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父]好莱坞与布鲁克林》何事绁尘羁

14、Take 14

　　安东尼·卡斯特洛是第三代西西里移民，他的祖父在岛上没有了别的亲人，严格来说是当时的亲人因为得罪了当地犯罪组织的首领，被狼枪处决了，剩下的妇孺也因为斩草除根的原因没有逃离这残酷的命运。世纪之交的西西里，犯罪组织的首领就是第二政府的首脑，比罗马的官方更有权势。

　　东躲西藏的祖父用赤贫的家里仅剩的一点儿钱上船逃往了美国，也没人会责怪他用光了钱。

　　他越过大西洋，来到传言说具有无限希望的美洲大陆，他曾在甲板上仰望过高举着火炬的自由女神像，这是他最喜欢和儿孙辈讲述自认为的传奇经历的固定开篇。

　　他娶了一个同样是意大利南方的古铜色皮肤的姑娘，她厨艺很好，但脾气暴躁，有时还爱多管闲事，但绝对是个明事理，懂得何时该闭嘴的好主妇。这就是安东尼的祖母了，她是个长寿的人。

　　他们住在布鲁克林的意大利移民聚集区，那里的人用的语言，开的店铺，庆祝的节日都是意大利式的，后来俨然变成了意大利社区，至少在安东尼出生时，周围的街区就已经都是意大利裔的住房了。

　　在安东尼刚刚开始记事的时候，乔·科伦坡就已经是那片街区的一位知名人物了，当然他那个时候还不是普西法罗家族的唐，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想加入家族之一的纽扣人（button man：犯罪组织内类似打手的低等级成员）。

　　祖母总会在门口挥舞着她的大扫帚，冲这些在街上乱跑乱叫的青年大声喊叫：“回家！（此处用的是Vai a cass，意大利语）回家！你们这些坏孩子！”如果不小心被她抓住了，那迎接而来的就会是毫不留情的扫把攻击。感谢上帝，这老太太如今身体还不错，还能举得起那把大扫帚呢。

　　“不过她从来都没有把我在外面干的事告诉我妈妈，从来没有。”乔·科伦坡回忆着过去的事情，感慨地说。

　　安东尼和乔几乎是从出生开始就认识了，在乔身边所有跟随他的人中，安东尼是同他情谊最深的，有时候两人就像兄弟一样相互照顾着彼此，偶尔也会分享着各自的秘密和只有他们二人才懂得的年轻时在那片街区的记忆。

　　“一个人只能有一种命运。”乔常这么说，“小时候你就能意识到，自己是不是那种能拿起棒球棍砸别人脑袋的人。”

　　安东尼也在后来的生活中逐渐认识到了他和乔的命运，他们两个是要走命中注定的道路的人。他跟随着乔的步伐，随着乔的足迹，加入了普西法罗家族，从纽扣人时就被已经成为干部的乔提拔，最后在乔站在家族中央的时候成为了他的左膀右臂。

　　走到这里后计算一下，他已经将自己一半的生命都交给了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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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科伦坡刚刚阅读完今日新出的意大利裔背景的报纸，他愤怒地从二楼的楼梯上走了下来，皮鞋跟撞击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报纸被他摔到了安东尼面前的吧台处，“我跟你说，辛纳屈最好还是用话筒来唱歌，不然我就用麦克线勒死他。”他用一只手指怼在辛纳屈呐喊着挥舞拳头的黑白照片上，哑着嗓子说话。

　　“上面说什么了？”安东尼把报纸拽到自己面前，随意地问。

　　《辛纳屈抨击意大利联盟》的头版文章写的都是记者对辛纳屈的采访，歌手指责带领着二十万人的乔·科伦坡根本不为人民着想，放任破坏意大利裔形象的《教父》继续拍摄。

　　但在乔看来，辛纳屈的想法可没有他在采访中说的那么伟大，他只是觉得自己的形象受辱，处于自尊和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才想要阻止这部电影的拍摄。

