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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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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陈鹿鸣醒来的第一感觉是全身肌肉及其酸痛:“嘶——”
他走出门外,看到屋子的全貌,木头房,只有房顶上盖了瓦片。看上去已经很老旧了,靠近厨房的木桩已经发黑。陈鹿鸣用手按了按,是结实厚重的手感,稍稍提起来的心又放了回去。
陈鹿鸣心里有些发沉,他没想到陈航过的是这种日子。过惯了苦日子的人是不觉得这些有多么辛苦的,只有富家大少和小姐来到这里才会明白其中的辛苦。
可他明明不是富裕家庭的孩子,却有机会明白其中的差距。
陈鹿鸣拍了下灰尘,坐在门槛上,感觉头上有东西压着,陈鹿鸣抬头,只看到了上面横档的门楣,心里觉得奇怪,门楣多出现在旧时代的古楼大宅里,但没多想。他把头搁在门上,大眼直视着前方,原来院子前面有一个很大的平地,难怪昨晚敲门那么久才有人来开。
陈航去忙农活了,只有一人在这里,无事可干,他想把手机拿出来充电,却发现这里连插座都没有。于是又回到门槛上坐下,他无事可干,就这样呆坐了一上午。
木门被打开,陈航手里不知道拿了些什么,很大一个袋子,估计很重,手上暴起惊人的青筋。陈鹿鸣眨着两只大眼睛,努力思索话题,却憋出来一句废话,“陈航,你回来了。”
陈航不说话,他停下来直直看着他,坐在门槛的少年脸上还有被太阳晒出来的粉色,身上穿的是他以前的衣服,黑色的衣服有些脱色,看着像是深蓝,穿在他身上衬得皮肤白皙,看起来精神很好。陈鹿鸣似乎被他看得有些害怕了,眼睛闪烁两下避开他的眼神。
没人说话,气氛安静一会,陈鹿鸣想了想,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忙得累了?”关心的眼神捎带上无辜。
陈航眼底扯出一点玩味:“累,然后呢?”
他有些拿不准陈航的意思,试着说:“要不我帮你按按肩膀,会好受些。”以前在养父母家里,只要他们说累了,陈鹿鸣都会主动帮忙按一按,他们心情都会放松一些。希望陈航也能减缓一下疲劳。
陈航露出见面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好啊。”
陈鹿鸣看了一眼觉得奇怪,这分明是假笑。估计是陈航还没有接受他这个便宜弟弟吧——想到这,他呆了两秒,自己还没告诉陈航这件事!
陈鹿鸣手上按压肩膀的手不禁重了几分,低头心虚看了一眼,陈航眉峰拢在了一起。陈鹿鸣手上力气放松几分:“我,我是在你失踪那段时间被你亲生父母捡到的,他们找了你很久,却只找到了同一时间被拐的我,但现在连他们都失踪了......”
陈航始终闭着眼睛,嘴角一勾:“所以你在名义上是我弟弟?”
陈鹿鸣一呆,他甚至做好了被陈航责备爸妈为什么会不见的事,结果陈航问起的是这个。
“是的,他们帮我写进了户口本。”对于这件事陈鹿鸣也很惊讶,没想到养父母会做到这种程度,养父母的家庭背景不一般,如果想资助他有很多种方法,没必要选最冒险的一种,涉及到子女财产分配问题,让陈鹿鸣一个外人参与其中,他压力很大。
陈鹿鸣很快又说道:“现在找到你了,我会把爸妈的公司股份和财产还给你,你和我回去吧?”
陈航睁开眼睛,直视陈鹿鸣:“还给我?”
陈鹿鸣不明所以,这不是应该要还回去的吗?陈鹿鸣心想,他们已经对我足够好,自己不能贪得无厌,养父母留给他的继承权是在还没找到陈航时写下的,现在人找回来了,当然要还回去。
想到此,陈鹿鸣是不太敢面对陈航的,他霸占了陈航父母十几年的爱,而陈航在这里却受了十几年的苦,陈鹿鸣已经垂下头,不敢看他:“这本来就是你的。”
“如果我说不回去呢?”
