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大晴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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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起，我就不起！再躺会儿！”这句话不知道在程响脑子里面重复了多少遍，可能以后就睡不成懒觉了，本来想直接睡到一点，可是现在被麻雀叫起来怎么也睡不着了。赖了会儿以后，从地上爬起来闻着香味到客厅去了。
“闻鸟起舞。”
“阿西吧……”程响心里暗暗发誓：“让我逮着机会肯定睡他个三天三夜！”
一个利索的翻身，程响在客厅里看见正在吸溜面条的周尔文。周尔文抬头：“你该去买点食材什么的了，冰箱里啥都没有。”说完继续埋头干饭。
程响拉开凳子坐下，看了一眼，摆在他面前一碗素不拉几的面条，眉毛一挑：“你是不是眼瞎？我们昨天晚上刚买的一大袋就靠在你桌子腿跟前，真是撞着你眼儿了。”
周尔文一愣，并没有往下看，三秒之后继续吃：“你就别那么多事儿了，赶紧吃吧待会儿还要去欢送萍萍姐呢，你去不去凑个热闹？”
“我又不认识她。”程响低头喝了一口汤：“嗯，味道不错。”程响挑起一筷子大口嗦。
周尔文放下筷子，深深叹一口气，突然开始感叹：“萍萍这一走，我们西街又少个人。也不知道以后这花坊还能不能留在这了。”
程响捞一片西红柿：“有什么不舍得的，她嫁到别人家跟着人家住挺正常的，不用那么伤感。”
“你知道……我从一岁的时候就看着萍萍姐，从13岁的小姑娘到今年结婚，这种感觉有多奇怪吗……”周尔文莫名有些哽咽，声音开始颤抖起来。
程响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筷子悬到空中：“你……你干啥？你又要哭呀？我告诉你你不许哭我最看不得大老爷们哭了，给我眼泪憋回去！”
“我甚至有一种看女儿长大的感觉程响你懂吗？你懂吗！啊……！”周尔文含着面条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梨花带雨的。
程响显得有些束手无策：“唉，你，别哭了哈。”
此刻程响感觉脑子嗡嗡的。还从没见过大老爷们儿，因为邻居嫁去别的地方住，会哭的这么惨。有点嫌弃，但好像这个时候不安慰一下，显得特别不仁义。
联想到婚礼那天，整个场子的人抱在一起痛哭的场景，感觉这个时候哭的这么惨的不止周尔文一个。
但他不明白，邻居对他们西街的人来讲有多重要，这个时候好像嘲讽他不太合适，于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你如果觉得一个人应付不过来的话，我陪你去吧。”
“好！”周尔文立马抬头，眼泪在这一刻收住。
程响站在远远的地方，默默注视着几乎整个弄堂的六七十号人聚在一起，给自己的邻居告别。他看见周尔文没有哭，挤在人群里挥着手目送萍萍开远的车的告别。
半小时以后，人群都散了。周尔文依旧立在原地，对着前面萍萍离开的街道发呆。
程响走到周尔文身后，也不知道哪来的怜悯之心，明明平常挺讨厌他的。
程响拍拍他的胳膊：“别伤感了，带你去个好地方。”
程响说的好地方，是东图书馆。周尔文很诧异，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个地方。程响告诉他：“静！以！修！身！”
其实他根本没有想好要带周尔文去哪儿，只是知道这个地方有一个图书馆，想进来码会稿子。
那管理员大妈一脸痣，看着可真不友好。周尔文认得她，之前暑假来过一回，因为偷偷拆了一本书的封皮，被发现后教育了半个小时。
找个偏僻一点的地方坐下，程响压低嗓子说：“你去拿本书看吧。我在这码会儿字，你动静小一点。”
程响从双肩包里掏出来笔记本电脑，周尔文感叹：“你这包是个无底洞啊……”
