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庭之星》时令绛冰

6、第 6 章

　　现在外面天空阴沉沉的，云层就像厚重又奇幻的油画在空中涂抹开来，隆重却压抑，乌黑或者灰色形成壮观的渐变，仿佛昏暗光线下波涛汹涌的海浪。
　　洛庭夕望着这个天空，连着她的瞳孔也倒映出一片朦胧。
　　她此时在公交站等着那辆733路的公交车。
　　彼时正是下班高峰期又撞上放学高峰期，车站人群拥挤不已。好不容易等到车来，一蜂窝的人挤在自己前面上了车，而等到她的时候却挤不上去了。
　　司机瞟了她一眼：“小姑娘你等下一辆吧。”
　　洛庭夕能做的只有点头，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车里有谁，或许是她的同班同学，或许只是下班赶晚峰的人，也或许有她认识的人.....但她什么也顾不上了，因为谁也不会在意她。
　　她漫不经心地，假装毫无关系地被车内温暖的灯光隔绝，上帝留给她的只有昏暗的天。
　　“啪。”车门关的干脆利落。
　　在这俩拥挤的公交车上，她是唯一被赶下来的人。
　　此时的车站寥寥无人，路边路灯逐渐亮起，放眼望去已经见不到几个和自己一个校服的人了。洛庭夕只觉得一阵凄凉，麻木，还有一种久违的感受，那就是孤独。
　　宁子清拖了她的时间，以至于她们俩放学时间都晚了。可宁子清有私家车接送，自己没有。她只能踏着晚班高峰期去挤着人来人往的公交，在寒酸的站牌那里羡慕着别人锦衣玉食丰富多彩的生活。
　　这是夏天的傍晚，本来应该拥有清风，明月，蝉鸣。可洛庭夕却独自在车站，与孤独和悲凉厮守，直到下一辆车的到来。
　　好不容易等到了车，经过漫长的20分钟，洛庭夕到了站，下了车。她走进了一个小巷子里。这里是老a城特有的风景，算是弄堂，烟火味很充足，只是洛庭夕不喜欢。
　　许多家家户户炒菜的味道和油烟的焦味在空气中肆意蔓延，给本来黑漆漆又了无生息的小巷子增了点人情味。
　　为什么外婆会租这里的房子呢，大概是因为便宜吧。
　　她走进巷子的最深处，然后右拐，看见了一个头发花白背影却直挺的老人。
　　老人意识到这边的动静回头一看。
　　“外婆。”与此同时，洛庭夕叫道。
　　顾美华没有热情洋溢地让洛庭夕进来，也没有怎么嘘寒问暖，而是很平常地转身给她拿拖鞋：“怎么回来这么晚。”
　　洛庭夕穿着拖鞋，淡淡道：“等车等不到，晚了。”
　　“英语成绩呢，出来了吗？你们老师叫那个什么严罗一特地给我打电话让我多盯着你。”
　　一提到严罗一，洛庭夕就想到她在课堂上的无心之举给自己在全班面前造了一个因为有钱而不学无术的形象，她嘲讽一笑。随即叹息般地摇了摇头。
　　“出来了。”
　　“多少分要我问？”
　　“....13。”
　　“多少？？”
　　“13...”
　　“啪”的一声，顾美华手中的水果盘掉在地上，丰富的水果撒了一地，有一些砸在了洛庭夕的拖鞋上。
　　“满分多少？”顾美华脸色变得阴沉。
　　“150 。”
　　顾美华脸上的皱纹都带着扭曲，眼神是重重的暴戾：“很好，13分。”她快步走上去对着洛庭夕就是一巴掌，洛庭夕白嫩的脸上瞬间浮现一片红痕：“13分，你有什么脸来见我？！”
　　洛庭夕挣扎着往后退了几步，眼底是厚厚的疼痛：“我才刚转来...”
　　“13分，13分，我辛辛苦苦赚钱供你读书交房租就是为了让你在学校拿13分的！”顾美华看起来已经失控了，像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那样胡乱砸着东西，鲜艳的水果彼时已经烂成一滩泥。
　　洛庭夕低着头，眸光闪动地扶着顾美华：“外婆，别滑倒了。”
　　顾美华甩开她的手，把她推到一边：“滚！！别让我看到你，你给我滚，滚啊！”
　　最后一声她几乎在嘶吼，小民房的听觉格外灵敏，不少周围邻居已经探出头来往这边看，却无一人敢上前劝阻。
　　洛庭夕从小到就像卫生间的客厅穿过去，来到了一个宛若杂物间的屋子，上面都是灰尘和丝绒，偶尔有点蜘蛛网在灯光下晃动
　　她进了屋，把门关上，想要隔绝顾美华无休止的谩骂，奈何房子太破，根本不能隔绝。
　　她能隐隐约约地听到顾美华的叫声。
　　洛庭夕的房间很小，小到只能容得下一张床。她在房间的行动几乎都是在床上完成的，就连写作业也是床上摆个桌。
　　因为朝北，所以采光不好，房间昏昏沉沉。她爬上了床，铺好被子，闻到了一股发霉的味道。打开书包，掏出作业，洛庭夕就着屋外的唠叨谩骂，就这样盯着白纸黑字，整整十分钟。
　　“吱——”一阵奇怪的声音，洛庭夕警觉抬头，看见了一只从墙壁溜过去的老鼠。
　　虽说她们家现在很穷，但起码在老家住的还是楼房，洛庭夕从未见如此不怕人的老鼠，于是她控制不住地尖叫起来。