“嗯?那我会把爸妈的公司经营破产的。”陈鹿鸣实话实说。
陈航眉眼微抬,移开话题:“先做饭吧,我饿了。”
陈鹿鸣看着厨房的灶台,久远的记忆里,他是会烧火的,但还是感到有一些晕头转向,肯定是要先起火的,然后呢?起锅烧菜,菜呢?天啊,锅里起火了!
陈鹿鸣手足无措,他看着走进厨房的陈航,担心陈航一个不高兴把他灭了。
陈航在原地站了两秒,给了陈鹿鸣一个眼神,大概意思是给老子滚出去,但陈鹿鸣此刻断线的大脑接收不了信息,眼看火苗愈来愈高,陈航无奈抬起一条手臂揽过陈鹿鸣削瘦的肩膀,长腿一抬,把他请出了厨房。
“他们怎么捡了个傻子回来养。”陈鹿鸣出来后隐隐约约听到厨房传来的声音,他虽然不服,但差点把别人厨房给烧着了,想想不敢辩解。
为弥补中午的表现,陈鹿鸣负责洗碗,下午还主动跟随陈航去干活。陈航没拦着,把一柄最重的锄头放在了陈鹿鸣的肩上:“走吧。”
陈鹿鸣很高兴,他觉得是得到了陈航些许认可的。
陈航在一格田野里停住。插秧?陈鹿鸣疑惑地看着他,陈航回过头来:“你把田里的大块土锄小,懂吗?”
陈鹿鸣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懂。”
陈鹿鸣赤脚在水田里一个劲的锄地。高大的身影去而复返,他后背还提着秧苗。
陈航走过来,指了指陈鹿鸣的腿,陈鹿鸣不明所以,抬腿起来看了一眼,
啊——!
陈鹿鸣头皮发麻,吸附在他脚上的是什么?一条、两条、三......天啊,昨天那几个泡已经被撕破,陈鹿鸣竟然没有发觉。
他很用力的捉住陈航的衣服,手在发抖:“哥、哥,这是什么?”
“你叫我什么?”陈航咀嚼着这两个字,屈身平视陈鹿鸣。
陈鹿鸣管不了那么多,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帮我。”
他现在都不敢睁眼,一想到这些蠕动的东西就吸附在自己腿上就恶心到全身颤抖,是更加不敢自己双手扒下来的。
抓住陈航衣服的手指连带腰身一起掐住,越掐越紧,陈航不耐地皱起眉头,他一把揽住陈鹿鸣的腰,扛着他走上空地猛地一用力,丢沙包似的把他抛下来。
陈鹿鸣顾不上摔了个屁股墩,他怕陈航嫌他娇气,更怕他丢下自己走了,所以紧紧捉住陈航的衣服。
“松手。”陈航不悦的说。
“你先帮我把它们弄下来我就松手。”
陈航一副要揍人的模样,陈鹿鸣有些怕他,但比起陈航,他更怕腿上的东西。
陈航没再说话,他双手一抬,直接把衣服脱了。陈鹿鸣抓着空荡荡的衣服,听到远去的脚步声,心里感到绝望。
忽然脚踝被捉住,传来打火机的声响,陈航去而复返:“忍住。”
用不了多久,腿上的东西被弄下来,陈鹿鸣额头上全是汗水,懵着看陈航。头上被无情拍了一下:“好了,回神。”
“嗯,我在平复心情,刚才......谢谢你。”他还以为陈航不管他了。陈鹿鸣把粘在额头的头发捋上去,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为刚才的事感到丢脸。
今天已经丢脸两次了,陈鹿鸣叹了一口气。
晚上,陈鹿鸣跟随陈航回到小木屋,他把束紧裤脚的绳子解开,挽起裤子,早上拿的是陈航前几年的衣服,但对于他来说还是大了,挽起来的裤腿总是宽松得直往下掉。
陈鹿鸣揉着酸痛的脚,陈航在炒菜,宽阔的肩膀轻而易举阻挡了陈鹿鸣看过来的眼神,他走近些,看看今晚吃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你能帮什么忙,小少爷?”陈航一只手游刃有余的翻炒着,另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夹了一支烟。
陈鹿鸣羞愧。
陈航掐灭烟,端着两盘菜出去:“这么?小少爷,吃饭了。”
“你为什么不跟我回去呢,我们做一下财产变更就什么都是你的了。”
“你很想我回去?”陈航不在意的问。
“......是。”
“你帮我做完这个季度的农活,我跟你回去怎么样?”