　　“这个混蛋竟然质疑我对人民的忠诚！”乔走到吧台后，从架子的第三层拿下了他最爱喝的那款威士忌。

　　“要我出手吗？”安东尼微微抬起低垂的眼眸，对着乔的背影说道。

　　乔一手举着威士忌，另一只手拿着刚加了一块圆球冰的酒杯，他挺着凸起的肚腩皱眉说：“我觉得这事可要复杂得多。”先不提辛纳屈本人确实是有一些他们这边的背景，委员会也不会同意让他们出手的。

　　“那边怎么样？”乔又向刚刚从哈莱姆区回来的卡迈恩和傻高个莱尼问道，他才让这两个人去那边的酒吧找加洛谈条件。

　　家族之前的叛徒，绰号“疯子”的乔·加洛最近假释出狱了，就和他的外号一样，这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危险份子，他会做出超出常理的事情来达成他自己的目的，十年前的疯狂行为就导致了上一次的大型战争，几乎将整个纽约的地下世界都拖入了其中。

　　他绑架并杀害了家族的成员之一，这打破了他们“家人之间不可自相残杀”的默认规则，然而这个疯子却认为是家族抛弃了他，最近正潜伏在哈莱姆地区，伺机准备着不知何时会进行的报复。

　　乔·科伦坡费了很大的劲儿才说服委员会把处理加洛的事情交给科伦坡家族，他必须给他们交上一份满意的卷子，委员会的那些老顽固们才能接受他的存在，那些老东西就像龙一样守着他们的宝藏，勉为其难地允许他这个后来者分享其中一块果实。

　　“不怎么样，他已经失控了，乔，明显不满意，说这简直是侮辱。”瘦矮的卡迈恩坐了下来，翻出了他今天没有处理完的账务，又取出了怀中的老花眼镜戴上，他对乔报告着今天的事情。

　　难道谁还能指望1000美元可以让加洛老老实实的？乔·科伦坡的脾气控制得其实很好，他缓缓地把威士忌注满酒杯，无比沉静地说：“因为这本来就是。等着瞧吧，加洛说不定会搞出点儿疯狂的事情出来，这样我就可以去找委员会了，让他们答应除掉他。”委员会还指望和这种人保持相持的态势，然而他早就计划好了下一步，就等着看事态的发展了。

　　“关于那个辛纳屈，你想怎么办？”安东尼又瞟了一眼刚才的报纸，他们总是需要一个老大的指令的。

　　乔·科伦坡开始对讨论这些东西感到厌烦，时针也指向了他的午休时刻。

　　在转身向楼上房间走上去的同时，这位唐对着一楼的家族成员大声宣布着：“我要是让一个想当硬汉的忧郁歌手和一个腐败的国会议员给打败了，那我还不如搬到阿根廷去！我得在这部电影上加倍努力。”

　　他努力从脑海里搜刮出形容词给那两个喜欢找麻烦的人安上，肥厚有力的双手使劲握着威士忌酒瓶和杯子，离开了吧台所在的房间后低声喃喃自语着加上了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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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东尼刚从斯塔顿岛的橄榄加工厂收完回扣归来，时间已经行进到了午夜十一点，那个店主给他们的卡车上塞了半车的橄榄油，他今晚没有开车，但主要是因为卡迈恩信不过他这个年轻人，于是这位已经近五十岁的中年人拿过了方向盘，承担起了夜晚驾车的责任。

　　安东尼在用视力很好也不夜盲的眼睛扫过车窗外掠过的所有车辆，他看起来是在随意欣赏着无趣的夜景，但其实这是一种安保工作，猎鹰的眼睛都不见得比他的更灵敏。

　　其实已经很久没出现各家族和帮派的战争了，至少有十年了，他有点儿百无聊赖，分出了一份思绪给前几日在那个电影制片人那里看见的那位金发女郎。

　　在他长大的街区，金头发的女孩子是很少见的，就算是来自意大利北部的女孩子也没几个拥有那样灿烂的颜色，她或许是在太阳的拥吻下诞生的，而且还总是穿着裤子，安东尼从没见过这种女孩。

　　她不像他总是看见的街区里生活的女孩那般寡言，他见识过她一些伶俐的样子，比如同那个西服革履头发油光的猴子说话的时候，她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也不像他去收保护费和回扣的时候那些人家的女儿那样战战兢兢，他也能看得出她是有一些害怕的，不过很好地掩饰了下去；她和他以前去找的店里的女人也不一样，那些女人大多数从是服从于麻木和欲望的生物，她却生机勃勃，步伐坚定。

