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开百货商场》干漆树

3、六百两包圆

　　“您认识我父亲？”

　　“有过往来，这宅子就是我卖给他的。”

　　……

　　这都什么缘分啊？！
　　她觉得那二百多两就要飞走了，俗话说，朋友越熟，宰得越狠。她已经有被杀价的预感了。
　　——

　　“那宅子虽不大，但里头的设计是专门请京城的巧匠设计的，当初你父亲可是花了三百四十两买进的，如今又要收回，怕是要贬值许多。”

　　三百四十两银子！光是想想寻常百姓一年花费也就几两银子，江柠就在默默唾弃万恶的资本主义，他这个素未谋面的爹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为什么不传点经验给他女儿？！

　　知不知道背债很痛苦！

　　“李二哥，您有所不知，父亲前些日子遇难身亡，如今骸骨都未能寻回，我与母亲孤儿寡母还要补上一千多两的外债，实在、实在是没法子了，呜呜……”

　　别的不行，卖惨她是专业的，江柠狠狠地掐了一把大腿，力道没控制住，生生把自己掐哭了。

　　为了不让费效果，江柠哭得愈发用心，将尺度掌握在衬出她的可怜又不惹人恼的表现上，力求唤醒商人不知道被丢哪里去的同情心。

　　可是哭得太过认真，渐渐的她也忘记了只是为了达成抬价的目的，想着自己莫名其妙穿到这，还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就砸来了一个巨额债款。

　　还每天像牛马一样赶着去补债，她可太委屈了！

　　于是哭到后面被悲伤和委屈淹没的江柠已经完全抛弃了矜持，坐在大街上，放声狼嚎，恨不得将这些日子憋的苦闷一股脑的全嚎出来。

　　“这小姑娘怎的哭得如此伤心，怕不是被那个大爷欺负了吧？”
　　“这人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多半不是个好货！”
　　“世日风下，竟然当街欺负弱女，哼！”
　　……

　　周围的议论愈演愈烈，李二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式哭喊给整懵了，神情无措地面对鼻涕眼泪胡乱搅和的江柠。

　　他也是无辜的啊，他就走正常程序说了句话怎么就这样了呢？

　　“小姑娘，你、你别哭啊，不是要卖宅子吗，卖！你说多少我都帮你卖！”

　　“真的吗？那我们走吧，现在去我家看看！”

　　江柠让他们见识到了什么叫收放自如和演员的自我修养，三秒落泪一秒变脸是让她给整明白了。

　　其实哭到后面，她也没那么难过了，但是看着周围人都盯着她看，她有些下不来台，正拉嗓子干嚎呢，就听到了李二说得那句话，那一瞬间，春暖花开不过如此。

　　不过，看着义愤填膺的热心观众，甚至一些已经撸起袖子看样子下一秒就要“除暴安良”的大叔，江柠急忙起身平复众人情绪。

　　“您看看，这宅子坐北朝南，南北通透，家具齐全，当天拎包就能入住，还有您瞧瞧，这边阁楼还有个天窗，富有特色又颇具典雅，晚上在这与友人观星赏月，不亦乐乎，再说这地理位置，四通八达——”

　　“这房子就是我卖出去的，我能不知道它长什么样，建在哪条街上吗？”

　　李二闻言有些无语，打断了滔滔不绝的推销语录，让她待一边玩耍去，挡在前面妨碍他做事。

　　一边敲敲打打，时不时丈量一番，江柠看他认真忙活，识趣地挪边上些。

　　过了大半个时辰，他才抹了把汗走到前厅喝口茶。

　　“这宅子还算新，石墙房梁也都完好，不过小姑娘，这价钱着实卖不出原先那般高价了，你心里可要有个底。”

　　“嗯嗯，那您先说说看这能值多少钱？”

　　“二百六十两——诶诶，你别哭啊，算了算了，就当是买个交情，二百七十两不能再少了！”

　　江柠收了声不再演哭戏，认真道：“这宅子这些年父亲时常翻新，光是护理每年都是一笔不菲的费用。”

　　注意到对面人对身下的梨花木椅爱不释手，她眼骨碌一转：“这些家具都不便宜，我们也带不走，单就这一套黄花梨案椅就值一百多两，更别说还有雕花架子、玉石屏风这些大物件。”

　　“这样吧，大家都是讨生活，这几样合着宅子凑个整，一共算六百两包圆。”
　　“姑娘仗义，你看——”对面人咧嘴一笑，就要应下。

　　“但是，这里面得加间半亩地大小的小院子，不用太大但位置要方便安全，里面的设备要齐全。”
　　江柠话锋一转，收回嬉闹玩笑的模样，正襟危坐，语气也严肃起来，俨然一副谈判的架势。

　　她街不是白逛的，专门看准了三类高档店铺，分别是首饰朱钗类、名贵家具类和玉石器皿类，不断打听对比得出平均市价。

　　扒拉着收罗好的几十件器件，江柠估摸着她房间里的那些还能再卖个三百两不在话下。

　　李二斟酌一番，看着气势不输当年江父的小姑娘，心下有些感慨，虎父无犬子啊。

　　“行吧，就这么定了。小姑娘要不要跟我学做生意，我看你很有天赋！”

　　江拧汗颜，连忙摆手：“……不了，谢谢。”

