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独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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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狭小的船舱内，许游和戈洛斯两个人背靠着墙壁而坐。
手忙脚乱地打晕了拉普，再帮他止好血，两人都已经精疲力竭了。
无奈之下，只能先随便找个船舱，度过这艰难又漫长的一夜。
这里似乎是莱拉号的地下室，到处都是堆满集装箱的货仓。
他们扯过盖着箱子的白布，勉强擦干了身体。
两人皆是又饿又累，戈洛斯肩膀上本来就被咬穿了，此时伤口早已被泡得发白。
然而所有的集装箱都被锁死了，两人根本找不到任何药物。
“我还行。”戈洛斯龇了龇牙，表示自己还能忍。
许游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这是他今晚第一次有了想笑的冲动。
明明平时装腔作势，人模狗样的家伙，遇到什么都没太大情绪波动的家伙，突然露出了他的短处。
他好像有点怕疼，但是又不肯承认。
这让戈洛斯变得更像个活人了。
许游背靠着墙，低声问，“你对刚刚看见的那一幕，怎么想？”
戈洛斯把头歪向了他这边，“你怎么想？”
“不知道。”许游的眼神落在了一旁呼呼大睡的拉普上，为了防止拉普再次伤害他自己，他们把他的手捆起来了。
“就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许游放轻了声音，“我甚至怀疑，是不是产生幻境的人是我，我看到的都是假的，莱拉号其实无事发生？”
戈洛斯定了半响，突然伸出手，摸了摸许游的脑袋。
许游：？？
他迅速地躲开，“咳。”
他下意识地逃避亲密接触，心里却开始找起了理由。
嗯，毕竟两个人在海水里一起泡了一回，有种共度患难的味道了。
嗯，由此变得亲密一点，可以理解...吧？
戈洛斯懒洋洋地说：“就是看你现在，很像一只湿漉漉的小狗，还垂头丧气的。”
许游瞪了他一眼，立刻找回自己冷冷的语调，“你先看看你自己吧。”
要说狼狈，戈洛斯也丝毫不成让，他的头发一缕缕地贴在额前，原本挺阔的马甲已经皱成一团，衬衫上已经分不清血色和水色。
两个人都好不到哪去，谁也不要说谁。
戈洛斯想了想，又道：“在面对难以置信的突然刺激面前，人会怀疑自己很正常的，稍微心理承受能力弱一点的，已经像他那样躺在那里了。”
“我知道。”
拉普一看就是短暂时间内受到太大的刺激，精神值一下子掉得太多，已经陷入精神崩溃了。
希望他睡一觉后能恢复正常吧。
“所以说，不要再怀疑自己了。”
许游愣了一下，“你是在安慰我？”
“是啊，”戈洛斯扯了扯腿上的白布，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你们华国人不是有句话叫，错的不是我，而是整个世界吗？”
许游这回真的笑出声来，“你又从哪里听到了这些乱七八糟的？”
“从你的好友，那个姓闻的那里。”
他把好友两个字咬得很重。
许游一时不知做什么表情。
“咳。”他小心翼翼看了眼戈洛斯的脸色，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是怎么依稀看出了点，委屈？
不是吧？这人，不是在表达吃醋的意思吧？
许游立刻把这个可怕的想法赶出脑海。都死里逃生了，怎么还想这些有的没的，戈洛斯这么大一人，都想象不出来他会跟恋爱脑沾边啊。
嗯，一定是自己太累了，这里又只有我们两个大活人（拉普：我就不算活人吗？），不免让自己产生暧昧的错觉。
许游刚把这个念头压下去，他摇了摇脑袋，“我们还是赶紧先补觉，明天再...”
“你跟他关系太好了。”
许游僵硬了，“什么？”
“我是说，”戈洛斯转过了头，没看他，“虽然我知道，你们两个国籍一样，来自同一个地方，虽然他是个自来熟，跟谁关系都不错，但是！但是，你们俩关系也未免太好了吧。”
许游僵着脸，“你什么意思，不是，我们刚刚在讨论那么严肃的问题，你怎么给我扯到这了，我跟你说，这不重要...”
