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小城夏天（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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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有点难过。”
许兰米评价道：“特别是你哼那几句的时候，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白瑶音讲这个故事讲的绘声绘色，那几句小调也唱得人心都酥了，许兰米一开始觉得渗人，后来听着又想掉眼泪。
叶栝南也道：“好希望她也能得到好结局。”
白瑶音笑了笑：“一定可以的，旧时代已经过去，巧巧、裁缝还有女鬼姐姐，一定都能在这个时代得到新生的。”
旧社会把人变成鬼，新社会把鬼变成人。
叶栝南思考道：“你们都讲的吓人的，我讲个不怎么吓人的吧。”
“啊？”
许兰米第一个发出疑问：“瓜，你是不是瞧不起姐妹，这可是纳凉大会，把你最恐怖的存货拿出来给姐妹晃一晃。”
叶栝南但笑不语，这俩人只是讲鬼故事，可她真的见过鬼啊，讲真的存货，她怕许兰米睡不着觉。
“咳咳，我是准备讲个在日本听过的鬼故事，你确定要最恐怖的吗？”
“啊……”许兰米马上拒绝脸，“那算了，小日子过得不错的日本人变态的花样太多了，你还是讲个温和点的吧。”
“嗯……”
叶栝南回忆着曾经那段孤单又吵闹的留学生涯，将自己的故事娓娓道来。
“学习成绩真好啊……”
“是啊，一个人住，很辛苦呢。”
“是留学生吧，我看到她的签证了。”
叶栝南默默将新的竞赛奖杯摆好，站起身，看着挡在一边沙发旁的鬼魂，面不改色地选择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她不知道鬼魂在聊什么，只知道这三个鬼在鬼魂里长得也怪恐怖的，全身都被烧成了炭黑色，在皮肤缝隙间透露出一点红白的血肉，说话的时候，嘴唇还在往下掉着块状的皮肤碎屑。
她早已习惯了，身边没有一个正常的鬼，或者说正常的又怎么能是鬼呢？每一个都在刷新她的认知。
只是这三个，虽然长得跟那些她遇到的日本当地厉鬼一样吓人，但是行为有点不一样，那些鬼她虽然看得见，但一般对她都没什么兴趣，而这几个人很明显就是在围着她转。
“啊嘞啊嘞，要先做好高汤再放豆腐，怎么一起放进去了。”
其中一个胖胖的鬼伸出手，还想拿个勺给她捞回来，但是啥也没碰成。
另一个高高瘦瘦的鬼魂阻拦道：“不要打扰到别人的生活，会给她带来困扰的。”
剩下的那个矮矮的鬼魂叹息一声：“可我们已经死了呀，以前能碰到的东西，现在也碰不到了。”
三个鬼丧丧地蹲成了一排，让转过身没看到她们，以为她们走了结果直接踩上去的叶栝南吓了好一大跳。
“啊嘞？她是不是看我们了？”矮矮鬼激动道。
胖胖鬼在叶栝南面前摆了摆手，身经百战的叶栝南哪会上这种当，面不改色地越过了她。
“南酱，你火没有关！”
叶栝南赶紧转过身，结果一转身就发现自己被骗了。
高高鬼站在灶台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好像要对她用那个能力，她才能听到。”高高鬼对另外两个解释道。
三个鬼有了这个重大发现以后，对叶栝南进行了去亲戚家亲戚一样的骚扰。
末了，高高鬼还歉疚道：“对不起，我们也是很久没跟活人说过话了，才会这么冒犯的，如果不小心给你造成了什么麻烦的话，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原谅我们。”
叶栝南摇摇头：“我已经习惯了。”
“小小年纪就要负担看到这么多鬼魂的压力，真的很了不起呢。”胖胖鬼吃力地说道，用鬼的能力让人的大脑产生幻听是一项很费劲的举动，她做得很不熟练。
叶栝南翻译日本人说话跟做阅读理解似的，好半天才笑笑，回应个几个字。
主要是，这三鬼，话太密了。
先是告诉她她们以前都是这栋楼的住户，三个家庭主妇，结果公寓起火，三人都被烧死了，死后发现自己不能离开这栋楼，光待在自己家太无聊了，于是就挨家挨户地串一串。
