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画》林轰柒

5、五

　　都说清明时节雨纷纷，这个清明也不例外。只是人潮暗涌，身影匆匆，不知有多少人在悼念亲人？孤魂野鬼们在街上徘徊，他们的呜咽湮没在车轮，步印，雨脚。

　　宋子郁在趁着午休在超市里闲逛着，看着面前的粽子不由得想起一些琐碎的场景。就看着那人坐在小板凳上，拎起两片粽叶，拿着剪子咔咔剪平，把粽叶卷成漏斗状往里放着白米红枣葡萄干，扣上，将绳子一圈一圈地捆好，抚平每个褶皱，一个个规规矩矩的四面体陆续泡在水里。她和边上的人说着些什么，动人的双眼里含着笑意……

　　多年后的今天，却只有超市货架上摆着的塑封粽子，宋子郁叹了口气，还是拿了两个结账去了。

　　东西没了还可以代替，但人呢？

　　回到警队，迎面而来的便是——“宋队，梁淮被判处罚款，接着就被释放了！”警队的人员不可思议地说道，“我从来没见过那么牛逼的律师，口若悬河能言善辩，几次下来，以什么‘我方也是受害者’，博得同情分，最后判了这么一个结果。”

　　“哦吼，这么厉害的律师，快去查查是哪家的。”宋子郁笑呵呵的。

　　“好嘞宋队！”这缺心眼儿的年轻警卫就乐呵呵地去查了。

　　“你真是闲的……”白橪朝宋子郁翻了一个白眼，“没事不如多多办公。”

　　不一会儿，那小警卫就回来了：“宋队，查到了！是江氏公司的首席代表律师。他们的CEO是……叫江凌。”

　　“他不是……那天那位……？”白橪听罢愣住了。

　　“原来是这样吗……哼，哈哈哈哈哈……”宋子郁喃喃自语着，接着古怪地笑了起来，甚至笑出了眼泪。

　　“子郁，你……”

　　“哈，老白，我们该去见他了。”

　　审讯室里，面前的这位男士似乎没什么耐心：“宋警官，有事请讲，江某都会配合警方。但还请避免没事叨扰，江某公务繁忙，不知做了什么事，劳烦警官带我来这儿。”

　　“梁淮的律师是你的人？”宋子郁说。

　　“是又如何？”江凌一挑眉。

　　“梁淮不过一介无名之辈，为什么江总要出手相助？”宋子郁问。

　　“此人曾助我鉴赏画集，他虽然身发于畎亩，但识画之智毋庸置疑。出于一些单薄旧情且他尚未铸成大错，江某便行一举手之劳，望他静渡余生也好。”江凌一字一句地说道，从容淡定不急不缓。

　　“你知道《万里星河》的作者是林静之？”

　　“江某不知。”江凌只是淡淡地皱眉，没有很意外的样子。

　　“林静之的心血之作，竟交于龚天冒充古画，实在有违画家之本……还是说他们情深意切着实感人呢？”宋子郁吊儿郎当地说道，眼睛咬着江凌不放。

　　江凌的脖颈和手臂似乎有青筋暴起，但只一瞬就消散了下去，他叹了口气说道：“宋警官和江某说这些是何意？”

　　“没什么，不必在意。”宋子郁摊摊手，又问到，“你和林静之什么关系？”

　　“江某听闻大名，仅此而已。”

　　宋子郁拿出一张照片，问：“那请解释一下这张照片。”

　　江凌一瞥，露出了少有的疑惑神色。照片上的左一是一位年轻端庄的女子，身旁站了一位俊雅清秀的男子，两人距离不过半米。虽然这是张黑白老照片，细看也能辨认出这位男子是年轻时的江凌。

　　“这张照片，是警方从龚天办公室暗格中的胶卷相机里找到的，看这身打扮，是龚氏画廊开幕的那天吧……也就是林静之被炸伤的那天。”宋子郁说道。

　　“够了！”江凌有些失态地喊道，两眼发红，紧攥着着那张照片，想抬手撕掉，却又看着照片良久，最终没下得去手。他低低地喘气，说道：“认识又怎样？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不仅仅是认识……林静之，是你的爱人吧。”宋子郁说。

　　此刻不仅是江凌，连那一头的白橪和警卫们也惊呆了。两个看似毫无关系的人，竟然是爱人关系吗？

　　“你那天祭奠林静之的墓碑，带的是黄玫瑰吧，寓意已逝的爱。还有你为她的墓碑擦去浮灰，都……”宋子郁还没说完，就被江凌打断了。

　　“是，那又如何？”江凌恢复了原来的眼神，透着虎豹的警惕性。

　　“龚天窃取了林静之的画，你对此怀恨。于是串通和龚天有旧仇的梁淮，怂恿龚天犯案，让他锒铛入狱，再用律师把梁淮保出来。我可有说错？”宋子郁问。

　　“不错的设想，可惜没有证据。”江凌微微点头。

　　“警方请画界的专业人士帮忙清洗掉了《万里星河》上面的图层，显露出了下面的字迹，竟是和林静之的字体大为相似。恐怕只有江先生能仿得出来吧。”宋子郁说道。

　　“这算什么证据。”江凌冷哼一声。

　　“素来听闻林静之喜欢用貂毛笔提字，宋某大胆猜想，江先生就是用的梁淮的笔提的字吧。”宋子郁慢慢地开口。

　　江凌沉默不语。

　　“为了防止留下指纹，一般会戴上手套。但我们江先生恐怕是疏忽了这一点，或者没料想警方会查到这一步，导致高仿和梁淮的笔上，都留下了你的指纹。”宋子郁说道，不知为何他的话语竟透露着沉重，稍停了一会，又说，“江先生？”

　　江凌沉默了良久才开口：“即使没戴手套，我也仿不像静之的字……”

　　“是为了极致仿字，才没戴手套吗……”宋子郁心想。他说：“江先生，请你说明事情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