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应归去》拟玉

2、第一章 五年悲霜苦

　　说起来，这是翟兰双入宫后的第六个春天了。入宫那天的寒风萧索，仿佛还吹在脸上，吹到她心底，微凉。从四岁那年和两岁妹妹翟兰纨一起稀里糊涂欢天喜地喊了淳贵妃第一声\"娘”之后，便住进了这红墙朱瓦的尘埃里。兴奋了一下午还不见娘来接，一颗心，不，两颗心，就沉到了海底，唤都唤不起。还依稀记得，兰纨不懂事，老是把贵妃喊成小姨娘，兰双反反复复流着眼泪纠正她说，这个已经不是小姨娘了，现在她就是我们的娘，你可千万要记得呀。果然，尘封的回忆，只要一忆起，不是那么开心，就是那么伤心。
　　贵妃只待她们好了不到两天，那个青灰色的下午，贵妃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就板着一张脸。她对着兰双和兰纨发火时，兰双一直在看她身上那件藏蓝色的翻领兰花袍，厚的，却看着分外轻巧。因为宁玉身上的这件衣服穿了很久都没洗了。她只有两件衣服，一件是从翟府穿来的烟灰色百鸟夜宴的绒花袄，另一件是随娘亲一起进宫那天，娘亲还没走时，淳贵妃命人去理事阁拿了一件舞筠公主的旧衣裳，说是做入宫礼物，来年春天穿。是明黄色的凌霄含苞阔步薄裙，绣了一针一线的细密，是在丞相府不曾见过的，让她迷了好一阵。她不知道舞筠公主是谁,但她只是没由来地羡慕她，但这也让小小的她越发感受到，皇家与平民之间无可逾越的鸿沟。想起来也好笑得很，说是来年春天穿，可这才两天不到，不过去了一次养心殿，贵妃就再没心思打理她了。深宫里的下人们最擅长见风使舵看眼色，宫女们取笑她说，害的我们小主都遭皇上冷落了，还有脸拿公主的衣服!她先前不习惯，日子一久，心里早已伤痕累累，哪再顾得旁人的奚落。
　　唯一有点安慰的便是身边还有那个小丫鬟，剪秋。剪秋自小跟着她，情同手足，却是比她还要大上两岁，人也机灵、健谈而精明。入宫不到十天，就把一切摸得门清，还和兰双一五一十地聊呢。
　　当朝大萧，皇上明理，一心投在社稷江山里，百姓安乐，市坊兴隆，只是边疆遗事，从先帝时就闹起来了，只能说是不扰乱人民生活，但也是皇上心头病。自然，这与她无关。
　　这五年里，她和兰纨好似幽灵一般，找不到根在哪里。有一口饭吃，有一口水喝，皇上知道罪臣翟砚的两个女儿没死，却没有追究，已是万幸。住在贵妃的怀安宫的偏殿，偶尔出去溜溜，也没撞着什么事，一切都像白开水一样，平平淡淡，无味却无悸。
　　直到今天，兰双十岁生日。
　　走出怀安宫，仔细把玩着兰纨送的生日礼物---副柳条编成的手镯。穿的还是那件明黄色的凌
　　霄含苞阔步薄裙。冬日里，百鸟夜宴的绒花袄不得不洗的时候，也只能忍着冻，咬着牙，套上那条凌霄含苞阔步薄裙。那种曼彻心扉冷，她一辈子也不能忘，也不敢忘。皇宫路宽，半睁半闭着眼，不知不觉走到了锦鲤池。锦鲤们在清明的池水里，往来翕忽，戏石嬉藻，似与游者相乐。宁玉不禁喃喃道: \"鱼儿啊鱼儿，连你们都生活得如此快乐，真真是叫人羡慕... \'
　　“姑娘为何出此言?”脆生生的男音响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