“挺好的，至少你们是三个人，还能斗一斗地主。”叶栝南道。
“斗地主？”
“什么是地主？”
“就是封建时期拥有大量土地又不用干活的人，算了，那不是重点，斗地主是一种扑克牌玩法。”叶栝南用简单的语言给她们大概讲了讲规则。
“原来如此，听起来很有趣，南酱，你能玩一局给我们看看吗？”矮矮鬼说道。
叶栝南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她家里没有扑克，只能上网专程翻墙回去斗地主。
“好厉害！”
在她拿下三胜以后，矮矮鬼也有点心痒痒了：“我们能自己开一局吗，你当裁判。”
以她们的能力，要一直操纵现实中的物品太难了，只能靠叶栝南帮帮忙。
叶栝南打开三种电子设备，上菜似的帮她们轮着出牌。
“哈！我上学的时候外送大阪歌牌の新世代女王，可是入围过全国赛事的呢。”胖胖鬼打了个响指，手上出现一个折扇，掩面做出一个神秘的表情，虽然脸上黑黑的也看不出来就是啦。
“吼吼吼……”矮矮鬼夸张地耸肩笑起来，仰起下巴，用一种诡异的腔调说道：“只是歌牌吗？你不会没有接触过别的棋牌吧？我当年可是最早的电子竞技选手，只要是你能叫得上名字的小游戏，没有我不会的。”
胖胖鬼：“斗地主。”
矮矮鬼：“你赢了。”
大家看向高高鬼，就她没介绍自己会什么了，高高鬼平时比较冷静内敛，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会有娱乐活动的人。
“咳。”见大家都看自己，高高鬼手攒成拳头掩在嘴前，说道：“我们家每一代子女都要学习围棋，我父亲希望我能成为他那样的九段高手，所以从小就让我学围棋。”
“啊嘞，从来没听你讲过你父亲的事情。”矮矮鬼道：“你竟然是围棋世家的大小姐呢。”
高高鬼摇摇头：“现在不是了，中学的时候我第一次产生了想要对抗父亲的想法，从他一直想让我参加的国际围棋赛事上逃走了，转头去参加了别的比赛。”
“什么比赛？”
“麻将比赛。”
“这样啊……”胖胖鬼若有所思，然后才回过神：“哎？！完全不是一个风格的比赛了啊！”
叶栝南吃薯片道：“没事，这不都是中国传统竞技游戏。”
高高鬼腼腆地笑了笑：“总之，从那以后，父亲就再也不管我了，他知道我跟我的麻将队友成为情侣后，与我断绝了关系，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他了，他可能也不知道我已经死了吧。”
“啊……”胖胖鬼道，“总觉得有些伤心呢。”
“也不尽然，人总是要离开父母的，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算死去，也不会觉得遗憾了。”矮矮鬼安慰道。
开场结束，斗地主大赛正式开始！
先是抢地主，高高鬼一看自己手上的牌，全是比较大的牌，刚好她第一个叫地主，就直接拿了。
“我是新手，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高高鬼点着头说道。
于是她反手就是一个2。
胖胖鬼、矮矮鬼：“……”
“完全没有在谨慎啊！”矮矮鬼掀桌道。
“爱酱，敌人很强大。”胖胖鬼扶住她的肩膀，“但我们也不能放弃，毕竟，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各种各样的让人无法预料的困难，如果每一次都放弃，我们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矮矮鬼愣了，她望着胖胖鬼丘黑的眼眶，感动道：“你说得对，因为这么一点挫折就感到畏惧的我，真是太差劲了。”
叶栝南：你们的确不用寻找活着的意义，因为你们已经死了啊！！
完全搞不懂日本人到底在想什么，反正这局牌打得她一愣一愣的。
比如高高鬼出了个对子她们恰巧能接上，矮矮鬼胖胖鬼就要相互鼓励——
“你看，我们做到了，只要相信自己，敌人也没有那么可怕！”
然后高高鬼一个对A压制，露出抱歉的笑容：“不好意思啊大家，我好像刚好有比你们大的牌，你们的话，可能还要再修炼修炼。”
而这个时候，矮矮鬼低下头，将双手握成拳头，咬牙，痛苦又隐忍道：“已经……输了太多次了，一次次失败，失败，再失败，我真的……不想再输了！”
她表情坚毅地抬起头，出了个对2.