　　“对了，李二哥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也是见过世面的了，父亲生前带回好些稀奇古玩，如今也要出手，不知道李二哥有没有识货的人引荐一二？”

　　“这人我倒是认识一个，也是赶巧了，她今儿个正好回城，赶明儿我带她过来。”

　　“好，那就多谢李二哥了。”

　　随后，江柠跟着他走完程序，最后在官府契纸上盖上官印，一番功夫下来终于是将六百两银票和还未走完程序的新房契拿到手。

　　虽是卖出去了，但这宅子还能再住半个月，新院子选定了几家却还没来得及相看，便拟好契纸，待定夺好即可。

　　况且这几日还要将些能用的东西收拾好，免得到时候费钱买新的。

　　现在她的存款可是为负数，一个铜板都恨不得掰两半使，当然是能省一点是一点。

　　红日西斜却还有燥热残余，晒得发闷。

　　忙活半天终是迈出了第一步，江柠脚步虚浮地飘回家，说不上什么滋味，五味杂陈，一时有些怔松。

　　又摸摸瘪下去的肚子，叹了一口气走向厨房。

　　古代的柴火她不会生，但如今钱财窘迫，出去吃更不得雪上加霜，江母一看就是多年养尊处优，早忘了如何料理食材，没办法，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怀着忐忑的心淘米切菜将食材都备好，但就是不敢继续下一步，倒不是怕被烟呛着，而是一旦踏错就是在浪费钱啊！

　　往日采买的下人都只准备两三天的蔬菜量，大米倒还好，省着点吃能吃大半个月。

　　但蔬菜可就不好说了，看量两个人吃六七天倒也够，可天气热蔬菜也放不了那么久，以及她也是到这才知道木柴是要花钱买的。

　　她回想起早上霍霍了那么多的粮食就一阵心痛，这一顿可不能给弄糊了。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当她趴在地上被烟灰糊得眼泪直流的时候，瞄到了角落里的一个小炉子——

　　半个时辰后，江柠托着微焦的煲仔饭推开江母的门。
　　“柳……吃饭吧。”挑破身份后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

　　她只知道江母原名柳蕙兰，就如同只知道江父江盛是个商人一样，原身自打有记忆以来，一直都是围绕着这座宅子，其余一概不知。

　　“若是不习惯，我便称呼你为柳姨吧。”江柠看着一直背对着她江母，淡淡道。

　　说完便吃起面前那份煲仔饭，虽然手艺没有上辈子外面吃得好，但胜在没有夹生，这已经是不可多得的进步了。

　　里头的柳蕙兰看着这人就随便招呼了一声便不再管她，心里头委屈，随即又沉默片刻，慢吞吞地走出来了。

　　“你、这几天洗漱了吗？”
　　看着人动作优雅地拿勺子一口一口吃着，江柠突然想起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江母一向被人伺候惯了，这么些天都躲在屋子里，不会还是前两天那身衣裳吧，这几天温度可不低。

　　“……啪嗒。”

　　端坐着的美妇瞬间僵住，勺子一松磕到了瓷碗放出清脆的敲击声——看来还真没有。

　　“诶，你别哭啊，我就问问，也没多大事儿，吃完洗洗不就好了，你自己吃自己的也没人嫌弃。”

　　她不安慰还好，一安慰人哭得更凶了，江柠呆住，突然就体会到了白天李二的无助。

　　但她拱火卖惨无师自通，安慰人实在是生疏，默默地等待她自己消化完情绪，再说道：“日后没有仆人，这些小事也要自己学着去做了。”

　　顿了顿又放软了声音说，“现在天气热，将水晒晒再洗漱，免得着凉了。”

　　“我粗略算了一番，如今这宅子加上大件古玩家具卖了六百两，剩下一些玉石器皿应该有个几百两，还有的就是你的珠宝首饰，你，挑几件出来，其余那些都当了吧，差不多能把债给补上。”

　　“嗯，我晓得的。”

　　看着她虽然有些娇惯但还是明事理的，江柠稍稍放心，宽慰道：“只是典当，日后有能力了我会将它们赎回来的。”

　　“你说，这么久都找不到尸骨，你爹他是不是还活着！”柳蕙兰突然抬头，泪莹莹地说。

　　面对布满悲凉又满是期翼的眼睛，仿佛她说一个“不”字就能彻底将她击垮。

　　江柠叹息一口气，搁下勺子，起身轻轻握住她掐的发白的手，没有说话。

　　柳蕙兰眼里的光暗下去，肩膀塌下来，不自觉地回握她的手，像是要汲取一些活下去的勇气，又想起了眼前人不是她女儿了，微微一僵，到底没有放开。

　　“你膄了。”江柠察觉到她的不适，略带调皮地出声。

　　“你！哼。”

　　“哈哈哈……快些吃饭吧，外面的水我帮你打好了，只此一次，下一次你可就要自己来了。”

　　“知道了！”

　　江柠知晓江母面对她还是不太习惯甚至有些排斥，毕竟她顶着她女儿都脸天天愰哒，看今天的样子已是她努力踏出的第一步了。

　　她不像江柠拥有另一份现代完整的人生经历，可以理智地区分原身的情感，置身事外冷静地处理后事。

　　尽管看似不关心这个女儿，但能这么快就戳破她的身份，想来原身的记忆也不是绝对的。

　　江柠退出房间呼出一口气，觉得自己干劲满满，再肝一夜不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