子。付晟对他说话的语气也不自觉轻柔了些：“睡好久了，起来听听课。”
刚醒的周鸿哲很乖，默默地理好衣服，坐端正了起来。
大家按照老师的话，闭上了眼睛。
“我要是因为老师说话太温柔又睡着了怎么办？”周鸿哲悄声问付晟，他的头发抵在了她的头发上。
“嘘。”
老师温柔的声音绵长而悠远，和着背景音乐一起治愈着大家。
一向以为自己泪点很高的付晟，在听到周围人抽泣的声音后，鼻头也酸了起来。渐渐地有温热的液体从脸颊划过，付晟用手擦了去。
音乐声还在继续，老师却许久没有再说话。
“好了，大家睁开眼睛平复一下心情。”
刚睁开眼睛，就是一小叠卫生纸，从右边递来。付晟余光看到他正趴在从扶手里翻出的桌子上，整个人蜷在一起。
付晟接过卫生纸，说了声“谢谢”。她用手背去抚了抚那人的后背，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拍照。
原来就算是校霸，也会有这样一面。付晟觉得周鸿哲也不坏，相反，还不错。没有大家口中说得那么凶，那么混。明明也会很温柔地待人，会和别人开玩笑。
公开课结束后，周鸿哲还趴在那里不动，付晟就先去和孟蕊交了差。
“结束了？”周鸿哲在门外等她。这时大家已经走净了。
“嗯。”付晟刚巧抬头对上他的眼眸，她注意到他微微泛红的眼角。
周鸿哲看着她垂下去的眼睛，轻轻地揉了下她的头，说：“走，爷请你吃饭。”他把手又比画比画，停在自己肩头，笑一句：“小矮个儿。”掩盖了自己刚才的举动。
付晟竟有点生气——刚刚白给你贴些好印象了。她咬唇瞪了他一眼，一双明眸白翻回来，蹙起的眉头也添了好些灵气。周鸿哲心跳不自觉快了一拍。
他笑，学着贾宝玉：“妹妹好生眼熟，许是我寻了多年的对象吧？”
“呵。”付晟当他是开玩笑，冷哼一声。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周鸿哲厚着脸皮解释。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0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