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瑟莲心》戎融

3、试练轮回

　　莲心双手紧握，手心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水，微微咬着下唇，直视那珂雪仙子。珂雪仙子毫不扭捏地摘下了白色的面纱，端起矮几上的青花瓷茶碗，细细品了一口，随即放下茶碗。

　　莲心被眼前的这一连串随心的动作惊呆了，刚刚听了尚小宛说珂雪仙子姿容秀丽，却被赐了荷花白斑；本想着会见到一张白癜风脸，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不想，这眼前的女子看来蛾眉粉黛、清丽异常、宁和柔美，不见任何瑕疵，确与自己有三分相像。可是，自己虽然有着不错的双眼，但是想想那长满痘痘和黑头的小胖脸，就觉得根本不可能。

　　“你的脸……”莲心愣神之际脱口而出，又是一阵暗暗后悔。

　　“下凡时，我自会恢复正身。倒是你与小时候变了不少，小宛……”珂雪仙子丝毫不以为忤，平静得回答完莲心的问题，又转向尚小宛。

　　“这……大仙有所不知，小莲在第二世轮回之时，被……呃……小仙惶恐，不知当讲不当讲，”尚小宛面露难色，额头的冷汗越来越多。

　　“无妨，你说罢，”珂雪仙子黛眉轻挑，用万年不变的神情示意尚小宛继续。

　　“这……好吧，小莲在第一世轮回时，是晋时都城洛阳小户经商人家王氏捡到的女儿，因为本来家里一妻一妾都没有子嗣，便将莲心视如己出。一日，年方二七的莲心随父游渡黄河，恰遇河伯因对当年要娶的新妇样貌不满而想要伺机报复。见到了原本莲心的娇俏模样……”尚小宛不由双目一沉，缓缓道来，“遂掀起狂风巨浪，淹死了船上十余人性命，将莲心挟入河底的紫贝宫阙，意图不轨。莲心初入人世，又遇如此大仙，并无能力反抗。幸得珂雪大仙的妹妹，也就是河伯冯夷之妻——洛神宓妃相助，才得以脱困。河伯当即大怒，愤然离去，现了原形到他处施暴。宓妃找来小宛，命我掩去莲心本貌以避冯夷骚扰，还提及了九世轮回经历试练便可升仙之事。”

　　“宓儿如今可是制住了河伯那薄幸郎？过些时日，也该去见见妹妹了。”珂雪浅浅一笑，听着这等骇人的故事竟能一笑了之，对女儿被姨父调戏的事竟是完全没有任何怒容。“如今这九世轮回的试练将至，怕是不需再掩去我莲儿的美貌了罢。”

　　说罢，珂雪抬袖在莲心面前一晃，便收回手去，也没有其它什么动作，随即露出了一丝略带赞赏和满意的笑容。莲心先被尚小宛说的故事吓到，河伯是宓妃的老公，宓妃是珂雪的妹妹，珂雪是自己的妈妈，也就是说自己曾被姨父……想想就觉得一阵恶寒，对珂雪也多了数分忌惮和不快，也并没有注意到自己面貌的变化。

　　尚小宛感到珂雪仙子言语中的冷漠，原本心神恍惚的她也霎时清醒了几分，知道错在自己当年没有及时救下莲心以致酿成大祸。但是，即使当年她在现场又能如何，河伯的修为岂是自己这等中天小仙可以比拟的。虽然心里的想法翻江倒海，但表面上也只能不动声色。

　　“妈妈，那你到底是什么人？”莲心转眼望向身边人，陪伴了自己二十年、养育了自己二十年的人竟不是自己的母亲，这让莲心情何以堪。

　　尚小宛略微一怔，嗫嚅道，“我……我是你娘亲瑶琴仙子随侍的仙婢，汉昭宣二帝在位年间，小女不才，随父云游四方、行医救人，有些小修为，被珂雪大仙看中，位列底层仙班一重中天仙婢随侍廓天瑶琴珂雪仙子，这千余年来都在凡间护你世世周全。如今经过千年修行，终于升入二重羡天。”

