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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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难过的时候，你会做些什么？
怀尔德大部分时候都一个人咀嚼完了所有的悲伤，再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重新高高兴兴的像一只在冬天结霜的清晨仍不死心的蹦跶在枝头的鸟。露出自己最常出现在脸上的微笑，就像这个表情已经半永久性地焊在脸上，好像一切皆在自己掌握之中，好像他没有软肋没有感情，是个靠冰冷的机油就能苟且过活的小机器人，好像他还是那个永远不会失控的“大英政府”。
可不是的，悲伤的残渣仍然执着地要时不时在他心中最柔软的部分狠狠踹上几脚，再在上面热情高涨地表演一下所谓真正的蹦迪艺术。
但他是无所不能的怀尔德。
所以他永不放弃。
那个不知道建成了多少年的老古董坐落在一座人迹罕至的雪山的半山腰上。这是最后一个或许可以找到苏无忧灵魂碎片的地点。
怀尔德在随身携带的小本本上打下了最后一个钩，隔着护目镜眺望茫茫的远方。
遍山都是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罪恶意味的白。
而天空正在落雪。
怀尔德呼出一口气，它像是弯弯绕绕的烟，被雪同化，在空气里被风挟着远去，最后消失不见，和从未来过一样。
他听见一声亘古不变的叹息。
君在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白头。
整个世界里，他是唯一的异色。
苏无忧这家伙，连自己的死亡都不肯放过。就这么喜欢给我找麻烦是不是？尸体随风飘得干干净净就算了，连灵魂都一样，不然我早就把你从那死的国度里拉回来了。
第1807次旅途。
你的灵魂碎片怎么这么能藏，还一定要找点类似的存在模仿模仿。仿成古董就算了，不管真的假的有没有你灵魂藏着，大不了多花点钱，可你他宝贝的仿成下水道里的一枚硬币！世界各地有你这么多奇奇怪怪的灵魂碎片所在也是挺离谱的，红袖啊，你终于变成了自己吐槽过的样子，四魂之玉都没你碎得彻底。
这里的危险系数最高，稳定系数也最低，如果不仅没能把你捞回来，还搭上我这一条贱命的话，呵，我就在死亡的幻梦里揍你一顿好了。就这么说定了。自顾自的定了不平等条约，怀尔德把空气氧气含量测定仪从他挖了三小时才和盗墓贼挖穿的地道联通的洞口里提出来，很好，这洞下面空气流通。
越来越像盗墓笔记了，他吐槽了一句。
可是我的张起灵已经不在了，他想。
提着灯顺着垂下的钩锁进入垂直的洞口，多亏红袖和阿弗两个人之前每天催我起来锻炼，不然哪会像现在这样轻松，怀尔德在通道壁上灵巧地左右借力，但很快他便发现自己到了通道的尽头，盗墓贼一铲子一铲子挖下来居然刚好挖到遗迹的屋顶，还是说墓顶，算了。
怀尔德很快放弃掉对称呼的纠结，尽管这能使他暂时忘记掉总是在他脑海里出现的苏无忧。
他下意识想和伊莱莎和文森特说说话，长时间的习惯并不是那么容易改掉的——他忘记自己身旁再也不会出现他们的身影了。
他有点尴尬地耸耸肩。
幸亏这种小丑爱看的戏码上演在没有观众的现在，怀尔德决定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再次假装无事发生。他借着灯光估量一下墓穴高度，为了保险又顺手从旁边扣了块小石头丢下去。果然不算高，直接跳便是。
轻松落地，怀尔德抖抖身上的灰，嫌自己手里的灯辐射范围不够远，又开了头顶安全帽上的灯。
那一束光直喇喇地晃了几十米远，惊醒了那些几千年没见过人的灰尘。
怀尔德不想看见它们没有脑袋只知道乱飘的样子，赶紧寻了墙上残留的蜡烛点了去。
一室盈盈的烛光总算把这个阴森的地方照出了点人味。按着之前为了做万全准备而询问的老盗墓贼的经验，怀尔德仔仔细细检查了每个可能藏了粽子的角落和通道，这才有空休整一会儿，拿出他的小本子仔细对照那个闪光点的所在地。
“耶耶，请导航最终目的地。”
魔女小姐是个靠谱的商人，她提供的道具无愧于你所付出的珍贵之物，很智能，很好用。
看着那上蹿下跳的路程前进线，怀尔德默默地原地丢弃了一些不太重要的工具，顺便又偷偷骂了一句“道”的特殊性——居然不给用火花圈！
浑身上下轻了十几斤，怀尔德活动活动筋骨，听到耶耶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模拟游戏音效：“怀尔德墓穴跑酷，Ready，Go！”
更正先前观点：很智能，很好用，但很贱。（也不知道学的谁）
