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灾征服西幻》虫一二

59、拥抱？

　　就像人这一辈子总要在学堂里碰见几个拿算术当游戏的变态一样，对从前的翡斯珀来说，画法阵也是一种放松。
　　不需要回看草稿或专门动脑思考，他的本能、肌肉记忆和空气中跃动的魔法因子都会告诉他下一步该落笔何处。
　　所以他难以抑制自己开始漫无目的地胡思乱想。

　　人无法直接见到自己的头顶，翡斯珀对研究自己的后脑勺并不感兴趣，只能时至今日才猜测自己大概也是长了两个发旋的。
　　他从不为了自认为没有做错的事情道歉，也从不轻易推翻自己的任何结论或逻辑框架。
　　他已经过了会在意外人评价的年纪了。
　　……不过李丹墀可能不算是外人吧。

　　他慢吞吞地画完了法阵，在书桌抽屉里翻翻找找片刻，方才合上神器站起身来。
　　这场面实在有点好笑，翡斯珀敲了敲墙，向外走去。隔壁传来不骄不躁的脚步声。
　　也不知是哪个建造环节出了问题，法师塔的地面仿佛是中空的，踩起来都要发出咚咚的回响。翡斯珀的房间铺了地毯，但他没有准备第二张地毯，所以不得不随时听到隔壁的动向。

　　翡斯珀莫名觉得脚步声慢得惹人折磨。
　　李丹墀打开门，状态看起来十分正常。他已经把头发梳起来了，用的是自己带来的那条月白色的发带。
　　他一直对搭配有些要求。秋海棠红那样鲜艳的颜色如果再配上太明艳的服装，对李记者这张脸来说难免过分抢眼，他从来都是用大红配黑白。

　　但月白发带搭配素色则未免太缟素，他并不这样做。
　　除了现在。
　　脑后低马尾和发带因为主人刚停住动作还在惯性地晃晃悠悠，李丹墀右手轻轻扶住门框，抬眼向魔法师望去。

　　翡斯珀不太熟练双手地把一支看起来像是毛笔的东西递给他：“前两天用你传给我剩下的魔力随便做的笔，可以感应到你想写的内容自动书写……我也没怎么观察过你的毛笔，随便做的，你要是感兴趣可以用着玩玩。”
　　李丹墀尚未答话，就听他自顾自继续说：“我确实应该向你道歉。首先，我不应该把个人压力导致的负面心情倾泻到你身上……”

　　李丹墀看着他，没能找到插话的机会，更没能把他迎进屋里坐下说。
　　他先前默默掐算，翡斯珀在书房待的时间远长过他画法阵所需要的时间。罕见的长篇大论发言能如此流利冷静，这人显然是自己想通了、打好了腹稿。

　　他们对峙似的站在楼道里，翡斯珀就自己本次情绪化表达导致的问题展开七大要点和二十三个分论点的分论点；包括他本次的错误、错因以及未来将做出哪些尝试来杜绝情绪化。
　　逻辑缜密，条理清晰，歉意诚恳。
　　李丹墀：“啊？”
　　直接追求“杜绝情绪化”会不会有点太因噎废食了啊！

　　翡斯珀分享完了他的自省结果，盯着手里的红绸带也不出声了。
　　李丹墀偷偷松了口气。
　　虽说好像是在吵架，但他没怎么觉得失落，而更多感受到一种满足或欣喜：他其实并没有想过翡斯珀会这么快就来找自己。

　　他知道翡斯珀很讨厌某些过分烦琐和仪式化的东西，比如繁复的礼服。他以为对方当初愿意陪自己去“迎宾”就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今天直接给他系了个蝴蝶结，这人依旧也没发火。
　　翡斯珀甚至偷偷往前又走了一步。

　　“那，抱一下？”李丹墀从他手上接过绸带，歪头笑了起来。
　　他扎了个高马尾，此时辫子一晃一晃地，让人简直无法抑制住伸手拨弄一下的欲望。
　　翡斯珀忍住了。

　　——和一个半骨化的人拥抱是种什么体验？
　　魔法师的左半边身体只有锁骨以上和双臂双手是完整的□□，余下白骨被秋日凉爽的空气染得更冷。这是一个一触即分的拥抱，于是触感差异显得愈发回味绵长。
　　他们身高相差不多，翡斯珀能感受到对方清瘦的下颌硌在自己的肩膀上，听到自己耳边响起他低微却坚定的声音：

　　“谢谢你的礼物和道歉。为了留出你的个人世界，我以后会注意我们之间的距离的。
　　“不过我想说，我很庆幸你在调整咒语时从未失手，才能让我遇到如今的翡斯珀。
　　“我从未疑惑或懊恼过为什么被召唤的是我。现在说也许太晚，但是翡斯珀，很高兴认识你。”

　　翡斯珀还没来得及从拥抱中放下双手，怀中忽然一空。
　　武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轻巧转身，坐回床上。李丹墀喊来神器：“把距离限制放宽到现在的极限吧。你之前说是十米吧？”
　　他说到做到，行动力很强。翡斯珀盯着他，但李丹墀似乎不打算改变主意。
　　魔法师只好向神器点点头附和命令。

　　李丹墀忽然想起来什么，又态度如常地笑道：“哦对了，还没有谢谢你把我也列入江湖人的传讯列表呢。”

　　“举手之劳，”翡斯珀语气平静，“把你加进来不怎么需要改动法阵。”虽然李丹墀是肉身被召唤来的，而其他人的身体是神器仿照原样捏成，但依然可以用是否身怀内力来辨别江湖人。
　　李丹墀看了看神器第四页的法阵——它比原版草稿复杂了几乎一倍——决定不对上述发言发表任何看法。
　　也许把自己加进传讯法阵的作用范围很简单，但是他一接触到这个系统就默认以《江湖时报》记者的身份拥有所有历练者的“好友”，难道这也是举手之劳吗？
　　呵，男人。

　　江湖人们不知道自己做出的选择是怎么一秒实现的，只知道他们似乎有一瞬间与整个世界被隔离开来。
　　时间仿佛被拉得很长，他们无法控制□□，只能眼睁睁看着幻境世界的傀儡们什么都没发现似的兀自动作。
　　他们忽而感觉自己轻盈得仿佛能够乘风离去，以一种居高临下的鸟瞰视角望见自己的身体和周边景物。
　　在视觉之外，那些似有若无的花木与烘焙屋面包的香气、清脆的鸟叫和无头骡身上火焰噼里啪啦的响声——其它感官倏尔被抽离。

　　这样的异常感觉转瞬即逝，感觉自己“回到体内”后，众人心念一动就调动出了新加上的传讯面板。
　　据说可以一对一私下交流的好友列表空空荡荡，唯独出现了李丹墀的对话框。
　　《江湖时报》果然和幻境主人有些联系吧！

作者有话说

　　莫名累累的tu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