“重要的，”戈洛斯再次打断了他的话，“许游，重要的。”
许游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戈洛斯叹了口气，“你们天天在一起，那你怎么给我独处的机会？”
许游现在只恨自己不是块没长嘴的木头。
他几乎从未遇到过这种事，上次接受人家这样明显的暗示，还是在上学的时候，但是那个时候他太穷了，又要打工又要读书，还要跟着喜鹊他们当个后勤，哪里挤得出时间谈恋爱？
向他示好的是个女生，他几次没有回应，人家识趣，就退了。
也就是说，在他贫瘠的感情过往里，压根没有对付这般直白的倾诉的经验。
他清了清嗓子，“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还是想想怎么活下去比较好。”
戈洛斯没有回应。
他偷偷又看了戈洛斯了一眼，只见对方头靠在墙上，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游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已经死到临头，一众朋友与同伴生死未卜，今天睡去，明天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可是这个狭小又昏暗的房间里，当他和另外一人并肩而坐，肩膀处传来了另一个人的温度的时候，他还是失守了。
可能是太累，也可能是气氛太过暧昧，他放任自己的精神不再紧绷，放任自己去顺着对方的话语，想那些他不曾触碰过的，他感到陌生的东西。
再加上之前，他好歹觉得利奥波德是自己离死亡的一道防线，虽然他很清醒，邪神也一定有其他图谋，但是还是不妨碍这给了他一层安全感。
如今，这层安全感也被撤走了。
他现在都不知道，如今利奥波德，到底是什么立场。
身体上的劳累，精神上的孤立无援，种种加起来，都让他倍感疲倦。
而这个时候，身边却还有一个人，散发的温暖的气息，拼命吸引着他靠近。
那些他曾经觉得无聊，没有意义，他压根不需要的思绪，如今却像沙漠里，开出的粉嫩多汁的花朵，诱惑着疲倦的旅人。
他鬼使神差地，挤出一句话来，“我很无趣的。”
他这么如同枯木的人，没有任何精神世界的人，为什么会有人向自己示好呢？
戈洛斯点头，“勉强认同吧。”
许游问，“是因为吊桥效应，让你产生对我有好感的错觉吗？”
不怪他这么想，激素就是会控制人的大脑，主要是戈洛斯平时看着也不恋爱脑，怎么会突然说这些啊。
戈洛斯扬了下眉毛，抬起手指似乎要触碰许游的额头，然而许游再次给躲开了。
他还是不习惯别人的触碰。
手指停在他的眉尾，保持着几厘米的距离。
眉尾不自觉地有些发痒，像是有蝴蝶翅膀轻轻刮过了他的太阳穴。
“我真想弹你个脑瓜崩儿，”戈洛斯的声音带了丝笑意，“算了，快睡吧。”
这句话就是女巫的咒语，许游脑子里刚刚放缓的弦啪的就断了，他倒头就睡着了。
戈洛斯扶起他的脑袋，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两人依偎在一起，沉沉睡去了。
——
许游做了一个梦。
他回到了很多年前的小时候。
这段记忆太过久远，久远得已经被他封入旧箱，从不曾拿出来观看。
所以当他变回了一个小孩子，被自己的外祖父牵着的时候，他感到异常的陌生。
他皱了皱眉头，努力适应了下身体，才开口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他们如今走在一条杂草丛生，地面只有黄土和碎石块的小路上。
年幼的许游腿脚跟不上成年人的速度，几乎是被外祖父半拖半牵着往前走。
“回家，回我们的鱼丝村，那是外祖父我，还有你妈妈出生的地方，也是你该落叶归根的地方。”
落叶归根，用在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身上，未免也太过怪异。
可惜这个时候的小许游中文并不是特别好，虽然从小母亲就教他中文，但毕竟不是处于这个环境之中，因此他没能提出抗议。
他只能被迫跟着往前走。
走了半天，终于看到了一个石碑，石碑上写着三个大字，许游只能勉强辨认出前后两字是‘鱼...村’。
中间那字像是年限太久，十分模糊，已经看不清了。
外祖父径直把孩子带回了自己家，安排他在一个土凳上一做，自己转身就回黑漆漆的屋里。
只留小许游一个人，坐在院子里。
他哪也没敢去，只是乖巧地坐着，脑子里却不免感到奇怪。
怎么这一路走来，一个叔叔伯伯，阿姨姐姐都没看见？
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同龄人也没有。
外祖父很快就端出了一碗面条。敞口的瓷碗塞进了许游手里，一起的还有一双木筷。
“快吃啊。”
面条是什么味道，许游没尝出来。
给他留下印象最深的，反倒是外祖父的嘴。
外祖父皮肤蜡黄，偏偏他一咧嘴，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那牙齿，白得瘆人。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独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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