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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涿郡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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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界之内,仙界中相传有一北辰星君。
相传,北辰星君祖擅观天象,身怀通天算命之术,却唯独漏算了自己之命,成仙不过七百年,便只身屠了魔界无极血城。
事是件好事,可人却因此受了极刑,贬到不知哪个荒凉野地,至今还未归临仙界。
凡间每论及此事,莫不扼腕叹息。
人界,宋府内。
一位衣着白布破烂裳的年轻男子,正绕着个躺在院内正中央的锦衣女子低吟作法。
女子面色惨白,身体僵硬,似乎已经没了气息,场面乍一看透着几分诡异。
只见这青年一手捏符纸,一手点水在空中狂草,口中不绝念念有词。
旁边则围观了几个华服贵人,神色紧张,眼睛一眨不眨紧盯青年。
“大仙……”一个年纪尚浅的男子忍不住开口,却被身侧年纪大些的中年男人眼神制止,男子讪讪地住了口。
施法青年心无旁骛,不被身旁任何动静所干扰,眨眼间他已经换了张符纸,在手指上轻轻一咬,殷红的鲜血滴在黄纸上,潦草几笔,勾勒出了个酷似鬼魅的形状。
他忽然站定,深吸口气,将符纸向空中抛去,出乎意料的是,符纸居然定在了半空,紧接着快速燃烧,顷刻间只留下了一片细小的黑色灰烬。
青年轻轻呼气,面上露出微笑,稍微整理了下自己胸前的衣裳,右手掌心向上,指向地上的锦衣女子,道:“可以醒了。”
话音刚落,那女子紧闭的眼睛睫毛微颤,竟然悠悠转醒。方才惨白的面颊上也隐隐透了几分红润之色,她缓慢坐起,还没等完全回过神来,刚开口询问的年轻男子已经快速扑上了前去。
“怜儿,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被唤作怜儿的锦衣女子虽然还是行动柔弱,但已明显恢复了些精神,她摇摇头:“没什么不适。”
年纪大些的中年男子也紧跟上前,将她手腕抬起,把衣服往上轻轻掀起,仔细查看后,抬头惊喜道:“尸斑没了!”
他的夫人也是位身着华服的女子,见女儿无恙,眼泪婆娑地向着作法的青年人深深行了一礼,道:“妾身谢过北大仙人,您简直就是神仙转世,人间活佛。”
北参也回以一礼,轻笑道:“神仙不敢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在下也是为自己积德行善。”
中年男子闻言起身,向他作揖道:“大仙言轻了,小女三日前身上突长尸斑,接着便突然昏迷不醒,模样骇人,看遍了城内郎中都没用,没想到大仙稍作施法便将邪祟赶了出去。实在是法力高明啊。”
“小小把戏,不足挂齿。”北参见怜儿已经被搀扶着起身,几步上前,伸手道:“请姑娘于在下把一脉。”
脉象平稳,心悸症状消失,北参了然,明白是这府上的鬼祟被自己给吓跑了,只是不知跑到了何处,只希望不要再在这城内。
北参不才,屠了魔城被贬到人间后,就只是个走街串巷的算命先生,靠一些坑蒙拐骗之术过活,偶尔兼任捉鬼一职。
自他受以极刑被贬至今已有一年多,也没见仙界有什么人来向他传达些上界的旨意,他甚至不知自己还能不能再回仙界,可谓是前途一片渺茫,但他却乐得清闲,这种无所事事在人界混吃等死的日子好像也很不错。
偶尔还可以捉一两个小鬼小妖解解闷。
宋府的这个小鬼不是什么有能耐的,只会附在人身上令人作假死状,待瞒过活人,下葬到墓间后,再吸取人的精气,令彻底咽气,得偿所愿后再从地下钻出,寻找下一个目标。
虽歹毒,但也好破。
怜儿大名宋怜,把过脉后拢手向他姗姗屈膝行礼,再抬头时已带了些许哭腔:“谢公子救命之恩,奴家感激之情不知如何表示,若不是你,只怕我今生今世再也无法与玉郎相见。”
玉郎便是她身侧的年轻男子,名为赵琼玉,是宋家入赘过来的夫婿,自宋怜醒后便一直搀扶在身侧。
北参谦虚的话还未出口,那锦衣中年男子,也就是宋怜的爹,便接上了话:“鄙人备了丰盛酒菜和金银厚礼,愿北大仙人笑纳才是。”
随着他的抬手,旁边的下人已经将金银箱毕恭毕敬地呈了上来。
沉甸甸的木箱开启,露出足以让人为之惊叹的金银元宝。
“菜倒不必了,在下只要一壶酒与一枚金叶子便可。”北参笑吟吟道,心下却咂舌,来捉鬼之前他知道这宋家是当地有名的富贵商贾,却没想到竟是如此富贵,出手豪迈至此。
“大仙怎如此客气,”宋家老爷面露惊讶之色,“小女是我府上掌中千金,大仙可是救了我一家老小的命啊,不行,这些薄利请一定收下。”
“宋老爷,在下就是一个走南闯北算命的,要那么多金银财宝实属累赘。不过贵府家大业大,想必藏友不少好酒,在下恳求只装满这一小壶就够。”北参从腰间取下一枚酒葫芦,递给旁侧的下人。
宋家老爷从一开始对这年纪轻轻的算命先生持的是怀疑鄙夷的态度,直到刚才他还觉得这人只是一心为财的江湖骗子,不料这个号称北大仙人的年轻人却对如此厚重的财宝视而不见,实在让他有些许改观。
“好,好大仙!”宋家老爷爽朗笑道:“快些去取咱们陈酿的西凤酒,给大师斟上慢慢一壶,再取十枚金叶子,为大师装好行囊!”