　　“那么，我还有一事不明，”莲心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游弋，果然她早就猜到珂雪不会给出反应，便直直盯着尚小宛，“我的爸爸呢？”

　　“稽康他……”尚小宛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又不见瑶琴仙子回答，便开口了。

　　“莲儿，今日时辰不早了，该准备一下你的升仙礼试练了，”珂雪突兀得打断了尚小宛即将脱口的话，也让莲心心里不由一紧，为什么珂雪仙子自己不养育她，而是让她与尚小宛沦落人世？记忆中，稽康是被陷害致死的，难道自己从出世便没有了父亲？自己的九世轮回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尚小宛惊疑不定的神情也有问题……莲心也明白这其中必然有一些隐情秘辛是她所不能知道的，但她心里想着总有一天一定要弄个明白。

　　“升仙试练究竟是要做什么？”莲心也不再追问，若做了神仙，那肯定能知道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暗暗下定决心要通过试练成仙。

　　“你只需要回到九世轮回中的第三世，留住一样东西便可，”珂雪仙子幽幽答道，又将素袂在面前的地上一扬，便出现了那之前在地下室里莲心见过的莲心瑶琴，“此琴名为莲心，乃是为娘求父亲伏羲大神于你第二世轮回时所作，如今这琴缺了一样东西，它本可保人性命并助你九世轮回后自行修仙，但你却在第三世轮回时送……遗失了它。如今你只需留下那东西，自会有人助你升入四重更天为仙。”

　　“那是什么东西？居然能有这么大的能力？”莲心没发现琴上有什么缺少的东西，也有点惊讶于此物的神奇能力，可以保住凡人的生命？说不定还不只这么简单吧，想必仙家之物都有些能耐。

　　“莲心瑶琴现世时便配有的玄天玉莲流苏琴穗。”珂雪仙子平静答道。

　　“好吧，我知道了。对了，我怎么去我的第三世啊？是在古代吗？”

　　“时候不早了，子时一到，为娘自会送你去试练，”珂雪仙子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嗯，是时候了，莲儿，娘等你顺利成仙归来。”

　　说罢，瑶琴仙子起身抬袖向空中一挥，面前便悬空出现了一把比莲心瑶琴更为精致华美的白璧瑶琴。抬眼能见到琴背龙池上方的“珂雪”二字，不待莲心看清这仙琴的模样，珂雪便托挑了三个音，琴音冰清如玉、高洁似雪，让人心为之融化。

　　恍然间，眼前的房屋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冰天雪地的寒冬之象，却又让人没有丝毫寒意。莲心听见珂雪仙子清冷无波的声音响起，“莲儿，你要记住，琴由心生，莲心瑶琴便是你的心，也是仙家宝物，其音高洁清雅，不比寻常，兼或可破除邪魔，却也不可轻易拿出来演奏。玄天玉莲流苏琴穗乃是此琴的命脉，亦是你仙心的根本。莲儿，娘亲望你莫再步前尘、为情所困，否则将再经历九世轮回方能重回天界与我团圆。娘也从不曾希望得到你的原谅，只希望你不要像娘这般固步自封才好。”

　　莲心听着耳边飘缈朦胧的声音，并不十分真切，甚至都没能听清最后的几句话，便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尚小宛仍颓然地跪坐在地上，身旁的莲心随着瑶琴仙子的琴音余韵的弥散，也渐渐消失。待到一切回复如初，只是身边人已不在时，小宛才渐渐恢复了神志。

　　“小宛，你可知袁准如今身在何处？”瑶琴仙子复又坐定，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地问已然呆坐了许久的尚小宛。

　　尚小宛不再神游，略一思索便答道，“袁孝尼如今易名为叶疏，虚长莲心两岁，与莲心在同一所大学念书，时常往来，似是关系不错。”