叶栝南目瞪口呆。
为什么你说话就说话，头顶上还有你无数次失败的回忆画面啊！
出个对子而已，没必要搞成主角残血开大吧！
她心累地在这三个中二主妇轮转。
中途还被矮矮鬼威胁了：“南酱，今天我们要是赢不了的话，晚上我也想来找你玩哦。”
高高鬼一个达咩动作：“不行，禁止威胁裁判！”
叶栝南心累笑笑：“来吧，正好让我给你捋捋我见过的日本当地明星厉鬼。”
人家可都是世界巡演的，见一次还要买票嘞。
矮矮鬼：“……算你厉害。”
又过了两轮，高高鬼道：
“还有一张牌，我很欣赏你们的不自量力，可是不好意思，胜利者只能有一个。”她微微笑道。
“啊，已经……没有办法了吗？”
矮矮鬼失落道：“尽管已经竭尽全力了，可这个世界上仍然有很多比你厉害的人，我们不断的努力，却发现想要的是别人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世界就是这样吧，创造了我，又让我毫无意义。”
“不！”
胖胖鬼鼓舞道：“还没结束！”
“还记得我们当初的约定吗？”胖胖鬼道，“哪怕我们只是一张脆弱的3，也要坚持走到最后一步，因为奇迹……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她大吼一声，甩出四个三！
“爱酱，我已经做了所有我能做的了，你一定要……继续往下走。”胖胖鬼奄奄一息地说道。
“胖酱……”矮矮鬼眼含热泪，一边哭一边大喊道：
“嗯！”
她接过胖胖鬼又甩出的对子，然后将自己最后一个顺子打了出去。
见矮矮鬼手上没牌了，高高鬼震惊道：“什么！怎么会！你们竟然还有这一招！”
“明明，明明我就只剩一张牌了啊。”
她失魂落魄地说道：“我离我的胜利只有一步之遥，怎么会，怎么会输给两个农民……”
“母亲，对不起，我已经坚持不下去了。”她流着泪抬起手，给了自己一个空气切腹自尽。
“赢……赢了？”
胖胖鬼不敢相信：“我们……赢了！”
胖胖鬼跟矮矮鬼欢欣鼓舞地拉起了倒地上装死的高高鬼，围着叶栝南转圈。
叶栝南属实是没想到斗地主能玩成这个鬼样子。
快快乐乐地又玩了几局过后，胖胖鬼突然道：
“快到时间了，我的丈夫跟孩子要回来了，我就先告辞了。”
“你丈夫搞的那个驱邪仪式对你有用吗？”矮矮鬼问道。
胖胖鬼嘿嘿笑道：“当然没有用了，我又不会害他们，怎么能算邪祟呢？”
矮矮鬼失落道：“可是我进不去家门哎，难道之前抱怨他总是嫌弃我做的家务不够好也算是有攻击性吗？”
叶栝南：“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可是我们本来就是鬼，一直靠近他们，会给他们带来不幸的。”高高鬼道，“他们既然害怕我们，我们就不要给他们添麻烦了吧。”
“可是我只是想好好看看翔太。”
矮矮鬼低落道：“他之前说的那个游戏，我已经弄懂了，他不相信年轻时候的我是个游戏高手，我还要证明给他看呢。”
“是的，”胖胖鬼说道，“我只是害怕，最近跟武人走得很近的那个女孩子，我害怕她会不喜欢小咲，小咲以前很挑食的，可是现在不喜欢吃什么都不会说出来了，武人工作忙，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我怕她会越来越不开心，很想告诉她，妈妈一直都在陪着她。”
高高鬼道：“对不起，我忘了，你们是有孩子的。”
叶栝南其实知道地缚灵之所以困在一个地方，主要还是心有执念，但这样下去始终不是个办法，看在她们是她留学生生涯里第一、二、三个能跟她交流的鬼，她愿意帮帮忙。
“真的？”矮矮鬼道，“那你用我的名义跟他打一局游戏，我要赢过他！什么老土母亲，他对他的妈妈一无所知！”
“他信吗？”胖胖鬼疑问道。
“小孩子什么都信的。”叶栝南道。
果不其然，第二天周末，叶栝南逮到矮矮鬼的儿子翔太跟胖胖鬼的女儿小咲以后，她连准备的暗号都没用上，只说了一句话，翔太就拉着小咲跟她跑了。
“我家有PS4.”
