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画》林轰柒

2、二

　　龚天合上电脑，得意地尾巴恨不得翘到天上去。他觉得自己可真是聪明极了，用一幅高仿冒充真迹，待到对方一验收，他再把真品放出，宣称遗画已找回。对方因为作了非法买卖不能报警，又查不到他本人头上来。自导自演这么一出，《万里星河》还在手里，还能凭空赚到额外一笔。他摩挲着下巴上的胡须，惬意地喝一口茶。
　　平静被打破了。
　　“龚馆长，您好啊～”宋子郁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
　　“宋警官，可是我的画有了线索？”这么多年了，龚天早已能熟练切换面孔，现在再一看去，还是那位火烧眉毛可怜不幸的龚馆长。
　　“咳咳案子嘛……还在进展中，你也知道这不是个小事，警察当然是谨慎而为……”宋子郁尴尬地回应着，眼睛四处乱瞟。
　　龚天这老狐狸一看他的模样，心里明白了七八分，暗想着警察也不过如此，都是些满嘴跑火车的制服架子。
　　“我此次前来，不为别的，是想和您聊聊这幅画。”宋子郁换了话题，语气正经了起来。
　　“宋警官您先请坐，我们喝茶慢慢讲。”龚天满脸堆笑，为宋子郁沏上一杯热茶。
　　宋子郁毫无拘束地坐在沙发上，甚至惬意地翘起了二郎腿，说道：“《万里星河》是在帝王殿被发现的，可据古书上记载，‘咸丰九年，赤气起于西北，亘于东北，平明始灭’，那前后百年根本没有流星雨出现。所以我想请问，画家是如何写实出此作的呢？”
　　“这龚某便不知了，古人自有古人之理，兴许是一时弄错了？”龚天得画时哪想了那么多，被宋子郁这么一说心里险些乱了阵脚，但表面上还是装得平静如水。
　　宋子郁轻哼一声，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照片，说：“警方在调查过程中，偶然发现网络上两张很有意思的照片，一张是星河，一张是极光。它们拼接在一起，恰巧就是大作《万里星河》的基本骨架。可上传时间是十几年前，您看这是怎么回事……”宋子郁的尾音稍挑，像是在试探龚天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这……这……”龚天一下舌头打结说不出话，“可能是……”
　　宋子郁打断他的话说道：“龚天，你不必再隐瞒，《万里星河》根本就不是古画，充其量一幅现代画作，根本值不起七千万市价！而且……”像是在酝酿，宋子郁一字一句地陈述：“你还匿藏了它！”
　　“宋警官！话可不能乱讲！你口口声声说我藏了《万里星河》，证据呢？”龚天猛然站了起来，面前的茶杯危险地晃了晃，热茶险些溢出。
　　宋子郁清了清嗓，这时几个警卫夺门而入，高声说道：“宋队！《万里星河》找到了！”听罢，龚天人影一僵。而宋子郁仿佛没听到这声报告，视线紧紧地贴着龚天不离，没放过任何一个小动作，包括龚天眼神一颤，微斜向办公书架方向。
　　“书架。”宋子郁冲带头的白橪说。白橪迅速至前，仔细查看起书架。
　　“感谢龚馆长为我们提供了可靠线索，”宋子郁冲龚天礼貌一笑，“慌乱紧张本来就容易失去扑克牌脸，一记报告更是令人失去阵脚。情急之下的你看向的便是画作的藏匿之处。”
　　此时，白橪找到了书架上暗藏的机关，书架后出现了一处暗格。宋子郁说：“龚天，你若是在我们打开它之前认罪，或许还有从轻的可能，打开之后可没这机会了。”
　　龚天的脸古怪地抽搐了几下，随机恢复了平日里的样子：“若是对警官查案有利，请自便。”
　　“宋队……”白橪生涩的声音传过来，“这里面，只有一部胶卷相机……”
　　宋子郁石化在了原地。
　　“哎呀宋警官，人老了总是喜欢回忆往事，这胶卷相机里存的是我和同窗好友们的旧照。这般珍贵回忆我怕丢失，便放在这暗格里，时时怀念。”龚天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警方若是需要，请尽管带回去调查，龚某一定全力配合。”龚天看着站在原地的宋子郁，哼哼地笑了几声，拿起他面前还未动过的茶杯，说道：“龚某今天也算是领教到了警方卓越的诈供手段，只可惜对象错了……这俗话说人走茶凉，现在茶水已凉，龚某是否可以送客了呢？”说罢，把凉茶泼在了宋子郁脚边。
　　进门的警察们站如木鸡，不敢贸然行动。白橪走到宋子郁身边耳语：“子郁，我们料错了。接下来不宜失去阵脚，我们回去再查。”
　　“技术人员的定位不可能出错，幕后黑手一定是龚天，可画作在哪？到底是……是哪里出错了……”宋子郁心想着，指尖按着蹙起的眉心，脑海里走马灯似的回忆一幕幕场景。
　　异常异常异常……
　　“白队，现场照片给我看看。”宋子郁说。
　　白橪并不知道他的脑回路，但还是拿出了一摞照片。显然，他的薄面皮就快挂不住了。在脸色完全铁青之前，能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吧。但见宋子郁阴沉的脸上忽然烟消云散，说道：“龚馆长，请和我们到展厅看一看吧。”
　　看到宋子郁嬉皮笑脸的样子，听着那副吊儿郎当的腔调，白橪莫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