　　不过当他看见坐在驾驶员位置上的卡迈恩把手伸向收音机的时候，他猛地从自己的神游之中回过神来了，皱着眉头出声想要试图阻拦住这个动作：“你要干什么，拜托，我喜欢这首歌。”

　　“不行，你这是在传递错误的信息，孩子。”卡迈恩根本没有理会他的抗议，自顾自地调整着按钮。

　　安东尼没跟上卡迈恩的思维，他发问说：“什么鬼信息？”他根本没懂叫做错误信息的是什么东西，卡迈恩简直就是自己的上一辈老人，成天就知道对他训话，内容无非就是他们现在这一代年轻人怎样怎样……反正总是充斥着对自己年少时节的怀念。

　　卡迈恩可算找到了他喜欢的电台，满意地向后一靠，同时转过头对着安东尼说：“这就是了，这个好听吧！”

　　听到前奏的安东尼就已经知道了这首歌的名字，他疲倦地说：“无所谓了，老家伙，这首歌也行。”这首歌祖母也很喜欢，她还指使孙子去买了唱片，反过来倒过去的重复播放。

　　“欸，FU，你才是老家伙呢。”卡迈恩最不喜欢别人说他已经年纪大了，他是个讨厌变老的老家伙。

　　随着他们的继续前进，一个出乎意料的景象逐渐暴露在视野里，这条宁静且人烟稀少的城外道路上突兀地停着一辆通体黑色的轿车，完完全全堵在了他们行驶的这条车道上。

　　安东尼不耐烦地低声骂了一句：“鬼东西，靠。”又是耽误他回去躺在床上喝威士忌的烦人事情。

　　卡迈恩也不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他没有耐性地连声咒骂着，手中的方向盘中央也被用力地摁了下去，刺耳的喇叭声在这片寂静的区域响起。

　　他发现前面的车依然没有动静后就完全失去了耐心，这时安东尼敏锐地从卡车前灯的照射中发现了刚才忽视的细节，这辆轿车的车头不同寻常地与车道的方向相反，两台车的车头目前保持的是相对的态势。

　　而此时卡迈恩还在朝着那边大喊着：“嘿，哥们，你要是不会把车开走，我就来帮你开！”

　　轿车的两侧车门随着卡迈恩的走近而应声打开了，安东尼在枪管炸裂的微弱火光和车灯闪烁之中看见了持□□那人的脸，是那个该死的人，刚刚出狱的乔·加洛，他的一发弹药正中了卡迈恩的左胸，血色的雾在空气中出现了有那么一瞬间，然后就是从胸襟蔓延而来的暗红色印迹，陆续又有两位黑人持手枪从车座上走了下来，他们都紧握着手里的枪杆，随时准备做后续的火力支援。

　　安东尼于卡迈恩中枪的那一瞬间就已经跳下了卡车，他经历过很多次这样的事了，头脑里迅速思考着怎样才能在打死三个人的情况下还保证自己的存活，他的右手同时伸入了皮衣内兜摸出了随身携带的手枪，没有丝毫颤抖和犹豫。

　　他的那侧车门与道路旁的树林挨得很近，或许他可以运用这昏暗的环境和树丛做掩饰，或许这次能活下来，他对着三人举起自己的枪，牙齿早已不自觉地死死咬在了一起。

　　他本准备先发制人，但在侧身跑向树林的几秒钟内，紧盯着三人动作的他却并未听到扣动扳机和枪声响起的声音，

　　“他们只是想杀一个人表明态度！”意识到这一点后，此时的他也顾不得早已躺在地上毫无知觉的卡迈恩了，只能以自己最快的速度穿梭在这片黑暗的树林之中，凭着锻炼出来的记忆摸索出应该前行的方向，朝着另一边的公路大道狂奔着，安全的方向只能是布鲁克林区，耳边还可以听到被抛在身后的方向传来了几声接连响起的枪声。

　　注：本章参考了《教父》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