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剑斩浮云》竹枝小生

8、Chapter 8

　　他的语气淡淡的，似是嘲讽，又像怜悯。浮云一下子愣在那儿了，但宋笙下一刻却又笑了，灿若夏花：“大人什么时候出发?带上小人好不好?”

　　浮云打消心中疑惑，也笑看回应宋笙，她笑起来时，眼睫团扇，如三月沾露的杏花，十分娇艳美好。但说出的话对于宋笙又是无比冷酷，她说：“不好。你就在府里待着，哪儿都别想去。”

　　宋笙脸上的表情一时凝固下来，他敛了敛眼睑，强打起笑意:“行吧，大人要照顾好自己啊。”

　　浮云斜睨了宋笙一眼：“你这语气……，怎么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哪儿有?”宋笙笑得有些心虚，“大人抛弃小人到沧州独自享乐，小人能不伤心么？”

　　浮云感到深深的无语，伸出一根手指头捣了下宋笙的额头，并朝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第二天浮云就出发了，临行前宋笙塞给了她一个香囊，里面装着一张他自制的平安符。浮云也没拒绝，揣上它就出发了。

　　相府的车队是晚几天出发，浮云和水沚则是提前几天过去暗访。

　　她们一路上快马加鞭，五日后堪堪到达了沧州。为了防止泄露身份，浮云还换上了女装。梧国开放，女子可以和男子一样在外露面，不会有人说三道四。

　　令浮云没想到的是，沧州的情况已经这么严重了。

　　严重的水患使今年颗粒无收，朝廷的救助不过杯水车薪，引发了饿殍，难民们四处逃离、流离失所，沧州城更是只许进不许出，甚至一些饿急了的人们发急上了山，落草为寇，形成了匪患，而且已经颇具规模。

　　“从京城直接拨下来的粮草——”浮云猛然顿住了话头，她看见许多的难民盯着她们，眼眸深处仿佛泛着绿光，像极了恶狗。令她毛骨悚然。

　　“走，去找知州。”浮云心里害怕，但仍强撑着，只有脚下加快了步伐。

　　然而，她们就连到知州府的那短短一段路都没走完。刚转过一个弯，就见有一群人在那儿，看样子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虽然浮云和水沚都会武功，但这些人都是饿极了的，早就不顾生死了，况且双拳难敌四掌，她们哪里又敌得过?浮云见她们逃不了了，只好把身上钱财全拿了出来。

　　那些人很快就争抢了起来，有的找到了，有的没抢到。没抢到的人把目光放到了刚溜了没多远的浮云两人身上。

　　浮云和水沚互相对视了一眼，分两头拔腿就开始狂奔。那几个人跟在她们后面穷追不舍。幸好那几人饿得久了，已然没有力气，没追太久就不得不放弃了。

　　浮云用衣袖擦了擦汗，没有着急去找水沚，而是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不同的街道却是一样的场景。特别是其中一个老人，用恨不得剜去浮云血肉的目光盯着她。浮云心里忍不住一个激灵，她熟悉这眼神，当时她和姐姐躲起来时，她也用过这眼神去看那皇宫，看那皇宫里的坐着的那个女人，也就是太后。

　　但，她应该和那老人无怨无仇才对啊。

　　浮云看着那老人，慢慢地蹲下来。老人的眼睛里充满了恨意，浮云的眼睛里却有着理解，充满了共情。这两种目光相碰在一起，渐渐地，老人猛得别过了头，他慢慢地转身回到了自己家里。浮云跟了上去。

　　老人见状，只是斜觑了她一眼，冷了脸没理她，自顾自地干自己的事。浮云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跟着那老人，老人到哪她就到哪儿。

　　最终还是老人忍不住了，讥讽道:“贵人来小老儿这贫寒小院干什么?是嫌小老儿我被害得还不够吗?”

　　浮云以为是对方误会了，忙回答说:“老伯您说笑了，我怎么会想着害您一个——”她忽然停了口。她穿的虽不是锦绣罗绮，但毕竟是与这环境格格不入的衣衫。现在进了这破败的院子，别人不知道的，肯定会以为这老人得了什么好处，浮云呐呐道：“这倒是无心之失了。真是不好意思，给老伯您添麻烦了。”

　　“呦，是贵人您太客气了。”老人把“您”字咬得特别重，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在里面，“贵人还是快出去吧，不然一会儿就要倒大霉了。”

　　浮云听出老人话里有话，一下就追问下去了。老人一开始什么都不愿说，但禁不住憋屈，又抱了必死的决心，终于说了出来。

　　原来这老人有个孙女，小名窈窕，长得白净漂亮，人也很能干，已经许了人家。有次去帮老人去街上卖糕饼，没想到被县令看见了，县令就想讨窈窕做妾。但窈窕家里哪愿意啊?但也敌不过县令。窈窕父亲就想到投名状告到御史那里，但御史那里久久没有消息，而窈窕父亲反而被害死了。窃窕母亲知道后，疯了，殉夫而死。

　　窈窕用戴孝的名头躲过了将近两年，这两年里，县令一直前来纠缠不断……

　　浮云听到这嗤笑了一声:“看来这县令很闲啊，老伯，您刚才是把我当成了——”

　　她说还没说完，就被一阵脚步声打断了。老人脸色发青，也没有刚开始的恨意，急忙道：“姑娘你快走——”

　　浮云却转身进了后面屋内。

　　屋里挺空旷的，甚至有的地方还蒙了一层细细的尘，浮云忍不住想起了曾经与姐姐，也是寄生在同样的屋内。只不过，那个屋内要比眼前这个干净许多。

　　老人在屋外与那些衙役们周旋着，但那县令似乎没耐心了，不仅亲自来了，还威胁老人说要杀了他。

　　双方正僵持着，屋门“吱呀”一声开了，浮云穿着一身破衣布衫出来了。她不怎么恭敬地朝县令行了个礼，魅声道：“这想必就是县令大人了吧？小女子倾慕大人英雄气概许久，自愿委身为妾。”

　　那老人惊骇地看向浮云。

　　浮云虽然穿的衣服不好，但胜在底子不错。唇红齿白，眉眼如画，星眸璀璨，肌肤吹弹可破。

　　“窈窕？”县令有点不可置信，“这才多久没见，变化竟已经这么大了?”

　　浮云掩唇而笑:“小女并非窈窕，但自认胜过窈窕，足可以配得上大人。自古美配英雄，不知大人以为小女比之那窈窕如何?”

　　县令果然被绕进去了：“你自然是极好的，你是他们什么人?”

　　“回大人的话，”浮云道，“小女是窈窕的远房姐姐，小字寤媚。”

　　“妩媚……？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县令又问道，浮云低眉顺首：“灾祸严重，小女不久前才来到此地投奔亲戚。听爷爷说县令大人威风凛凛，今日一看果然如此，想到窈窕配不上大人，小女于是想替窈窕为大人做妾。”

　　“好，那走吧。”县令高兴道。

　　“等等，”浮云却阻止道，“小女虽自愿为妾，却也想在这之前打扮一下自己。只好有劳大人暂等一等。可怜小女还未穿过漂亮的衣裳，能否劳烦大人明日派人送来一套衣裳，再提一抬轿子来？小女自会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