“臭小子。”矮矮鬼又气又笑，“万一是坏人，他可就完蛋了。”
胖胖鬼满意道：“小咲倒是留了个心眼，还挂着手机呢。”
而在招待两个小孩快乐地吃了玩了一小会以后，叶栝南跟翔太打了一局矮矮鬼心心念念的战棋游戏，矮矮鬼完胜她的儿子，但是翔太也不气馁，就在他还想再来一局的时候，叶栝南道：
“刚才这一局，是你妈妈在跟你打哦。”
翔太一开始还不信，直到叶栝南将矮矮鬼的暗号对给他，还说了很多只有两人才知道的细节，他才做了个令人叶栝南吃惊的举动——爬到她身旁，冲着叶栝南身旁的空气喊道：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家呀？”
他说完，三个鬼都沉默了。
怎么回得去呢，妈妈永远都不能回家了。
“妈妈完成这个愿望，就能去天上看着你了。”叶栝南看着语音翻译器上面的内容，说道，“我的妈妈就正在天上看着我。”
翔太安静了一会，突然道：“可我不想让她在天上。”
“我想让她一直陪着我，我知道我错了，我再也不说她老土了，我也不玩游戏了，我只想让她回家。”翔太嚎啕大哭。
叶栝南手足无措地看向矮矮鬼，矮矮鬼一着急，直接用手去擦了擦他的眼泪，但是手却穿过了他的脸颊。
叶栝南垂下眼帘，这样的事情，她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
每一个奇形怪状的鬼魂背后，或许都纠缠着几个家庭，生离死别并不只是四个字那么简单，它包含的无奈无法用清晰的文字来形容。
“翔太，别哭了。”一旁一直很安静的小咲突然开口道，“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你哭了只会让妈妈感觉到烦恼。”
胖胖鬼没想到小咲会说出这样的话，在什么时候，她的女儿突然就长大了呢？
小咲看向叶栝南，冷静地问道：“那我的呢？我的妈妈也在吗？”
胖胖鬼心都揪起来了，叶栝南看了看屏幕上的话，点了点头：“你的妈妈也在哦，胖胖的，很可爱，你们的眼睛都一样圆。”
小咲瘪起嘴，但还是忍住了想哭的冲动，继续道：“嗯，那你跟她说，我每天按时起床，自己洗脸刷牙，我已经会做饭团了，可以自己带便当去学校，老师布置的作业我都好好完成了，上课也在认真发言，爸爸交往了一个新女友，叫阳子，阳子姐姐对我很好，经常给我买一些漂亮的裙子，给我跟爸爸准备美味的食物，小咲每天都在茁壮成长哦，妈妈你不要担心，小咲会懂事的……”
她说到后面，声音都一顿一顿的，好像憋着一口气，怕自己忍不住就哭了。
叶栝南看着胖胖鬼的眼泪哭落了脸上的黑痂，叹息一声，将她的话复述给小咲：“妈妈说，小咲你，可以不用这么辛苦的，不喜欢吃的菜没必要逼着自己吃下去，做不到的事情也不要怪自己没用，她希望你能成长，但不希望你不快乐。”
小咲用湿漉漉的眼睛看了看她，转过头去，走到了里面的一个房间里，压着声音哭了。
两对母子之间都隔着触手可及的距离，却又无法触摸到彼此。
高高鬼站在一旁，惆怅地看着他们。
“你有什么想跟丈夫说的话吗？”叶栝南问她。
高高鬼笑了笑：“跟他能有什么说的呢，在我死前，他已经把他的外遇带到家里来了，在他眼中，我只是个失败的妻子罢了。”
叶栝南皱眉道：“是他出轨，那是他的错，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还是错了的。”
高高鬼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惆怅道：“或许父亲说得没错，我不是选择了我喜欢的，我只是选择了他讨厌的，我也没想到，当初对我那么好的人会突然就变成了另一个人，我赌输了，失去了一切，包括我的生命。”
等到送走了矮矮鬼和胖胖鬼，叶栝南看到高高鬼漂浮在大楼外，突然想到：
“你是能离开的！”
高高鬼回过头，朝她笑了笑：“我一直能离开，但是一个鬼有什么意思呢，她们走不了，而我需要伙伴。”
“说明你的执念不在这里呀！”
高高鬼不是地缚灵，但她仍有执念。
叶栝南只要一想就能知道她的执念在哪里，于是背上了行囊，前往神奈川县。
