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高傲

20、第 19 章

　　想到马上就要见到珂心，子健心里不由溢满了喜悦。正明看在眼里，突然问道：“那位珂心姐姐，一定很漂亮吧？”
　　子健兴奋地点点头。
　　“你很喜欢很喜欢她？”
　　子健又点点头。
　　“那，你也喜欢我姐姐吗？”
　　子健愣了一下，道：“这两种感情是不一样的。我对颖儿的感情就向你对她的感情一样，就如同亲人一般。而我对珂心，则是真真切切的爱，我们经历了那么多的阻挠才走到一起，我们的感情，已经不是语言可以形容的。”
　　“是么？”正明勉强笑了笑，“那我和我姐姐，都会祝福你。”
　　说笑着，已经到了子健曾经住过的屋子前。可这儿已经是残垣断壁，院内的枯草也足有半人高，显然是好久没人住了。子健的愉悦消失得无影无踪，极为失望地喃喃道：“我早该料到，她已经搬走了。”
　　旁边走过一个老人，正明忙跑过去，拦住问：“老人家，原先住到这儿的那位姑娘搬到哪里去了？”
　　“你是问珂心吗？唉，这孩子真是命苦，她七年前就被鬼子抓走了，现在是死是活谁也不知道。”
　　子健如遭五雷轰顶，一下摔在地上。正明忙抱起她，急道：“子健大哥，你没事吧？”
　　“子健，这是子健吗？”老人走过来，仔细看了看，惊讶道，“果真是他，快，扶他到我家里去吧。”
　　正明忙谢过老人，子健却摇摇头：“不必了，王伯，我只是想知道，珂心怎么会被鬼子抓去的？”
　　“唉，鬼子到处抓年轻的姑娘，村里当时同珂心一起被抓去的姑娘还有二三十个，一个也没回来，听说都给糟蹋死了。”
　　子健一听到这句，立刻昏了过去。正明和王伯两人手忙脚乱地又是抚胸口又是掐人中，总算把子健弄醒了。老人长舒了一口气，道：“谢天谢地，幸好你没事，不然我这孽可就造大了。唉，我人老了，糊涂了，连话都不会说了。”
　　子健苦笑道：“醒过来又有什么用？我宁愿自己就这么死掉算了！”
　　“子健大哥，你千万不要这么想。珂心姐姐若是在天有灵，一定会希望你好好活着。”正明劝道。
　　子健泪流满面，伸手拔出了腰间的手枪，正明吓坏了，忙道：“子健大哥，你想干什么？”
　　“我要去找她。七年了，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她，终于等到又能见她，而她却突然没有了，我独自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正明要夺枪，子健早已抵在了自己头上：“你别过来，退回去……”
　　“珂心姐姐只是不见了，并不一定就不在了啊！或许她还在人世，你们如此情深意重，老天爷也会保佑你们重逢的。但若你死了，就真的永远见不到她了！”
　　“不可能的，她一定死了，被鬼子抓了去，还能有活路么？她还说一定要等我回来，一切都是骗我的……”子健过于激动，已有些神志不清，他把子弹推上膛，就要开枪。
　　正明突然惊喜道：“不，珂心姐姐并没有骗你，你看，她不是来了吗？”
　　子健忙回过头，什么也没看到，正明早已冲上来，抓住了他的枪，只听“砰”的一声，枪走火了。
　　两人都愣住了。
　　还是王伯老到，见此情景忙道：“都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吧，鬼子马上就过来了！”
　　正明如梦初醒，忙谢过王伯，拉着子健飞快地逃离了这伤心之地。
　　路上子健情绪一直很低落，正明一开始也陪着他伤心，但渐渐就变得兴奋起来。尤其是薛家村近在眼前的时候，若不是子健在旁，他一定激动地欢呼雀跃。毕竟，他有四年没有回家了。
　　到家了，正明敲门的手也有些颤抖。门开了，正明不由得“啊”地叫了一声。开门的是个奇丑无比的姑娘，虽然她用围巾包住了半张脸，可还可以依稀看出，她的脸上竟没有一寸光滑完整的肌肤，整个一张脸，就像火山爆发后的熔岩凝结而成的，没有五官，没有轮廓，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丑恶的，赤红的肉魂，绽裂的洞。
　　奇怪的是，那姑娘见到他们，竟然也像见到鬼魅似的，“啊”地叫了一声，飞速跑进屋去。正明和子康面面相觑，正明道：“不可能的，这明明就是我家，可这女人又是谁？”
　　忽听屋内有人喊道：“颖儿，出什么事了？”
　　正明笑道：“还好没走错门，快进去吧！”他一面进屋一面高喊：“爹，姐姐，我回来了！”
　　薛老爹看着正明，嘴唇颤抖地说不出话：“你……你是明儿？”
　　“嗯。”正明使劲点点头。
　　“快，快过来！”薛老爹伸出双手，“让爹好好瞧瞧！”
　　正明忙坐到炕上，薛老爹上下打量着儿子，激动得落下泪来：“是我的明儿，又长高长壮了，爹都认不出来了！”
　　“对了，爹，姐姐呢？还有，给我们开门的那姑娘是谁？”
　　薛老爹脸上的笑容立刻凝注了，许久才哽咽道：“她……他就是你姐姐啊！”
　　正明和子健都惊呆了。“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健颤声问。
　　“一年前，有个保长看上了颖儿，非要纳她做妾。颖儿宁死不从，但她又不敢死，那保长逼迫她，说她要不从的话，就把我抓起来。颖儿被逼无奈，最后只得把一壶开水浇在了自己脸上……”
　　“姐……”正明不由失声痛哭。
　　颖儿远远地站着，也呜呜啜泣。薛老爹捶着自己的胸口，自责道：“唉，我这把老骨头活着有什么用？只能拖累了孩子。”
　　子健朝颖儿走过去，颖儿瑟瑟地向后躲。子健抓住她的肩膀，轻声道：“颖儿，是我，我回来看你们了，你不认识我了吗？”
　　颖儿用手捂住脸，拼命地摇头。
　　正明大叫道：“那个保长现在在哪儿？我去毙了他！”
　　薛老爹道：“他一听说八路军要打过来，就跑了。”
　　子健把颖儿的手扳下，温柔的给她拭去脸上的泪水，轻声道：“颖儿，你别这样，相貌并不重要。在我的心里，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和以前一样漂亮。”
　　颖儿扑倒在子健怀里痛哭，泪水打湿了他的胸膛。
　　晚上，正明和子健还有薛老爹睡在一起。夜深了，薛老爹早已发出了鼾声，子健和正明却各怀心事，难以入眠。
　　正明转过身，对着子健，道：“以前我总觉得姐姐对你怪怪的，那时候太小了，什么都不懂，现在才明白，她是心里喜欢你。她一直没有嫁人，都是为了你，虽然她也明白，这样好傻，她所作的一切，都不会换回任何结果的……”
　　子健默不作声地听着。
　　“在你心里，只有一个珂心姐姐，你对她的感情我很清楚，你爱她胜过一切，失去了她你甚至不惜放弃生命。可是，珂心姐姐毕竟不在了……”
　　“不。”子健打断他的话，“我相信她会为了我活着，她会遵守我们的约定，我也会。”
　　正明苦笑了一下：“我也明白，想我姐姐现在这个样子，不会有人再喜欢她了……”
　　子健此时的心情也是犹如刀绞。情债难还，当你欠了不止一个人的时候，就更加为难。他长叹一口气，道：“我没有那个意思。正明，你还小，可能还不会明白，两个人的感情，是无法与第三个人分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