北参缓缓作揖,脸上始终挂笑:“有劳了。”
这座小城名叫涿郡,是四十八郡中比较名不见经传的一座城镇。
但北参却比较熟悉,因为这城镇酿的酒,最为出名。
出名到他在仙界当仙尊时,常常偷派人下界买酒喝。
北参握着酒葫芦瓶走在街上,虽衣着破烂,但神色满足,他轻抿了口手中的醇香玉液,心道这可是在天上都难喝到的佳酿。
他本不缺酒,曾闭关四百年,再出来时,住的仙洞口处不知被哪位信徒种了连绵的桂树,树下埋了数不尽的米酒,足足一百来年,他都不缺桂花酿。
桂花酿虽好,但久了总会想着尝鲜,天上除了他鲜有人喝酒,想求一杯都求不来,这下到了人间,可谓是享尽口福。
涿郡风景秀美,水路亨通,此时正值人界的春季,万物勃发,柳树抽芽,轻歌曼舞般荡在白墙黑瓦外的青石板路上,拂到正在慵懒踱步的北参脸上。
“你也想喝酒吗?”北参被柳枝抚得痒了,忍俊不禁,半醉的他以为柳枝渴了,便将佳酿倒在手指,轻抹在嫩绿的芽上。
他本就生得俊美无双,身姿挺拔,气质非凡,哪怕是落到人间,身着破烂粗麻衣裳,还是难掩那股出尘的气质,此时醉意渐起,雾气氤氲了双眸,更衬得那桃花眼多情了起来。
惹得身侧走过的小娘子们都管不住眼睛,往他身上眸中乱瞅。
难怪被贬,这人横竖不像个神仙的样。
喝到尽兴处,北参干脆在柳下岸边一躺,舒舒服服找了个姿势,眯起眼睛寐了起来。
一只腿摇摇晃晃搭在岸边,衣摆犹豫着垂了片刻,还是落了一角在水中。
北参正睡到酣处,突然被一个霹雳声音打搅了好梦。
“臭要饭的,干什么挡了你爷爷的路!”
北参不免皱起眉,眼还未睁开,话已先出:“你又干什么搅了别人的梦。”
“你个臭要饭的还敢跟我这儿叫板?快些闪开,不然等着让你皮开花。”说话的人是个叉腰站在船上的锦衣少年,相貌倒是还算英俊,只是口不择言,看上去就是个纨绔。
北参枕手懒着,心道,怎么今天净遇到些有钱人。
一觉睡醒,他的半醉也已经解了,起身看去,发现自己睡在了停船靠岸的边上,确实挡了过岸人的道。
但他这人,吃软不吃硬,纨绔公子哥态度越是横得不行,他就越是不想起身让道。
北参蓄意开口气人,只是在触及这公子哥的面相时突然顿住。
面中带煞,极恶之相,这人,怕是活不过今晚。
“怎么,看到你爷爷我害怕啊,害怕还不快点滚一边去,看见你们这种臭要饭的就烦。”少年满脸不耐烦。
“你……算了。”北参本想让这少年小心行事,可话到嘴边又觉无用,将死之人,再小心也无济于事。
“吞吞吐吐,怕不是个脑子有病的。”北参还不让行,少年打算等船靠岸后就从这个臭要饭的身上跨过去。
木船徐徐停下,少年果真大步跨下,欲从北参身上走过。
北参也不甚在意,他甚至还面露笑意,在少年的衣摆碰到他时,他忽的用力一拽,直接把少年拽到了旁边地上,让人摔了个狗吃屎。
接着他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摔得龇牙咧嘴还不忘朝他怒目而视的少年展颜一笑,道:“小孩,要想活命,就谨记今晚千万不要出门。”
少年看着这个破破烂烂的人,不知为什么,这人站起身后,长身直立,竟一点也不像臭要饭的了。
但他还是怒发冲冠:“呸!我道是什么,原来是个江湖骗子,想来骗爷爷的钱,怎么,你看我像要死的人?”
纨绔公子只见这原本面带笑意的乞丐突然敛了面容,对他缓缓点头道:“是。”
乞丐虽然衣着破烂,但此刻仔细看去,面貌也甚是不凡,少年有些被其的变脸骇到了,瞪起的眼睛微微收起,磕磕巴巴道:“你……是什么来头!怎么出言如此猖狂。”
北参蹲下,与少年齐平,嘴角又弯弯勾起,仿佛刚才的突然变脸只是幻觉,只听他缓缓道:“我说我是参命卜卦,观天看相,可通六界九州事的北辰星君,你可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