　　“这准儿应许也是莲儿命中一劫吧，小宛，你这便去支会他回去到莲儿那第三世轮回的时候罢。我已将玄天玉莲流苏琴穗系回原处了，一切便随缘吧。”珂雪仙子说着，尚小宛便合上双眼，口中念念有词。虚空中立时浮现出一人，定睛一看，便是叶疏，只是素来玩世不恭的表情已经完全转变成安然稳重的谦和神态。

　　“小仙袁孝尼见过瑶琴仙子，得令即刻前往与莲心随行，必不负所托，保护稽仙人与瑶琴仙子之女莲心以及玄天玉莲流苏琴穗周全。”叶疏语毕，遂念动咒诀，也渐渐在之前莲心消失的位置消失，待到身影彻底消失前容貌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而之前的肉身则留在了尚小宛身边，转眼又幻化成了一支白净无暇的雪莲。

　　“小宛，本仙意将即刻出行，前往西域昆仑瑶池仙境琼华宫参见瑶池金母娘娘，你随我一同前往罢。你也留在凡间这许多年了，莲儿的这试练一劫需得她独自闯过，天命难违，你我也不能从中横加干预，”珂雪仙子又顺手拾起那朵被留下的重瓣雪莲，抚弄了一下那晶莹饱满的花瓣，花朵也应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这瑶池仙境中的雪莲竟能让莲儿如此痴迷，唉，真不知是不是给莲儿取错了名儿啊。”

　　“瑶琴大仙，小宛自知不该多言，但是，您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回天庭，是不是也该去看看稽康仙人了……”尚小宛战战兢兢地说完这番话，也不敢去看珂雪仙子的神情。

　　“小宛，你……罢了，稽仙人与本仙素无往来，我又何必自讨这没趣，倒是小宛你该去看看稽仙人是否无恙。”珂雪仙子的神情终于有了些微波澜，似有怒意，又显无奈，可转瞬又似一潭死寂的沉水，不见涟漪。

　　“这……小宛失言，还望大仙恕罪！”尚小宛扑通跪倒，不敢再多言，明明心知这本不该是她管的事，却又忍不住开口，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何自己会突然这么多嘴。

　　珂雪仙子也感到了自己心中若有若无的波澜涌动，只是仍然不愿意承认。当年她便已心知自己执念深重，修为精进甚缓，才独自一人前去闭关清修，练就了如今这几乎平静无波到几乎冷漠的程度，却还是会不由地去掩饰那微微心悸。

　　“无妨，不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这就随我一同上路吧。”珂雪仙子平静回道，便似清风般飘向西去，身后的尚小宛也低着头紧紧跟随而去。

　　黑暗笼罩着浩渺苍穹，星月仿佛被无尽的黑暗所吞噬一般，毫无踪迹可寻，诡异非常。

　　一阵彻骨的疼痛几乎让莲心背过气去，莫名的压力冲上心头，只令人头晕目眩、动弹不得。

　　莲心也并不挣扎，却因为剧烈的疼痛使她异常清醒冷静，开始回忆昏厥之前所发生的种种，让她现在想来仍然是那么的不可思议。还有好多好多的问题都还没有答案，便被莫名其妙地送来试练，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将要去往何方，心情也愈加沉郁。

　　瑶琴仙子最后说的那一番话，好像有关于那莲心瑶琴？嗯……琴由心生，可以驱魔降妖，不到不得以不能使用。还要我留住一个什么玉莲琴穗？额……那这半仙到底还不是神仙吧，我一点儿仙术道法也不会啊……根本就是骗人，肯定是睡了一觉做的怪梦，还是继续睡我的大头觉吧。醒来再去问问叶疏那家伙到底有什么新鲜的谜题让我解……顺便问问……他要不要来帮我过二十岁的……生日……呼……

　　莲心想着想着就又昏睡了过去，也并没有感到周身异样的疼痛和变化。

作者有话说

　　多谢指出错误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