摆脱了真的出现了的粽子，躲过了某些阴毒的机关，怀尔德愤怒地往自己被粽子咬掉了一大块且熏臭了的袖子上狂喷消毒喷雾，真诚地感谢当初修墓穴的匠人专门修给自己人的路——虽然有点挤人，但胜在安全，没有脏东西（重音），骂骂咧咧地推开了最后的青铜门。
他失语了。
这次整这么直白的吗？直接放一个精灵啦？
没有具体形状，无法具体形容的颜色，一旦目光移向别处，便会忘记它的样子，唯一留在印象里的只有温暖。
“你想救他，让他回来？”
怀尔德想：可怜的精灵！要是它是读了我的记忆，那未免也太过于倒霉了。
他无所谓地点头，看它要说些什么。
“你要回答我几个问题，真心实意，不得半句作假。如果你打动了······”
一个短暂的，古怪的，不合时宜的停顿。
“······我，那么，我就把他的灵魂碎片给你。”
“你问吧。”
无名的精灵歪歪头，也许那是它的头：“你明明不信神明，为什么会在教堂里不自觉的虔诚的祈求？”
怀尔德靠在汉白玉的雕龙柱子上，像一座沉默了无数年的大理石雕塑。
他很累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怀尔德说的很慢很慢，仿佛老得掉了牙齿的老人：“为了我的朋友。”
他短暂地笑了一下，其实他不知道自己这时候该调动脸上的肌肉做出什么表情，笑仅仅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此刻脸上应该有点什么：“为了我自己。”
说出这句话之后似乎一切都很容易说出口了。
怀尔德不习惯把完整的自己在暴露在他人眼中，那会让他有不安全感，但此刻他必须要说——如果仅回答几个问题就能让苏无忧回来，那真是再赚也没有的买卖。
“不，”无名精灵摇头，“你只是习惯性地把什么都揽到自己身上。你从未为了自己。”
“也许你说的对，”怀尔德微笑起来，那笑里空荡荡的，就像空无一人的，灭了灯的戏院，“我只是害怕。从伊莱莎捡到我的那一刻起，我就无时无刻不处于恐惧之中。我害怕母亲因为人性里无端的恶意离我而去，我害怕文森特一言不发死在哪个角落，我害怕我的朋友真的了解我是个怎样的人——因为我太过无能，太过怯懦，太过犹豫不决——然后毫不留情地转身抛弃我。
“我的债很多；我的失败很大；我的耻辱沉重而不宜公开；我所拥有的很少，想要留下的很多；我是个贪婪的人，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我所有的愿望都没实现过。”
无名精灵不说话。它在心里悲哀地想，不，我才是那个最没用的人——我才是那个看着你虽然腐烂却又无法脱离的人，我才是那个应该在无尽的痛苦里沉沦而无法解脱的人。
“精灵可能不懂人类。在别人眼中我是多么成功啊！年少有为，多智近妖，看着也像个翩翩君子。上帝好像把寻常人渴望的一切都堆在了我的身上。可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他又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如果伊莱莎可以安好，文森特不再停留在这个世界像个孤单的游魂一样徘徊，苏无忧可以回来——那我所有的一切就都让不知名的谁拿去吧。”
他低垂下眼帘：“我乞求过上帝的垂怜，我在教堂里沐浴在圣光下祷告，每一个黄昏逝去的太阳都带着我的私语落进夜幕，每一支沉默流尽眼泪的蜡烛都刻着我呼吸的起伏陷入沉眠；我在无数个噩梦的夜里呢喃，想在那些不可名状的阴影里找到那或许存在的恶魔，诉说我的祈愿，期盼他们回来——我知道世界上必没有白得之物，所以我每次都告诉那些窃窃私语的声音，我愿拿我身上世人所羡艳的一切去换。可没有，一次也没有。神灵从没有响应过我的呼唤，就连恶魔也不曾。”
“······我好像命中注定就要失去我所爱的所有，好像我就只配在没有一点光的夜里踽踽独行。你说，我要怀着怎样的心去对待这世间——它分明爱我，却无时无刻不在恨我。它让我看见，让我听见，让我置身其中，又叫我要超然物外。我是没有意识，没有心肝的物化的什么东西么？难道我比它还要无情，还要无所顾忌，还要无所关爱？”
他听起来像是在嘲笑，嘲笑自己的痴心妄想，也嘲笑别的什么。
无名精灵愣神了一瞬：“不是的，你不是的。”
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它用它那无法用语言描绘却依旧能让人感觉出温和的声音斩钉截铁地说，打断怀尔德的自我否定。
怀尔德没再说话，他的蓝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
冷不丁地，他开口：“为什么不回来。”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 1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