“我们真的要去吗，父亲已经跟我断绝关系很久了，也最不相信什么神神鬼鬼之类的事，这样贸然过去，我担心你会被赶出来。”
比起自己，高高鬼更担心叶栝南。
叶栝南摇摇头：“没事，他赶我我跑就是了，我跑得很快的。”
在日本这个地方，不学会跑还真是没法生存。
高高鬼家不愧是世家，在横滨最繁华的地段还拥有一片很大的竹林院落，叶栝南觉得自己这种上门就说“你家主人去世的女儿有句话想跟他说”的像来碰瓷的。
不过出乎高高鬼意料的是，叶栝南还是被带进去了。
“她去世了。”叶栝南必须把最重要的信息告诉给高高鬼的父亲，“半年前走的，公寓起火了，她没来得及逃出去。”
见他还是沉默，叶栝南以为他已经不关心这些事情了，怕被赶出去，于是快速把剩下的话说完。
“她说她很后悔，你说得对，那个男人不靠谱，但是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会选择去麻将大赛，她不喜欢围棋，以前不喜欢，现在也不喜欢。”
看高高鬼父亲严肃的眼神，叶栝南已经做好冲刺的准备了，没想到他突然道：
“被火烧，疼不疼？”
叶栝南看了看屏幕，诧异地看向一旁的高高鬼，这问题明显就不是在问她。
“她……应该是疼的。”
这个问题活人还不好回答，幸好本尊在她旁边。
她父亲又沉默了，突然站起身，坐到了外面的竹林里。
这时，高高鬼的母亲端着茶水过来，微笑着招待叶栝南，叶栝南虽然没见过高高鬼真实的样子，但是能感觉到她跟她的母亲应该是很相像的。
“你别怪他，他就是这样，总是很严肃的样子，家里的小孩都怕他，自从美理离开以后，他脾气就更怪了，但其实主要是在怨恨自己无法低头。”
高高鬼的母亲说道：“美理放弃围棋对他打击很大，他一度提出要跟她断绝关系，可是又要派人去悄悄观察美理的近况，他一开始真的很不愿意接受那个男人，但为了让美理过得好，借朋友的人情给那个男人找了一份很好的工作，升职，加薪，都是提前跟他的上司说好的。”
“那个男人有了外遇以后，他可高兴了，他想借着这个机会跟美理和解，想让我劝她回家，我那天专程穿了她小时候最喜欢我穿的那件和服，想要去见她。”
母亲说到这里，两滴泪顺势而落，她吸了一下鼻子，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笑容说道：“可是我到的时候，消防员已经把她的遗体抬出来了。”
叶栝南看向高高鬼，她已经完全愣住了。
这么多年，她一直都不知道，父母从未离开过自己，是她离开了他们。
“他亲手操办的葬礼。”
高高鬼的母亲望向叶栝南：“他以前有个愿望，他希望能操办她的婚礼，然后在将她交到她未来丈夫手上的时候，狠狠敲打那个人一番。”
“但是他没有参加成婚礼，只参加了她的葬礼。”
美理死后没有离开过公寓，所以她到现在都不知道，父母比她的丈夫还要先知道她的死亡。
“我知道他很后悔，他那个时候生气，气的不是美理放弃围棋选择别的，他只是气美理没有按照他规划的路走，而按照那条路走，美理的人生会轻松很多。”
母亲笑了笑：“而美理向往自由，我也不知道谁算对的那一个，我只知道，她的父亲早就已经原谅她了，他只是一直在等待她的原谅。”
叶栝南看着终于跟矮矮鬼跟胖胖鬼一样哭成泪人的高高鬼，说道：
“他们已经和解了。”
在各自都想明白自己真正坚持的到底是什么的时候，就已经和解了。
……
“好好哭。”
白瑶音擦了擦泪水，“你看，许兰米都哭得想打鸣了。”
许兰米吸了一口鼻子：“谁哭了，反正我没有。”
“主要是呱呱真的犯规了，哪有前面好笑后面好哭的，而且你说的跟真的一样，我都以为世界上真的有这群苦命的鬼了。”许兰米抱怨道。
叶栝南难为情地笑了笑。
“让外婆看看，有没有小馋囡要来切冰甜甜的桂花酿圆子伐？”
外婆的召唤声突然响起，大家连忙收拾好手上的东西，欢快地往回跑去。
“来了来了！我要酒酿最多的那一碗！”
“我也想要！”
“不许打架，先到先得！”
“冲鸭！！”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小城夏天（三）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