他又不会叫陈航回去把他卖了,他是叫他回去继承财产的,这么说得反而像是陈航吃亏了。但想到陈航在这吃了那么多苦,不忍心说重话,陈鹿鸣一咬牙:“好,我干活,你跟我回去。”
陈航无所谓:“到时候你不要哭就行。”
不就是干活,他有吃苦耐劳的品质。陈鹿鸣坚定的想,我会连这点时间都坚持不了?
吃完饭没事干,陈鹿鸣趁着还早,他换上陈航不穿的拖鞋,比他的鞋大了许多,有些不适应,脚上的大拇指总是无意识的翘起来防止鞋子掉跟。
陈鹿鸣提桶跑到井边打水洗澡。还没走进,看到一个佝偻人影坐在井边,正当陈鹿鸣要去告诉老人不要坐上面,走近时却没看到人了,他惊恐的探头往井底看,不会掉下去了吧!
但是井里毫无波澜,不像是有人掉水,周围一片空地,难道是走了?陈鹿鸣皱着眉仔细再看一眼井底。
陈鹿鸣猫似的眼睛睁得更大,里面漂浮的是什么......黑成一团,还会蠕动......他瞬间想起今天吸附在腿上的恶心玩意,脸色一下发白,他推后一步,身后却有阻力把他往井边推,正在这时腰上有东西缠上来,湿滑恶心的感觉让陈鹿鸣想吐。
他想大声喊陈航,他想飞快离开这里,他......“——啪!”头被拍了一下,“你在这里发什么呆?”
是陈航!
他一回神,往周围看一眼,井里很正常:“你刚才看见这里有什么异常吗?”
“看见。”陈航垂下眼眸,刚好看到陈鹿鸣脚上翘起来的脚拇指,他整个人都白,脚也白,露出来的脚趾显得圆润可爱。
陈鹿鸣紧张问:“是什么?”
“看见你像个傻子一样站在这里。”
“......”难道是今天被吓出幻想来了?陈鹿鸣颤抖了一下,不能再想了,越想越害怕。
“你不用打水洗澡吗?”
陈航这次看着他的眼神都像是在看傻子了:“昨天晚上我说的不是太晚了洗澡间才没水吗?”
陈鹿鸣这才反应过来:“哦。”
入睡前,陈鹿鸣看着这张床,也不是床小,但陈航一躺下,就会显得尤其狭小,对他和陈航都不方便。他和陈航商量:“我看见屋里有一些木板,要不我在客厅搭建一张床吧。”
陈航无所谓,连眼皮都不抬一下:“随你。”
陈鹿鸣满意的看着这张临时搭建的床,最后把薄被放上去。
躺下没多久,陈鹿鸣进入睡眠状态,他突然惊醒,那种阴冷潮湿的滑腻感又覆盖上来了,像是全身都被包围在这种粘稠当中,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又惊又怕的看着周围,借着今晚的月色,隐约看到吃饭的桌椅,桌子往上,等等,墙面上什么时候挂上去一副人像了?
又深又黑的两个眼眶,像两个大骷颅,直直看着陈鹿鸣。
陈鹿鸣赶紧把被子抱起来,跑回房间,快速贴着陈航后背躺下,把被子一拉盖过头顶。
——稳住陈鹿鸣!你今天出丑很多次了,现在是睡觉时间,快睡!
