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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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烟与河生信步走在苏河之畔，偶尔捡起岸边的石块打水漂。寒烟可以用一块石子儿打到老远老远的地方，河生不禁看得呆了，叹道：“好厉害！”
寒烟轩轩自得地挑了挑眉：“那是当然，冰冻三尺可非一日之寒，这可是我从小练到大的，凭我高超的技艺，上打朱雀①下打河鱼，百发少说也有九十中；什么时候让你好好见识见识，定叫你瞠目结舌心悦诚服。”
河生笑道：“真有这么神？”
“绝无半句虚言，骗你是小狗。”
“那你能打到对岸去么？”
寒烟登时垮下了脸：这苏河少说也有百余丈宽，就是让他站在河中央也不可能打得到对岸去，这不是摆明了泼他冷水么？于是没好气地对河生嘟囔：“除非你能一跃百丈高，那我就能把石子儿从这儿打到对岸。”
河生心道：影伯说的还真没错，这小子果然泼皮。脸上却仍挂着笑容，满目柔和地对寒烟说道：“哟，刚刚是谁说骗我是小狗的？”
寒烟干笑两声：“谁说的？不是我说的吧？肯定是你风寒还没好，幻觉了，哈哈，哈哈……”注意到河生正眯眼盯着他，又忙移开目光顾左右而言他，“这个，天气不错，真不错……”
河生见他一脸窘相，也不再捉弄他，只一本正经地说了句：“办不到的事就不要乱夸海口，否则今后会吃大亏的。”
“河生哥。”
“恩？”
“我发现你真像我爹。”
河生也不说什么，只是愈发笑得灿烂了。
寒烟突然像想起了什么，额手叫道：“对了！”
“怎么？”
“你不是讨厌什么都忘掉脑子里空空的感觉么，我有好多好多的回忆，多得脑袋里都快装不下了，分一些给你如何？”
河生先是一怔，又浅笑问道：“是要给我讲故事？”
“对啊，你不乐意听？”
“我可没那意思。”河生一边解释，一边拉了寒烟在晨露未晞的草地上坐下，“不过只拣重点的说，我知道你要真侃出兴致了能三天三夜都不带歇气儿的。”
“哪儿来那么多废话，到底听不听啊你？”
“听听听，洗耳恭听。”
寒烟清了清嗓子，便将自己的回忆翻箱倒柜地往外倒了起来：
“我还不记事的时候，娘亲就因为一场重病走了。爹爹说娘亲是个很善良，很温柔而且很体贴的女子，可惜红颜薄命，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了。娘亲走的时候，留下了一对翠色耳珠，爹爹觉得那是娘亲唯一的遗物，要好好保存起来；每次看到那耳珠，我就觉得好像是娘亲在身边一样，特别亲切，所以总缠着爹爹把它们拿出来，后来爹爹就干脆把它们给了我。虽然不是大老爷们儿该有的东西，只因为这是我与娘亲唯一仅存的记忆所在，就时时戴在耳上，睡觉也不肯摘下来。
“因为娘亲走得早，爹爹在家里又当爹又当娘。爹爹读过好多书，说起话来都是文绉绉的；小时候我不愿意学认字，还老爱给爹爹找麻烦——不是淹死了这家的鸡，就是拆了那家的篱。爹爹每次看到有人怒气腾腾地往我们家去，就知道我又在外边儿惹是生非了。但他每次都能平息别人的怒火，不过我也免不了要挨顿骂。爹爹从来不动真格地打我，每次都不痛不痒，所以我也不怕他，还是一直为所欲为。五岁那年我到镇上去找爹爹，烧艾草的时候却不小心把爹爹教书的学堂烧了个精光，结果害爹爹丢了饭碗，只能回山里当个普通的樵夫。那一次我是真的吓坏了，以为爹爹会暴打我一顿；可是爹爹什么也没说，我就更惭愧、更后悔了。于是我决定认真地跟着爹爹学认字，学念书；不过我脑子好像不太好使，学得慢忘得又快，而且没过多久顽劣的本性又复活了，爹爹教了我两年也失了耐性，只能对我说：‘算了，你该是个什么样就怎么样吧。’