周尔文拿了一本书坐下。程响从电脑后方侧身瞟了一眼：“这么大人了，还拿绘本啊……”
周尔文不理他，翻开绘本看的很认真。程响也没理他，继续敲键盘码字。
程响关上电脑盖的一刹那，立觉神清气爽。抬头揉揉眼睛，伸伸胳膊。
窗外一片晴天，蓝天白云。程响好像来了这以后脾气好多了，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挺特殊的，说不上来，就是很舒服。
周尔文也抬头揉揉眼睛，伸伸胳膊：“你写完了吗。”
“嗯，写完了。不过这大好时光你就用来睡觉啊。”
“害，图书馆空调挺不错，催眠。”
“几点了。”程响看看手表：“我艹，快八点了。”
冷静以后思考了一下，其实也是合理的，今天狂码的几万字也足以说明了。其实程响惊讶的不是因为这个，是为什么快八点钟的天还这么亮？
周尔文托着下巴：“你在这坐了一天了。我是无聊的把架子上基本上所有绘本都看完了，出去逛了一圈商场，还吃了个午饭。你是茶不思饭不想的工作了一整天啊，我的程儿。真是不要眼睛了。”
程响感觉到后脖子的剧烈酸爽。
没等他反应，周尔文一把捞上他的包，拉着他的胳膊：“人家都快打烊了，咱们俩先走吧。”
跨出去的那一步。程响突然感受到地心引力的强大作用，起猛了。
眼前一片黑底金花，再加上周尔文拉他起来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在管理员大妈的注视下……程响摔了个狗吃屎。
在管理员大妈和周尔文的扶持下，程响双眼迷离的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
程响真心觉得太丢人了，拉着周尔文胳膊往外走，身体跟不上脑子，所以一头撞到了玻璃上。
连锁反应……
“丢死个人。”周尔文都忍不住为他尴尬。
最后是周尔文拎着包架着程响踉踉跄跄的走出了图书馆。
下楼梯的时候，程响腿一软，一屁股坐到台阶上。周尔文想拉着继续走。拽着他一条胳膊，试图把他往前拉。程响大喊：“歇会儿别动了别动了歇会儿！”
周尔文放开他胳膊，往回退一步，也直接坐到台阶上，扶着额：“你难道都不觉得尴尬吗？”
“尬。”程响也扶着额。
“啊，我希望明天是真的开学。”
“你妈咋跟你说的？反正报道那天我妈跟我说的是开学。”
周尔文噗嗤一笑：“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妈。”
“我只有一个疑惑。”程响转过头来。
周尔文也把头转过来：“你还能有疑惑。”
“为啥这八点钟了，天还是这么亮堂。”
“啊，这个。咱不是有时差嘛。你们那边可能五六点就天黑了，我们这边九点钟才渐渐晚呢。”
“九点钟！？”程响眼睛瞪得像铜铃。
“所以我们这里人睡觉都比较晚，几乎不到12点|点都不睡的那种。”
“12点1点？！”
周尔文拍拍他肩膀：“习惯就好。”
程响也站起来拍拍周尔文肩膀：“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头也不回的溜了。
周尔文依旧坐在台阶上，看着程响被井盖绊了一下，却依然保持潇洒的背影，发出一阵鹅叫。
“笑什么笑啊，不许笑！”
“鹅鹅鹅……！”
“唉，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
“鹅鹅鹅鹅……！”
程响对周尔文唯一点好感在此刻灰飞烟灭。拍拍裤腿，把包一甩，潇洒的离开了这里。
周尔文坐在这儿发呆一直坐到天黑。上隔壁拎了瓶汽水回来，咬开盖子，边喝边观赏着云。
周尔文起身拍拍腿，把空瓶子立在台阶上，准备回去。
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巨大的砰的一声，吓得周尔文一个激灵。就跟那个面粉袋子砸在地上一样，加上墙面的回声，显得气势宏伟。
紧接着就是什么东西碎在地上的声音，清脆无比。持续了十多秒。