第二天,陈航有事要忙,一早就带陈鹿鸣来到干活的地方,把陈鹿鸣丢下就走了。
“小伙,你到底行不行啊?”村里的大叔没好气的问陈鹿鸣。这已经是陈鹿鸣今天早上到现在收到最多的问话了。
陈航丢下他就不知去向,只告诉这里的人,他是替陈航干活来的。
陈鹿鸣说不出话来,用尽全身力气把扁担里的石头扛起来。细软的头发全被汗打湿贴在脖子上,细长的脖子一竖一竖流下的满是汗水,他没有多余的力气来关注多年养尊处优的手脚被磨出水泡又被划破,这里就他干得最慢,属于他的活还有很多。
陈鹿鸣随着肩上的扁担压着摇摇晃晃的前行,路上有几个和他年纪一样大的男孩,却比他挑的多,看上去游刃有余。
他们村合伙修建公路,村里的每个青年都要参与,陈鹿鸣甚至还看到好几个妇女来帮忙,有一个妇女后背还驼了一个孩子。
终于走完这一躺路程,陈鹿鸣他石头放下,又返回去,再重复上一次的工作,陈鹿鸣把额头的头发往后捋,露出美人尖,衬的脸越发的小。
往后拨的头发躺下一滴汗水,流进陈鹿鸣的眼睛,眨眼间一个尖锐的石头掉下来,在陈鹿鸣小腿上划下长长的伤口。陈鹿鸣低下头,看了一眼,又重新挑起肩上的担子。
中午吃饭是在施工的公路上吃的,沿路的人家做好饭菜,一群人谁也没客气,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这是村里的一份默契。
陈鹿鸣在这里谁也不认识,有人试图走过来搭话,被陈鹿鸣的沉默寡言劝退了。他默默吃着手里的饭,就着豆腐和辣椒酱,吃了平生最多的一次饭。
他第一次体会到由奢入俭难的含义,一直以为他还是那个农村里出来的穷小子,他一直不敢忘记和舍弃吃苦耐劳的精神,因为他知道,他迟早要回到本该他待的地方。却没想到,人都是有惰性的,而他的身体早已背离了他的精神,竟把自己养得如此娇贵。
夜晚回到木屋,陈航竟然带了外面打包的饭菜回来,陈鹿鸣走过去把饭菜拿出来,好奇道:“这从哪里买到?”
没听到陈航的回答,他抬起头,鼻子突然撞上一堵肉墙,陈鹿鸣被吓了一大跳。陈航什么时候来到他身边的?怎么走路一点声音也没有。
陈鹿鸣后仰看着突然出现在他前面的陈航,陈航古井无波的眼神让陈鹿鸣害怕:“你干嘛?”
陈航收起眼神,并没有回答他:“先把饭吃了。”
陈鹿鸣默默吃着从外面打包回来的菜,心里面想的却是这饭菜还没陈航炒的一半好吃。
一般都是陈航做饭,陈鹿鸣来洗碗,今天陈航没有做饭,也就不要求陈鹿鸣洗碗。
陈航回到客厅时,陈鹿鸣已经累得睡着了。凳子上挂着陈航的旧衣服,还散发着一股汗味,再看陈鹿鸣,只穿一件破了两个洞的背心就大喇喇躺在了他昨晚自制的床板上,睡了过去。
陈航勾起唇角:“看来昨晚没有吓着他。”
陈航拨开陈鹿鸣肩上的衣服,从柜子里拿出一支软膏,仔细涂抹在陈鹿鸣肩上,处理完了肩上的擦伤,最后来到他受伤的腿。
陈鹿鸣半夜醒来,发现肩膀好了些,腿上结了血痂的伤口也被处理过。他摸索着想站起来,却从身边摸出一支软膏。
“原来是陈航帮我上药了......”他有些开心,抬起来的脸看到墙面时又被吓到,今天白天他忘了留意墙上有没有挂着一幅画了,他记得他来那晚上墙上是什么都没有的......会不会是陈航这几天才挂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