“七岁的时候，有一次我在苏河边钓鱼，正钓在兴头上，突然让人从背后抓住了双手；然后又有一个人扯下了我的耳珠，说什么卖掉就可以去花天酒地一把了。我想把耳珠抢回来，却挣不开那双死死擒住我的手。我很着急，又哭又叫，那两个人就说再闹就杀了我。周围根本没有民居，也很少有人从那个地方经过，但我还是继续哭闹，我希望爹爹可以马上来救我。结果我真的被人救了，却是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男孩救了。他用剑刺伤了那两个人的手臂，帮我把耳珠抢了回来。我很感谢他，准备把那天钓到的鱼全送给他。他执意不收，说急着赶路带着不方便，我还是执意要送，最后他干脆生了堆火，用剑把鱼烤了吃。交谈中他告诉我他叫慕容青漓，比我年长三岁，和我一样淘得无人能管，这次也是因为做错了事偷跑出来的，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以免被人找到。我说那太可惜了，我还想找你学剑呢。他解下脖子上的紫玉送给我，说有缘自会再见，到时候就以玉为凭，再教我剑法也不迟。你瞧，九年来我随身都带着这块玉，有一天我总会再见到他的——到时候我一定要让他教我练剑，然后成为威震江湖的一代大侠！”
寒烟从怀里掏出那块紫玉，河生接过一看：这玉泛着淡淡的荧光，透光看去紫中带绛，没有一丝杂质，翔着一只鸾凤栩栩如生，必定价值不菲。不觉心中有惑，便开口问道：“那慕容青漓是什么人？这么贵重的东西随手就送人了？”
“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忘了问了。不过你怎么知道这玉很贵重？难不成还是行家？”
河生摇了摇头道：“我只是随便说说。”
寒烟拿过那块紫玉，也没再多问，只是继续讲他的故事。
河生还真是预见到了，这寒烟一高兴就说了两三个时辰，日近黄昏都还没有打住的意思。虽然嘴上不住地提醒他天色不早该回家了，河生却还是饶有兴致地听寒烟讲他的光辉破坏史，不时轻笑出声。
突然，身后却闪出了四个人影：
“哟，美人儿，这么晚了还不回家，等哥哥们来安慰你呢？”
一个壮汉□□着抚上河生的脸，另三个人将寒烟团团围住。
“喂，你们要干什么？”寒烟一边躲避着推搡，一边厉声问道。
“干什么？”那人继续着令人恶心的笑容，抬起河生的下颌道，“明知故问。”
意识到遇上了流氓，河生却没有慌张，只是冷冷地对那几人说道：“你敢动我试试，我立马咬舌自尽。”
“嚯，还是个刚烈的主儿啊，大爷我就好这口了。完事儿了再把你往青楼一卖……你这容貌，细皮嫩肉的倒还值两个钱。”转头看看寒烟，“至于这个糙小子——就送他早入轮回吧。”说完又是一阵大笑，笑得寒烟心里发毛；不过与此同时心中又有几分不爽：什么人呐，我影寒烟明眸皓齿哪点儿硌碜了，居然说我是糙小子，要是我会武功的话当场把你那双狗眼挖出来洗洗干净！
那壮汉急不可耐地就要去解河生的衣带，手上的动作却突然停了。
一把明晃晃的利剑离他的脖子只有咫尺之遥，剑锋透出的寒气让那壮汉不禁打了个冷战。
“把你的脏手拿开。”
壮汉像是吓傻了，半天没动静，执剑之人便又开口道：
“怎么？要我用剑帮你挑开？伤到了筋骨或者不小心把手给砍下来了，你可不要怪我剑术拙。”
闻言，那壮汉与另外三个流氓赶紧跪地求饶：“大侠饶命，我……我们只是一时色迷心窍，您留我们狗命，大恩大德我们日后定赴汤蹈火涌泉相报……”
剑入鞘，“大侠”只是轻描淡写地一句：“滚。”
四人连连磕头，然后屁滚尿流地跑去了，生怕迟了一步就会身首异处。
寒烟拍着胸口长舒一口气庆幸地说道：“还好还好，我还以为今天真的要命丧黄泉了。”又走到那袭月白色长衫前，对那“大侠”鞠了一躬，“多谢大侠出手相救。”
因挣扎有些散乱的衣衫里掉出了一样东西。
河生正欲替他捡起，那人却先了一步。
借着夕阳投下的昏黄的光，那人将紫玉送到眼前细细端详，手渐开始有些颤抖，最后圆睁着一双杏眼有些不可置信地打量着眼前之人，轻启朱唇：
“……寒烟？”
①朱雀：一种形似麻雀的鸟。雄鸟头部至后颈呈鲜红色；上背暗褐，下背至腰红色暗浓；尾羽暗褐、羽缘红棕色；颏、喉和腹暗红色，胸部绯红色。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往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