周尔文全程都看得很清楚，从前面站牌的后方。一辆黑色车子的零件往外飞着，一个人从地上呲过去，在地上滑行了好几米。头盔都碎了。
“摔得真惨……”周尔文眉头紧锁。
抱着不救人也要帮一把的心态。周尔文向事发地点跑过去。
周尔文在站牌后面观察了一下，一辆黑色的机车，碎的体无完肤。那个人在地上扭着，发出极大的喘息声。看上去特别痛苦。
周尔文走上去，蹲下来询问：“兄弟，你没事吧？你我帮你叫个救护车吧，你还行吧？能撑住吗？”
地下的人似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回答：“行……”那声音弱到令人心碎。
头盔上的小企鹅……
周尔文问道：“你是企鹅帮的人吧，你算是遇到我了，我是那边的帮主，我给你打个救护车，你再撑一会儿啊！千万别死。”
刚要拨号的时候，地下的人突然有了反应，戴着护掌手套的手指鲜血淋漓的勾着他的裤腿，嘴里呜哩哇啦的说不清楚话，大概意思是让他别去叫救护车。
周尔文又蹲下来：“不叫救护车？你在地下先缓一缓，我扶你起来行吧？”
地下的人没了动静。
周尔文吓坏了，但又不敢动他。之前爸说过，遇到这种情况不能动，万一造成二次伤害了他就成凶手了！
“兄弟，你别死呀，我的天，你要死我这我咋解释？！”
“他妈的……别咒我，老子没死。”
还能骂人？能骂人就好，活着呢活着呢。
有些慌乱的拿出手机，电话里面有用的，也只有王开心和程响了。想都没想，直接拨了程响的号码。
“图书馆站牌快点！”
“干啥。”
“有个人出车祸了还挺严重的。”
“出车祸？那你给我打电话干啥叫救护车呀。”
“不是，这人还有点意识，让我别叫救护车。这情况我应付不过来啊！”
“噢，你觉得我过去了就应付的来了是吧？你以为我是个医学生啊？”
“人命关天，你给我快点过来啊，这离你家不远的，带点医用的碘伏什么消毒的的过来，限你五分钟之内过来！”
别说五分钟了，程响一路百米冲刺，三分钟就到了。
地下的人周尔文不敢动，一动就叫唤，也不知道动的对不对，动的不好二次伤害就完了。
程响披着件黄外套，就是周尔文那件，里面还是睡衣。手里掂了个医药箱。
“来让我看看这啥情况。哎呀，这摔的真惨呀，活着么还。”
“活的还挺好的。”
程响蹲下来，把医药箱的盖子掀开。
“你咋不给他摘头盔呀？那头盔碎了，玻璃渣子不全掉他脸上吗，你要让他呼吸畅通一点啊！”
很流畅的把头盔拔掉之后，挂了彩的的宋灏立刻暴露在眼前。
“大……大哥？”
程响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给他消毒着脸上的伤口：“这人你认识？”
“我大哥！”
“你还有大哥？”程响掏出几片创可贴。
“哎呀，宋灏，你没事吧你。是我的疏忽，对不起。”
宋灏半睁开眼睛看着周尔文：“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死不了死不了，咋那么哆嗦呢你？”
程响笑了：“看来大家对你的评价都是一致的。”
宋灏手上稍微有点动作，把手套直接甩到旁边。转头又看向程响：“谢谢啊。”
“嗯，不谢。”程响开始清理手上。
从头到脚清理伤口，一共用了十多分钟。
宋灏坚强地站起来：“谢谢你俩哈。”
从地上捡起手套和破烂不堪的头盔。一瘸一拐的走到已经散架的机车旁边。扶起来，愣了一会儿又扔回到地上。捋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
走了两步以后，把头盔也甩了。嘴角冒了点血，拿手沾了一下：“靠，把老子牙龈出血都撞出来了。”
咬着牙，扶着树和栏杆消失在了无灯巷。
“你觉得他还好吗？”
“不太好，他的腿至少有三处淤青，脸上有两处划创，手指基本上全破皮流血，膝盖有大片刨口，脚腕出青紫像是崴了，胳膊和腿上面有多处擦伤，衣服都破了，挺惨的。”
“你说的倒是挺流畅的哈。”周尔文看着宋灏一瘸一拐扶着栏杆艰难行走的背影，由衷地感叹道：“他挺坚强的。”
程响蹲下收拾行李箱：“你不是在场吗？他是怎么摔成这样的。”
“不知道，当时我看见的时候被站牌挡住了，可能是他自己摔的吧。”
程响抬头看着满地机车碎片和零件：“我感觉不像，有点像是人为的这么平的路，又没有障碍，他不是老大吗？车技肯定挺好的吧，不会摔这么惨。”
“也不排除他自己摔的可能。”
“不说这个了，赶紧回家吧，明天还要开学呢。”程响掂上医药箱：“明天学校见。”
宋灏到路灯底下，背靠着栏杆停了下来：“靠……”说实话挺疼的，这种内伤比平常打架的外伤讨厌的多。“狗日的……放钉子给老子轮胎扎了。”
从口袋里摸出来一盒烟，手指的血染红了打火机。
吐着烟圈，感觉活过来不少。
一只烟结束，宋灏往地下啐了一口血沫子。拿手背一抹，故作潇洒的继续走。
“马上到家了……再坚持一会儿。”宋灏坚持着让自己再多蹦一会儿。
“挨，这补习班老师真能拖堂。”林轻时抱怨：“赶紧回家赶紧回家。”
转角的时候宋灏跟一个人撞上了，往后踉跄几步，算是没摔。
一女孩，扎个丸子头，背个书包，戴个书呆子标配眼镜。穿着二高的校服。正是林轻时。
正好砸他怀里，差点没给他撞吐血。
“对不起。”两个人同时说出这句话。
“没关系。”两个人又同时说出这句话。
宋灏没精力耗太久，扶着墙继续往前蹦。
“你……没事吧？”
宋灏回头，路灯逆着光，看不清楚这姑娘的脸，听语气倒是挺诚恳。
“没事儿，这么晚了赶紧回家，一个小姑娘在这条街上不安全。”
“你还知道这条街不安全啊！”不知道又从哪个转角后面钻出来两个人。一个拎着木棍子，一个拎着铁棍子：“刚才轮胎爆的爽不爽？”木棍子不怀好意的问道。
林轻时虽然害怕，倒是蛮勇敢的，一把挡在宋灏前面：“你们要干嘛，打人犯法，那棒子赶紧放下去！”
宋灏现在真的很悔恨自己崴了，要是没崴，还能给他们踹一脚，拉着这姑娘就跑。真是绝了，啥事都碰一块。
“小姑娘，你是读书人吧？是你现在后面这位先打了我们的人，我们打回去属于是天经地义，你不会这点道理都不懂吧？”木棍子语气还算正常。
“或者……你替他呀？”铁棍子语气里净是变态味。
宋灏从林轻时身后往前走两步“行了，咱们仨的事归咱们仨的事，别扯上个学生，还小呢。”
铁棍子看了一眼木棍子的：“诶，我还就是喜欢嫩的。”
又把视线回到林轻时身上，一口大黄牙笑得慎人。
宋灏试图稳住：“我走的这么慢，你俩跟了我一路不累啊。赶紧回家洗洗睡吧，这还是个学生呢，别打她主意了。”
“你他娘的算个什么东西！”一巴掌清脆的响声落在宋灏脸上。
宋灏没稳住重心，往后退几步，被铁棍子揪着领子拉回来，又是清脆的一声。一个膝盖顶到宋灏肚子上，宋灏顿时一口血沫，木棍子在旁边哈哈大笑。
林轻时随手捡起一块碎砖。用尽全身力气拍碎在铁棍子的左肩上：“不许打他！”
不仅是铁棍子和木棍子懵了，宋灏也懵了。
林轻时抓起宋灏的胳膊，直接跑，跑的飞快。
后面的两个人可能还在懵逼的状态，竟然没追。
宋灏一蹦一跳，大跨步才能勉强跟上速度。
过了转角，林轻时立刻停下来：“你还好吧？”宋灏低头，林轻时眼神中透露着万分的担忧。
宋灏有点吃力的点头：“还行。”
“你家住哪儿？也是新区吧？”
“嗯，你来这上补习班应该也是新区的。”
宋灏支起身子，忍着脚踝的剧痛，牵起林轻时的一点点衣袖。努力的像个正常人一样行走。
熬到大门的时候宋灏已经感受到脚要废了。
林轻时抬头“还不松吗？”
宋灏低头：“啊，对不起。”
两个人都愣了一会儿，宋灏先开口。
“明天还要上学呢，赶紧回家吧。”
“嗯。”
宋灏转身准备走。
“谢谢你。”背后传来声音。
“也谢谢你。”宋灏继续走，走到一半又转回来头。“补习班如果能安排到上午是最好的晚上，那条街不安全。”
“可是……只有那个时间段。”
宋灏沉默了半分钟：“那你小心点。”
两个人背身而行，各自消失在楼道里。
宋灏一进楼道又开始扶墙：“靠，脚崴了还要装酷，真累。”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大晴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